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36 章 契约
在泓烨的鼓励与参照下，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明玑终于找到了自己发布交感指令的端口何在。要是再晚一点，泓烨说不定就要考虑是否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来激活交感模组的强制保护功能了。
比如在初始状态下，交感模组默认会对过于血腥暴力或者其他少儿不宜的内容进行马赛克处理，这虽然无法直接暴露出端口位置，但却能给明玑提供更直观的参考。
找到端口后，明玑很快便成功绑定了另一套息壤。此刻那只与泓烨绑定的相反，呈银白色更加纤细精美的手镯形息壤控制器正挂在她洁白的皓腕上，人优物美，交相映衬，光彩照人。
她举起玉瓷般细腻的柔夷，越过头顶，细细地看着洒在上面细碎的阳光，口中浅浅吟诵：“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轻快地一回身，用她戴着白色手镯的右手抓住了泓烨戴着黑色手镯的左臂，双臂交缠，将两只手镯触碰在一起，接着念道：“何以致契阔？千金双跳脱。”
言罢，轻轻靠在泓烨的手臂上，尽显温柔缱绻。
“咳~”泓烨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虽然被自己妹妹靠在手臂上没什么不妥，可明玑显然没把他当哥哥。大概经过刚才这番事情之后，明玑已经忘记泓烨找她的目的了，又或者误以为交感模组这个意外便是他的目的。
不过经过这番打岔，泓烨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加上两人交感模组已经植入，只差注册真名的步骤便是完整的新人类，明玑即便再受打击应该也会随他出去，所以他决定自己亲口告诉她两人身世。
“明玑。”泓烨侧身盯住她温柔的双眸。
“嗯。”明玑含情脉脉。
“我们其实是亲兄妹。”心脏狠狠地抽搐着，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道出了他应该说却最不想说的话语。
“……”明玑僵硬在了原地，双手不自由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泓烨手臂中。兰花般娇艳的粉颊渐渐失去了色彩，连嘴唇都变得一片苍白。
……
回去华藏寺的路上泓烨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明玑在得知自己与他是兄妹关系之后，一开始大惊失色，心丧若死，摇摇欲坠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教他阵阵心疼。不过之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看过那两个被泓烨视为铁证的襁褓并听完泓烨转述善仁所言的原委之后，明玑却倔强地表示那说明不了什么。
认真说的话，那两个襁褓确实无法直接证明他们的兄妹关系。只是他们太特殊了，又被装在一起丢在华藏寺中，从逻辑上来推断，实在很难找到更令人信服的解释。事实是早已确定的，不能因为哪一种推测对自己更加有利便去相信它，这样感情用事只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过明玑说的也没错，并不排除那些极其渺茫的希望，这令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现在认命是不是真的早了一点？可不安的种子已经埋下，他们也不可能在找到确证之前用以往的心情去面对彼此。这期间复杂难言的感情究竟属于什么，又会发展成什么，实在让人纠结难解。
这令泓烨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明玑。
因为没有处于擎天塔的覆盖之下，明玑的野战型应急联络台也离得太远，两人无法连接上无限网，也便没有添加上好友关系。而且还有件令泓烨担心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交感模组都没有注册真名，这也是目前无法添加好友的主因。
真名是在交感模组的植入手术时一并注册的，由联邦天人管理局负责备案，要经过不少审核流程。虽说也有不少监管漏洞以致如之前的泓烨一般能够花钱买到交感模组的真名，但总体上注册流程是十分规范严格的。
正常情况下，真名是直接绑定交感模组，先注册再植入。但他与明玑植入的交感模组看起来没有经过注册程序，不具有真名，根据之前的提示来看在正确联网之后它可以启动注册程序进行注册。
问题是这种单方面的注册，没有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核，能够成功吗？按常理来说只有四个字——那不可能。而如果注册申请同样需要审核，那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去备案的人员的审核能够通过吗？还是同样的四个字——那不可能。
这些事情萦绕在泓烨的眉宇之间，使他阵阵发愁，以至于眼前突兀浮现，迅速掠过所见种种，直到一个不可见的圆形边界处才堪堪停下的数圈绚丽的光波吓了他好大一跳。
“网络已连接。当前热点：联邦跨界执法队应急联络台，频道号：CNXX……X。”
“已挂起任务队列同步中……”
“正在注册真名……”
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何没有经过任何验证他便直接接入了属于军事管制状态的跨界执法队网络，泓烨的注意力完全被凭空浮现在眼前的注册表单所吸引。
“姓名、性别、职业、出生日期……基因档案哈希值，这是……真名！”
泓烨的眼睛越瞪越大，看到后面时差点就跳出了自己的眼眶。
真名，与个人信息绑定，是实名制的高阶形态。正常流程下，这些个人信息会经过严格的审核认证，然后被联邦天人管理局登记备案，再由“混沌号”神性智能将之与交感模组在生产时便固有的混沌加密信息绑定，而这个加密信息便是交感模组的真名。
个人信息在云端登记的同时也会被写入交感模组，能够作为本地信息由他人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进行读取。需要审核认证的信息，用户只能选择公开与隐藏，不能伪造。也即是说一个人可以让陌生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名字，也可以选择不让别人知道，但却不能在这里用假名。
而泓烨面前的注册界面，什么都让他自己填写，能不能审核通过先不论，这事情简直太诡异了——甚至连本身应该只是些无意义乱码的混沌加密信息，一个人在无限网中真正的存在标识：真名，都能够被自己定义。
怀着激动难抑的心情，泓烨将自己的信息一一填入。他没有使用虚构的信息，一切便按照当前的情况如实填写，不过基因档案哈希值那一栏他却有些犯难。
基因档案，是将自然人具有代表性的某个细胞提取出来，完整测绘其基因序列并按规定顺序排布所得到的一个文档。对这个文档进行特征运算，能够得到一个简短的哈希值，就统计上来讲它具备唯一性，代表了一个特定的人，又无需担心会被别人逆向求出完整的基因档案，十分实用。
泓烨虽然是旧人类，但同样具有基因档案。这个基因档案保存在所属国家的人口数据库之中，只是读取哈希值的话所需权限不高，却也并非谁都能够任意读取。
虽然基因档案是从人体取下的细胞中读取出来的，能够用它根据人体残留的身体组织来确认很多案件，或者规划新生儿的培育，这说明它能够准确反映出一个人的遗传物质构成。但是在一个人身上不同的细胞内遗传物质并非一成不变，总会出现些微小的差异。
这些差异正常情况下对人体毫无影响，但从不同的细胞读取出来的基因档案就因此存在一些区别，反应到基因档案的哈希值上这个区别就会被放大。泓烨如果再去生成一份基因档案，它的特征值是绝对与保存在人口数据中的那份基因档案不同的，虽然它们都能代表他这个人。
“下次见到大鹏叔，拜托他帮忙读取下。”泓烨只能先将这条信息暂时放在一旁，这一栏他先不填写，先试试其他内容。
等他看到真名那一栏，细细琢磨着是不是脸滚键盘乱来一套，反正它们本身不具意义。但当他开始动作时却突然福至心灵，意念微动，填入了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拒绝访问”。
也是当他将这一栏填好那一刻，注册页面的提交按钮便变得可用了，哪怕他还没有填写同样十分重要的基因档案哈希值。
“提交！”
“正在备案中……备案完成，注册成功。”
这竟然真的就成功了？泓烨一脸呆滞——别说审核与否，他可是连基因档案的哈希值都没有填写，将来要进行遗传学鉴定的时候他可咋整？没有绑定最重要的基因档案，泓烨的真名与他这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之间的联系便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同！
他有些慌乱地在心里喊道：“修改档案！”
“……”无语地看着眼前重新浮现出来，与之前注册真名时几乎毫无二致的表单，并确认所有内容都可以编辑之后，泓烨沉默了。
他此刻非但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加惶恐。他脑中这套东西，简直践踏了整个真名制度，它看似简单的能力之下隐藏的是世界根基的动摇，身负此等物件在身，等于背负着莫大的原罪。
泓烨皱眉细思，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已经无法用诸如“找到了天人管理局的系统漏洞”一类的技术思想去理解，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技术。他的交感模组能够成功注册真名，在他眼里不是耍了什么神奇的花招，反倒更像是里应外合，被接收档案的对象开了后门。
可那同样不可能啊？接收档案的对象，那是联邦中至高意志之一，神性智能：混沌号。对于具备神性，无物无我的终极人工智能来讲，程序便是一切，他为什么要开后门？
他在这里患得患失，浑然没有注意到这方应急联络台的主人正牵引着它向他缓缓靠近。等那人完全从殿宇的遮挡间走出，看清泓烨的时候，泓烨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似乎有些准备不足。
“泓烨，你这是……”吕倩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旋即在泓烨眼中她的手上亮起了一圈神秘的铭文，接着她脱下战术手套，脚下不停直直地向着他走了过来。
看到吕倩白皙纤手上闪烁飞舞的铭文光华，泓烨明白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暂时隐藏交感模组便已经被她发现，因为那是……友情契约。
……
伏虎寺内，明玑望着眼前流溢着淡淡光霞的注册表单，唇角微微一弯，在真名一栏中填下了“最高机密”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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