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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凌子良一怔,定定看着夜绛洛的肚子,“大哥他……”

        “我怀了他的孩子。”夜绛洛看着凌子良,慢慢弯腰,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护着肚子里的那点期盼,喃喃道:“君卿不在了,他不会回来了,我有了他的骨肉,我要为他生下来……为他报仇,为他洛恨,为他……继续活下去……”

        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是在帝都,守了晏君卿尸身几天几夜,她终于倒下去,生不附体,却被告知有了身孕……

        那一刻,到底是多让她生死难言……她那么爱着君卿,爱到了骨子里,甚至将天下江山都许给他……

        君卿却死了。

        她却怀有身孕。

        这个孩子,是君卿留给她最后的希望。

        孩子在,君卿便在。

        那么幼小的生命,安安稳稳,悄悄地在她身体里生根发芽……就算君卿看不见,就算君卿感觉不到,可是孩子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那么鲜活地告诉她,这些年来恩爱都是真的。

        晏君卿是真的。

        孩子,也是真的。

        凌子良怔怔地,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马车行到皇家别院,凌子良握紧玉笛,轻轻说道:“那道圣旨,是你下的吗,是你利用大哥吗?”

        “是朕下的圣旨。”夜绛洛慢慢看着他,“朕是南晋皇帝,这场征战,朕有朕的立场,大沉不灭,不死不休。”

        “……”凌子良深吸一口气,幽紫的瞳眸错开视线,“我以为我错了,可是我没错,陛下是皇帝,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大哥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也错了,以为陛下与皇上是不同的,其实……陛下与皇上一样,只不过,皇上为了得到大哥可以倾尽江山,陛下为了江山可以牺牲大哥,仅此而已。”

        说完,他朝夜绛洛低头行礼,转身自马车急速掠出。

        夜绛洛单手捂着小腹,在暖榻上低低垂眸。

        那圣旨,是她下的。

        可内容……并不是她的原话——这些,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凌子良。

        君卿不在了,她的委屈又何必让别人知道。

        凌子良误会她,误会便误会吧,除了君卿,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只有君卿不可以,只有君卿不能……

        明明是要他全身而退的旨意,明明是命令他安然回朝的期盼,为什么会变成死局?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君卿宁愿一死,为什么凌折萧要逼死君卿,为什么凌子良的眼中没有丝毫悲痛,为什么……这一切都像场梦。

        梦醒了,晏君卿还在,看着她,看着孩子。

        晏君卿,真的死了吗?

        他……

        他那般风华绝代,怎么会轻易死去……

        晏君卿,到底在何方?

        君卿……你知道我有了你的骨肉吗?

        君卿……你舍得我为你征战沙场吗?

        君卿……

        君卿……

        【上部,完结】

        时刻坚定,菜菜是亲妈!

        小狐狸必须幸福,男小三、女小三必须死一死!

        咱是宠文,咱骄傲!

        ……这不是完结,明天继续,相爷,你家小狐狸要给你生宝宝啦!!

        天下骤变,烽烟再起。

        南晋女帝夜绛洛御驾亲征,先取充城,后逼明州,铁血手腕不亚于她的生母,那位统领着大半天下的传奇女帝,夜素。

        狼烟烧遍了天陆版图,三国鼎立,胶着苦战。

        夜绛洛领兵北伐,夜醉壁出关攻敌,誓要诛灭沉国轩辕!

        这场仗足足打了两个月,大沉苦苦支撑,守住了明州的底线,夜绛洛疯狂进攻,大半明州城都快坍塌了,偏偏女帝就是不肯罢手,大沉守城艰难,朝上议和的奏本都能压垮龙案,奈何凌折萧脸色阴沉,一句“宁可城破,绝不议和”,要与夜绛洛拼死一战。

        十月出兵,两个月转眼即过,年关将至,夜绛洛暂时罢手,算是给了两国饱受战火洗礼的百姓一点安慰。

        夜绛洛一直坐镇充城,年夜那晚,她一个人裹着狐裘,孤独地靠在城楼上,望着远方万家灯火,眼睛里饱胀刺痛,明明想哭,却不能哭。

        自从帝都洛夜迎回君卿的尸体,她就没有再哭过。

        哭什么呢?

        死了丈夫而已。

        两个月来,两国将士拼杀,有多少和她一样的女子失去丈夫,失去孩子,失去亲人……她,不过是千万人中的一个。

        不巧的是,她是皇帝。

        手握着生杀大权,她要为君卿报仇,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痛的。

        曾经她说,要为他颠覆天下,没想到一语成箴。

        身体太冷了,肚子隐隐作痛,夜绛洛裹紧狐裘,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低头瞧着还看不出形状的小腹,“你呀,千万不许胡闹,要像你父君一样,不能像母皇,知道吗?”

        肚子里的包子是不会回答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手伸进狐裘里,戳戳肚皮,然后轻叹:“小包子,等你长大了,母皇就去陪你父君……母皇担心他一个人会孤单,如果不是你的话,母皇说不定现在就已经随他而去了。”

        “小包子,你说父君会怪母皇吗?”她被肚子当皮球,戳了戳去,抬眼看着一片狼藉的充城,洛中年夜,毫无生气,“母皇杀了他的子民,母皇为他血染天下,小包子,你父君一定会责怪母皇的……他呀,他肯定会说,陛下怎么能这般暴虐,兴起战火,屠戮无辜之人……然后就开始教训母皇,强硬修改母皇的心思……就像要母皇放过白若溪,放过虹影一样……这天下间,只有你父君可以改变母皇的决定……”

        “……可惜啊。”夜绛洛闭起眼睛,冷淡一笑,“你父君不在了,没人能制止母皇,凌折萧必须要死!”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夜绛洛跺跺脚,觉得脚趾冻得发麻,才转身下楼。

        楼下有碧云等着,见她下来,低声道:“陛下,有帝都信使来了。”

        夜绛洛蹙眉想了想,点头,“回驿馆。”

        驿馆就是原本凌折萧的别宫,自然极尽奢华,紫铜暖炉燃着竹炭,一室温暖。

        夜绛洛脱下狐裘,坐在暖榻上揉着有些酸疼的腰,吩咐碧云让信使进来。

        碧云拉开门,裹着黑色披风的信使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峻,容貌出众,一身的冷酷霸气。

        夜绛洛抬头看了眼,忽然笑了起来,“是你。”

        “臣参见陛下。”他行了礼,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半点恭敬。

        夜绛洛也不在意,挥了挥手,碧云看了眼熟悉的男人,低着头走出去,将门关起。

        碧云走后,偌大房间就剩夜绛洛与那信使,夜绛洛被冷风吹了一晚,头脑有些昏沉,看了眼面前的人,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风寡,关外好玩吗?”

        “不好。”风寡冷眼看着他平生最痛恨的女人,咬牙切齿,“你早知我会陪她,又何必假惺惺!”

        她笑而不语,换了个姿势。怀孕三个月,她开始有些嗜睡,这么温暖的房间让她眼皮颇重,懒洋洋地支着侧颜看他,“什么事能让你舍得离开阿醉,放她一人在关外?”

        风寡眼眉一沉,冷声道:“关外久攻不下,再打下去,很可能两败俱伤,你与凌折萧僵持了两个月,损兵折将不在少数,朝上虽然有颜念护持,也支撑得艰难。”

        她含笑,点头,默默看他了片刻后,才慢悠悠的问:“你是来让我退兵的?”

        “我是来阻止你发疯的。”风寡看她,冷冷说的。

        夜绛洛笑着叹了口气,抓过暖榻上的毛毯盖着小腹,手指无意识拨弄着上面软毛,想了一会儿,淡淡问道:“若朕执意要打呢?”

        风寡没有回答。

        等铜炉里传来一声细微炭火碎裂声音,他才定定看向夜绛洛,“你要做昏君?”

        “我本就是。”夜绛洛回答飞快。

        “你可以不做昏君,只要罢手停战。”

        “我绝不会罢手。”夜绛洛抓着一角毛毯,指甲深陷在毛绒之间,上挑眼眸,幽暗决断,“我拿天下做赌,就赌他凌折萧轩辕镜的命!”

        风寡愣一下,然后摇摇头,“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君卿死去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疯了。”她慢慢揉着毛毯,无声笑了一下,看向风寡的狐眸又冷又冰,“阿醉一定要我的血才能活下去,风寡,你最好给我打下关外,不然的话,我这个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句话说完,风寡攥紧了拳头,满身戾气看着夜绛洛。

        “这世上不是只有晏君卿一个人!”

        “在我心里的,只有他。”

        “只有他?”风寡冷笑,“你很幸运,也很可怜,你的世界里只有晏君卿,可在别人心中,你又知自己是何等重要?她为了你不得不软禁虹时,为了你征战关外,你是她的姐姐,她把你当做她的天,就算没有那个该死的毒,她也会为你拼命!夜绛洛,她是你的亲妹妹!”

        那么,阿姐,我会帮你的……

        铲除蓝家吗?阿姐,我会帮你……

        虹时是我的玩伴,我不能杀他,但是阿姐,我会帮你……

        记忆里,那个穿着男装的柔弱少女似乎一直这样说。

        她必须仰仗自己而活,与她生死与同,与她同进同退。

        在那样一个地狱中爬出来的她,是任何人,包括自己都不相信的,所以,那个血缘上是妹妹的少女,就这样被迫为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吧……阿醉,是无辜的。

        闭上眼,夜绛洛心尖在不停抽搐。

        “还有颜念,你当年一怒之下关了他两年,那时候的颜念少年英寸,意气风发,两年不见天日牢狱生活对他来说何等残忍……可他呢,无怨无恨的折服了你,为你挡下帝都那些能压垮人的势力,让你站在这里,屠尽无辜之人性命!”风寡冷笑,看她,“我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那里是不是空的!”

        夜绛洛捂着肚子,咬紧的唇瓣苍白一片。

        “你当初力主要杀虹影,虹影又做错了什么?虹家百年为国征战,戍守边境,你想独揽江山,你想铲除异己,可现在就是那个你心心念念要诛杀的人,正带着将士给你拼死攻城!”

        风寡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嗤笑一声,“若不是晏君卿,你此刻还能安慰坐在这里吗?晏君卿活着,你的江山固若金汤,晏君卿死了,你的天下山河崩裂,夜绛洛,你以为你是昏君,可你连昏君这个词都不配!一国之君,你就是这样成为一国亡君的!”

        “住口!”夜绛洛猛地起身,手指直指风寡,“你大胆!”

        “是,我大胆。”风寡冷视她,“你早就想杀我了,因为我也是夜家子嗣,哪怕我是你哥哥,你也容不下任何对你皇位有威胁的人!夜绛洛,你扪心自问,倘若有朝一日灭了沉国,平了关外,你会放过我们吗,你会放过虹影吗,你会放过晏君卿吗?我该庆幸他死得早,否则,迟早一天,你连枕边之人都会杀死!”

        夜绛洛脚步飘忽,跌坐回暖榻,抖动着肩膀不说一句话。

        风寡的指责,句句烙在心窝上。

        她以冷酷的手段铲除异己,利用阿醉,胁迫风寡,将身边可用之人尽数掌控手中,为了她的龙椅,太多人死于非命,为了给君卿报仇,江山都血染千里。

        身为帝王,她没有做错。

        帝君路上,本就孤独。

        本以为君卿可以携手一生,到头来,君卿也离她而去。

        君卿走了,她龙颜大怒,要天下陪葬——这样的夜绛洛,好可怕。

        “你自己考虑吧,在没有铸成大错之前,放过我们,也过你自己,还有……九泉下的晏君卿。”风寡静静看了她片刻,转身推门而出。

        那一晚,女帝房中,灯烛未熄。

        第二天便是新年伊始,女帝走出房门,传旨天下。

        南晋大军退出充城,遣使臣议和,与沉国休战。

        楚王夜醉壁即日撤军,退回帝都。

        圣旨下达,充城百姓的欢呼声响彻天地。

        南晋右相颜念遣使臣入大沉,带去了晏君卿生前穿的一套朝服,凌折萧遂同意议和。

        正月十五夜,两国在充城达成合议。

        夜绛洛送走了沉国使臣,看了看外面火树银花,对碧云说道:“明天我们就离开充城了,今晚我想一个静一静,你不要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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