181德雷萨姆河畔

余晖静静的靠在弗赖堡音乐学院琴房的门口，听着音乐从夏浅浅纤细的指尖流淌出来，时而如雨滴般滴落，时而如海潮般汹涌。

        从来没有认真接触过钢琴曲这类比较正式音乐的他，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居然听得非常投入，感觉出音乐里的悲伤、愤怒、和希望，很多很多的情绪。

        专心弹奏的夏浅浅只留给他一个挺拔的背影，和头乌黑的长发。在秋天的午后，阳光从琴房的玻璃窗外洒进来，被微风中的树叶拨动，斑斑驳驳的在琴房里游曳，给夏浅浅的身影洒上一层金黄的霞光。即使琴声奔腾，还是给了余晖一种宁静美好的感受。

        夏浅浅也完全沉浸在音乐里，一曲结束，静坐许久，才长长的吁了口气。轻轻的收起琴谱，盖上琴键盖，站起身将钢谱抱在胸前，才转回头。

        然后便被门口的余晖吓了一跳，接着脸上露出带着点惊喜的羞恼，快步走到他跟前。长长的睫毛眨了两眨，仿佛在确认的确是余晖，往门外瞄了一眼确认没人，便飞快的吻了一下，才问到：

        “怎么突然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来了多久了?”

        “没有多久。幸亏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美好的音乐和画面…”

        这话说得夏浅浅春光灿烂笑逐颜开，主动献上热吻后，把钢谱拍到余晖怀里，再拉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没想到我还能等到你的花言巧语，今天高兴，赏你个面子今天请我吃饭、看电影好了。”

        说着穿过弗赖堡音乐学院就向外走去，中间不时的有同学和她打招呼，然后询问余晖是她什么人。

        每当这个时候，夏浅浅介绍说是男朋友时都语气欢快。

        不过大多是女同学，居然没人认出他就是音乐学院不远处那座球场的主角。

        这结果也让夏浅浅感到开心：

        “是不是特失落，大球星在这就享受家属待遇…”

        “不存在，这感觉挺好的。平时怎么没听过你弹琴，弹得真棒。”

        “那是，我是谁，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弹琴，喜欢舞蹈，小时候看妈妈练舞感觉太美了，可她觉得学舞蹈太苦，非要我学音乐，所以平时我很少练，你当然没见过。”

        说着夏浅浅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了起来：

        “昨天都去了餐厅为什么不等我，是不是吃完饭去泡吧了?带上我不方便?”

        “没有，吃完饭心情不好，就回去睡了。”

        说到这里，刚刚被音乐和夏浅浅赶走的郁闷又回到余晖心头，眉头忍不住皱了下。

        夏浅浅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牵着他的手往德雷萨姆河边走去，一边散步一边说：

        “你别想那么多，那些和你没关系。我爸也是，看看就好了，冲你撒什么气…”

        “这个不怪叔叔，实际就是自己心里的坎过不去。这事不止球迷郁闷，我们搞足球的也郁闷。我的启蒙教练都快退休了，被别人说了几句足球的怪话气得争论，最后人家说反正不管真假，就是你们搞足球的没本事，不然怎么十几年也踢不进世界杯…老人没法反驳，回家气病了一场…”

        说完这些，余晖叹了口气，找了片石块向着河面丢了出去，看着跳了几跳最后沉进水里，才拍拍手接着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去参与这事，对我没好处，可总是忍不住去关心，去想…”

        夏浅浅心痛的搂紧余晖的胳膊，轻声说：

        “嗯，我理解不了你的感受，不过不管你想做什么，记住我总在你身边就好了…”

        女朋友的安慰让余晖好受了许多，继续的说着心里话：

        “其实没回国以前，我差点进乌克澜国少，然后估计就国青、国家队，不用那么纠结了。可发生意外时，总先想到回家去，回那个都已经不熟悉的家去…”

        “我的纠结不在于华国足球，我和华国足球没什么感情。小时候刚踢球，我个子矮，又犟，总喜欢过掉别人才传球，别人都不喜欢，教练也不喜欢。那会技术又不怎么样，十次里边总要失误七八次，教练就说我不是踢球那块料，不是老爸求人，教都不愿意教我…”

        “后来到了乌克澜，才发现足球可以那么踢，可以过人、可以冒险，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可以去试。每天想好一个动作、一个配合，整晚睡不着觉，盼着天亮好去试验，充满了乐趣。练习什么也不觉得苦了，反而不用教练催促，想把每一个停球、衔接都练好，然后在比赛时才能支持自己去想别的奇思妙想…”

        “所以后来回国踢球都有种无所谓的感觉，足球里有好多钱、好多利益、好多算计，就是没有乐趣。几次和教练闹、餐厅闹，除了看不惯，还有就是踢不踢无所谓的想法。那会的国少队什么的，别说要钱，我压根就没想着进…”

        “那时有了聂磊、顾烁一班朋友同学，慢慢的走出了灾难的阴影。也知道他们的不容易，他们的付出，就想开始好好踢，起码帮他们拿个好成绩，帮他们闯出一个好环境…”

        “在建功时开始接触球迷，当知道我是球员时，都不管水平怎么样，就会鼓励我，送水、送饮料，有个大哥太激动了，跑过大半个看台递给我支烟抽…也有球迷老了、病了，让儿孙抬着轮椅上看台看比赛。”

        “都说德国球迷素质高、气氛好，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的球迷时间还短，没摸索出怎么表达的合适方式，但那份感情，没有高下之分。”

        “我知道那里有万般不好，也知道参与进去对自己没好处，一直都是在回避这事。可叔叔说的对，不说为国为民那些大道理，就为了球迷拼上一场，让他们高兴那么一小会…”

        德雷萨姆河的晚风缓缓，仿佛担心稍大一点就把余晖低落的声音吹散，只能轻轻的撩动夏浅浅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抚在余晖的脸上，让他不用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

        “其实无所谓错对，选了就选了，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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