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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少年磨难 立志创业


  父亲也速该死后,铁木真一家的处境急剧恶化,在其后的很多年里,幼小的铁木真与母亲诃额仑一起带领诸弟妹度过了十分艰难而又充满险阻的漫长岁月。

  也速该死后,部落首领之职已由别人担任,而他的遗孀诃额仑和幼小的孩子们在部落中日渐遭受冷落。此时蒙古族盟主忽图刺汗已逝,各部族群龙无首,纷纷拥兵自立。孛儿只斤家族亦是大权旁落。

  因为那时部落中是以个人力量来决定其地位的。诃额仑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小孩自然是谈不上有什么力量,因此他们作为部落贵族的地位迅速跌落,他们原先享受的民族首领家属的特权也日益削弱,诃额仑夫人和孩子们开始在贵族中受到排挤。

  铁木真及诸弟妹与母亲一起勉强过完了一个困顿的冬天。他们一家与部落的最后冲突发生在春天。

  春天来了,按照习俗,部落贵族在春季里要举行集体祭祀祖先的仪式。

  春祭这天,祭祖之地上插上了部落的标识白色鹰旗,祭肉也献上了,也速该的遗孀诃额仑也与首领和贵族们一起参加祭祀。

  可是祭祀结束后,各家分领祭肉时,却没有分给诃额仑她应得的那一份,不准她和孩子们分享先祖的祭肉。

  诃额仑带着铁木真不平地质问:“这是祭祀祖先的春祭,为什么不准我和孩子们分享祭肉?这明明是看也速该已不在了,欺侮我们孤儿寡母。只是你们须得知道,我的孩子们难道就长不大了吗?”

  诃额仑的言下之意是将来我的儿子们长大了,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后果的。

  但是别人却没有因此而收敛,以俺巴孩的两个遗孀斡儿伯和莎合台为首的人与诃额仑大吵了一场之后,又秘密商议要背着诃额仑母子起营而去,将诃额仑母子们抛下不管。

  于是这一夜破晓时分,整个部落卷起营盘,偷偷地抛下了诃额仑和她的孩子们,并且赶走了所有的马匹和羊群。当诃额仑发觉之后,她们身边只剩下了自家的一座孤伶伶的毡帐和仅有的一匹瘦马。

  此时的诃额仑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她迅速骑上这匹仅剩的瘦马,拼力追赶上了迁徙的部族,大声呼吁,想让部落和原先属于也速该的部下留下,但无济于事,整个部落还是跟着新的首领走了,连原先也速该的部下也追随新主而去。

  诃额仑只得只身回来,这时她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年幼的孩子和几个忠实的仆人。而在12世纪的蒙古大草原上生存所需的生活资料仅仅只剩下一匹瘦马及一点肉和马奶。曾经颇为繁盛的也速该家族至此星散一空。

  铁木真一生中最贫困窘迫的日子来临了。

  公元12世纪的蒙古草原,气候和生存条件十分恶劣。那时候草原游牧民族的主要生活资料是畜群以及打猎得来的猎物。

  畜群以马和羊为主,那时蒙古人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是取之于畜与野兽,他们吃的是肉和乳制品,身上穿的衣服则是用羊身上的皮毛所制,而烧饭用的则是马和牛的干粪。对于那时生活在蒙古草原上的人们来说,在一定意义上,畜群就是他们的生命,而畜群的多寡则是衡量一户草原人家所拥有财富的最主要的标准。

  现在,失去了畜群的铁木真一家变得一贫如洗,由于遭受部落遗弃,他们已从部落贵族而变成了草原上最贫困的弃民,在部落迁徙离去的第二天,铁木真一家便不得不靠打猎来充饥了,而担当起狩猎重任的便是十岁的铁木真和他几个年幼的弟弟。

  现在这个被遗落在斡难河边的家庭共有十一口人,母亲诃额仑,长子铁木真,以下是拙赤哈撒儿等六个弟妹,此时最小的妹妹才三岁,尚在母亲的怀抱中,另有三个留下来的忠实仆人,但这三个仆人都是女仆,只能为主人料理家务。一家人生计的担子,便落在长子铁木真的肩上。

  此时的诃额仑,这个后来在蒙古史诗中被称为“诃额仑母亲”的女人才二十七岁,在极端窘迫的境况下,她表现出了草原妇女中罕有的远见卓识,她首先十分镇定地安慰了年幼的孩子们,指出他们将来的希望,告诫孩子们只要他们奋发努力终归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天晚上,诃额仑与孩子们坐在毡帐里,她怀里抱着女儿铁木仑,环视着六个儿子,缓缓说:“我的孩子们,如今,本是同一个祖先的,本是同在一起放牧、狩猎,同在一起御敌的族人们抛下我们离去了,我们现在很孤单,没有人帮助我们,我们还失去了马匹和羊群,我们今后只有靠猎取野物来生活了,我和哈里琴三个女人还可以采集植物来帮着维持生活,总之我们要苦上一段日月了。”

  “可是,孩子们,别泄气,数一数,你们是六个兄弟,你们现在还小,最大的铁木真也才十岁,可是我们只要熬上一阵,只要我们能活下去,你们看,再过十年,铁木真就是二十岁,拙赤哈撒儿和别克帖是十九岁,另外你们几个也会长大了,连最小的也能够拉开弓箭将敌人射落马下!孩子们,到那一天,你们,也速该***的后代,你们要在草原上刮起一团旋风,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孛儿只斤家族的后代,也速该***的儿子们,是什么样的英雄!”

  母亲诃额仑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听得几个孩子昂首挺胸热血沸腾,本来十分黯然的心情大受激励。

  铁木真首先站起来表示了决心:“母亲,请您放心,我和弟弟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随后诃额仑又与孩子们一起分析了目前所处的境况,确定了这一家人今后的去向。

  诃额仑说:“孩子们,我们明天就要转移。部落走了,把我们扔在这里,这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开去,你们的父亲也速该活着的时候有不少的仇人,这些仇人一旦知道他的家人如今的情况,肯定会趁机来报复我们,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仇家骑着快马在向我们这里奔驰呢!所以,我们离开这里是刻不容缓。”

  “孩子们,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迁居的地点,在斡难河的上游,在这条河发源的地方,有一座山,叫不儿罕山,我想带着你们避居到不儿罕山。”

  “孩子们,那里是草原上最贫瘠的地界,我们到了那里会生活得很苦,但是那里比别的地方要安全,我们的仇人不会到那么偏远的贫瘠的地方去寻找我们,再有,就是有仇人到了,不儿罕山也便于我们躲避强敌。”

  以铁木真为首的几个孩子都听从诃额仑的决定,诃额仑说:“好吧,今夜,我们好好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奔往不儿罕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诃额仑母亲便带领孩子们和三个女仆,带上仅有的毡帐和一些器物,由仅有的那匹瘦马拉了车子,沿着斡难河上溯,一步步向后世蒙古人称之为圣山的不儿罕山走去。

  不儿罕山位于斡难河源头,是斡难河的发源地,这里土质贫瘠,草木稀疏,遍布丘陵和沼泽,是蒙古草原上人烟最为稀少的地方。

  铁木真一家行了多日,才来到不儿罕山脚下。他们寻了一处平展的草地,支起了简陋的帐篷,顾不得歇一歇,铁木真要去打猎。

  但诃额仑拦住了他,诃额仑说:“孩子,我们初到此地,须得赶快熟悉了周围的地形地貌,这样一旦有变才好应付!”

  铁木真点头称是。于是留下女仆料理安家杂务,诃额仑带上几个孩子徒步勘察了周围地势,做到心中有数。

  转过一个山包时,忽见前方草丛里闪出一头母鹿来,铁木真拉弓便射,却被诃额仑一把拦住了手臂:“孩子,莫射。”

  铁木真不解:“怎么了,母亲?”

  诃额仑道:“你看这鹿肚腹甚鼓,奔行迟缓,行动不便,它是怀了崽了,这是一头就在临产的母鹿,孩子,放它去吧,否则,你这一箭,可要伤及母子几个呀。”

  铁木真垂下手臂道:“是,母亲,放它去吧。”

  这一天他们天黑以后才回到营帐,随便吃了些采集的浆果充饥。

  第二日,铁木真带领诸弟出发狩猎,几个孩子分成两路,一路由铁木真带领往东,一路由二弟拙赤哈撒儿带领往西。

  因为没有马,他们只能徒步而行,这在草原上犹如瘸腿一般,极是不便。首先没有马仅凭双腿行走在丛草间十分笨拙,动作大受羁绊,再有只有骑在马上眼睛才能望远,而徒步在地,眼睛被草丛荆棘遮住了视线,所见极窄。因此铁木真等奔波了半日,精疲力倦,却仍是一无所获。太阳渐至中天,已是中午时分了,兄弟几个又饿又渴,却没有干粮可以充饥。铁木真四处观望,只寻得一棵小果树,上面零落地长着几枚野果。铁木真上前摘下果子,与两个弟弟分食。果子又酸又涩,难以下咽,但三个孩子仍是强咽下肚充饥。

  别勒古台忽然建议:“哥哥,昨日我们遇到的那头鹿,一定去得不远,我们若去昨日那片地界寻找,或许还能够捕到它。”

  铁木真道:“弟弟,不可以,母亲不让我们捕杀那头母鹿。”

  别勒古台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已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了,母亲仍是可怜那头母鹿,母亲真是太过善良了。”

  铁木真道:“弟弟,母亲是对的。你要知那头母鹿,到了秋天会怎样?”

  别勒古台不解:“怎样?”

  铁木真道:“到了秋天,那就会生下几只鹿呀,现在时日尚好对付,便是没有猎物,我们可以靠采集野果度日,而进了冬天,我们只得靠狩猎来活下去了,那时我们若没有猎物该怎么办?或许这头母鹿,那时可是我们用得着的了。”

  别勒古台这才明白,但是又担忧道:“难道这头母鹿就不会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吗?”

  铁木真道:“你不知它就要生崽了?还能到哪里去?”

  别勒古台点点头。

  铁木真道:“弟弟,一个人凡事须得有远见才是啊。”

  别勒古台十分佩服地望着大哥,“是的,哥哥,我以后也要学着有远见。昨日母亲不让射杀母鹿,我便没有明白,心里还想这可白白丢掉了我们几日的上好食物呢。”

  铁木真道:“母亲怜惜那头鹿将要临产,那也是真心的。母亲终归是女人,心肠善良啊。我不过是看到了另一层意思罢了。”

  午后又累又渴,最小的弟弟铁木格坚持不住了,他才七岁,也持了一把小弓小箭跟了哥哥来捕猎。本来铁木真不想带上这最小的铁木格,但诃额仑却坚持让铁木格跟上哥哥,她的目的是让铁木格得到磨炼。

  诃额仑说:“铁木真,不要嫌你弟弟年岁小,他就现在开始锻练,待到了十岁,是不是比你现在还要强呢?”

  铁木真明白了母亲的心意,深为赞同,于是带上了幼弟铁木格。

  但铁木格毕竟年幼,弟兄三人奔波了这大半日,腹中又无食物,七岁的铁木格当真吃不消了。连日来未获猎物,他们一直是靠母亲和女仆采集些植物果实和野菜充饥,身体早已虚弱。铁木格此时双腿软得连支撑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铁木真见弟弟脸颊苍白,双腿瘫软,便搀弟弟在一个小树下坐好,想了想,只得让弟弟在这里歇息,自己却和别勒古台继续前行,以期获取猎物。他对铁木格讲好等他们原路回转时来接他。

  整个下午,铁木真和别勒古台又是一无所获,这里实在是很贫瘠的所在,连野物也少得很,偶尔一见,又因无马,难得赶上。太阳西斜了,铁木真只得与别勒古台原路返回,来接铁木格。

  铁木格见了哥哥大声欢呼,他精神已经恢复,手里竟高拎着一只土鼠向铁木真跑来。原来两个哥哥走后,铁木格歇过气来,又不敢走开,恐哥哥回来时找不见他。他饿得难受,便在近旁草丛是寻找些小昆虫来吃。不想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土鼠洞,他用短刀挖一阵,果然挖出一只大土鼠。

  铁木真很是高兴,土鼠肉虽不好吃,却可以帮他们度过难关。那时,贫苦的草原人得不到猎物,又无其他的食物,困窘难当时,便捉些土鼠之类的贱物充饥。铁木真知道土鼠可以吃的。而此时,一家人沦落无奈,逮着一只土鼠却足以让他们满心欢喜了。

  回到家里,见拙赤哈撒儿几个也是一无所获,所幸诃额仑和女仆在附近采集了些野果野菜,又有铁木格的那只土鼠,这一晚全家十一口人便以这些东西勉强充饥。

  第二天,铁木真受了启发,便只带了二弟拙赤哈撒儿,异母兄弟别勒古台前往捕猎,而留下幼弟合赤温别克帖和铁木格跟随母亲在附近采集野果和挖掘野鼠,这样分配劳力,可以保证他们即使不获猎物,却也可以得些食物果腹。

  铁木真嘱咐两位弟弟要好生逮捉野鼠,不可偷懒。

  铁木真与两个弟弟整顿了装束,开始了一天更远更艰苦的行猎。但今日铁木真精神很好,士气大振,因为昨日铁木格逮到的野鼠让他大受鼓舞。在此之前,铁木真一直担忧,因为无马,难获猎物,一家人终日以一些野菜野果度日,时间久了,身体必然会垮,在这大草原上的恶劣环境下难以生存。一家人现在只有十一口了,倒下一个就会少了一个。

  亏得有了这野鼠,才使他们能够吃上一些肉食,这样全家便可以顶过去。

  果然这一天铁木真一行又无所获,拙赤哈撒儿曾射中了一只黄羊,但因未中要害,黄羊带箭而逃,兄弟几个没有马匹,虽徒步拼命追赶,却仍是让黄羊逃脱了。所幸这一日铁木格和哥哥捉到了四只土鼠,一家人第一次过了一个不甚饥饿的夜晚。

  自此,铁木真一家便这样在不儿罕山下捱度着艰苦的岁月。每天,铁木真带领稍大的弟弟深入草原行猎,诃额仑则带上女仆和年幼的儿子在附近挖掘草根野菜,扑逮野鼠。铁木真兄弟捕到猎物时,便是全家的好日子,欢欢喜喜吃一顿有肉的饱餐。而大多时候,他们打不到猎物,这样的日子便只得以野鼠野菜充饥了。

  史书所载,诃额仑带着孩子们避居不儿罕山后,全家为了活口,“她们被迫掘草根拾野果野韭之属和逮野鼠度日”。有时还食“草丛里得到的昆虫。”

  铁木真和弟弟们就是在这样极为艰难的境况下磨炼出了异常坚强的意志和异常强健的体魄,在后来的几十年征战生涯中,这两样东西是他们兄弟最宝贵的资本。

  在行猎中,他们也练出了出神入化的箭法。由于没有马匹,捕猎时,一旦不能一箭致猎物于死地,猎物便会逃脱,而他们凭双腿却无法追得,因此,他们往往会一无所获。所以铁木真兄弟射猎时,每发一箭都要求十分谨慎和小心。

  几个兄弟手中所有的箭矢总共不足百枝,若被猎物带箭逃脱了,那他们所失不仅是一个猎物,还有对于他们来讲比金子还宝贵的箭镞。

  铁木真对弟弟们下了十分严格的要求,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放箭。每发一箭,必得一猎物方可。这样才可以保证他们手里十分拮据的箭镞不会损失。

  但正是这样窘迫而无奈的境况,成就了他们出神入化的箭法。铁木真兄弟个个成了神箭手。几个兄弟中,以四弟别勒古台箭法最好,别勒古台天生有着超卓的射箭本领,他的箭法渐渐超过了几位哥哥。在日后的几十年征战中,别勒古台是铁木真统一蒙古、开疆拓土的得力助手。

  草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一晃儿,铁木真一家避居不儿罕山已三载有余,他们不仅没有被困死饿死,反而日渐强健。诃额仑母亲眼看着孩子们茁壮成长,脸上也终于有了轻松的神色。

  铁木真十三岁了,三年的艰苦岁月,不仅锻炼了铁木真射猎和搏击的本领,也已开始培养起他的雄才大略。由于没有马匹,捕猎任务异常艰巨,铁木真渐渐学会了怎样与弟弟们合作围攻猎物来获取猎物,他经常巧妙地利用地形地貌,率领弟弟们对所出击的猎物进行迂回包围,经常巧妙地采取声东击西、埋伏断路以及突然偷袭等等手段,使几兄弟出猎时捕获猎物的机会大大增加,所获日丰。而这些昔日狩猎获得的经验,大都成了铁木真日后作战克敌制胜的常用战术。铁木真一生用兵极擅偷袭和设伏,又极擅将敌分割包围声东击西各个击破。这些战术,有很大程度就是他少年狩猎活动的重演。

  而在狩猎中培养起来的超人的耐心和恒心,也使铁木真日后作为一名杰出的统帅而大受裨益。

  由于箭镞匮乏,射猎时必须每发必中。铁木真面对猎物,常常要隐伏多时,以待猎物走近,方在适合的角度和时机射出箭矢。有时为了等待出击的时机,他要在荆棘丛中蹲伏两三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他要使自己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以免惊走了猎物。

  曾有一次,铁木真为了射取一只黄羊,在黄羊出没的附近荆棘里蹲伏了两个时辰,黄羊才来到了他箭法的有效范围,可此时天色已暗,视力受限,铁木真没有十足的把握发箭,稍事迟疑,天已黑了,再无法出击,可铁木真不舍得就这样放弃黄羊。于是他就一直跟踪着黄羊,片刻也不眨眼地熬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后来又寻了个时机将黄羊一箭射杀。

  这种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恒心,是铁木真日后制胜的又一个法宝。耐心隐伏,待机而动,是成吉思汗军事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铁木真成年以后,统帅他的军队历经大小战事,也并不是百战百胜。他也有过惨败的经历,但铁木真从来败而不馁,以顽强的意志和耐力隐伏待机,日后东山再起。

  曾有一次,铁木真被强敌札木合所败,三万部队只余六百,铁木真便是带着这六百人的残部隐到摸鱼湖,整顿兵马,日后再战,终于歼灭了札木合联军。

  天生神力的铁木真,十三岁时已能拉开五石弓。当初也速该死时,曾遗下两张铜胎铁骨的好弓,一张为七石弓,一张为五石弓。现在,他的儿子铁木真已能拉开了五石弓,他继承了父亲的这件武器,他心中打定主意,到了他能拉开七石弓时,他便要开始恢复他作为草原贵族地位的事业。

  秋天到了,草木日渐凋零。

  这一天,铁木真整好了装束,腰间挎了长刀,靴筒插好了短剑,箭袋里装满了他精心修磨好的利箭,背上了父亲留下的五石强弓,向母亲诃额仑和诸弟辞别,便单人徒步进了不儿罕山。

  他要进山完成一个十分艰巨的壮举:独身猎取一只猛虎。十三岁的铁木真单身踏进荒凉的人迹罕至的不儿罕山,他要带回一只完整的虎皮。

  这只虎皮将使他完成他心中拟定的一个重要计划,而这个计划则是他复兴也速该的一脉族系的第一步。

  铁木真攀陡壁钻荆棘在不儿罕山中寻了数日,白天,他射杀野物充饥,夜晚便点起篝火,睡在篝火边。

  因老虎的习惯是昼伏夜出,夜晚才出来觅食。因此铁木真要想遇到一只老虎并不容易。但他又不敢在夜间去捕猎老虎,因夜间眼睛视力很差,而夜间又有各类野兽出没山间,对于人来讲危险重重,铁木真单身一人只得燃起篝火以求安全。

  铁木真若想在白天猎得老虎,只有找到老虎的巢穴才行。

  这日,铁木真来到一处山石嶙峋的山坳,离得老远便觉这里气氛有所不同。自从进了不儿罕山,铁木真一路之上,草丛荆棘山石缝隙间不时有野物野鸟被他惊起窜逃。而此地却离老远便静寂得无声息,寻常野物更是踪迹皆无,而山石缝隙间,杂草荆棘却生得旺盛之极,一点不见被动物啃吃的痕迹。

  铁木真驻足静听一阵,提了提精神,知道此山坳必有猛兽盘踞,他摘下背上五石强弓,搭箭上弦,全神戒备一步步踏入山坳。

  果然,不多时,只听一声摄人心魄的长吼,撼动整个山坳,便见一条斑斓猛虎自山坳深处一窜而出,眨眼间跃上一处高耸的山石,雄视山野。

  原来铁木真的到来已被洞中休憩的老虎惊觉,这山中之王自出生以来从未在这不儿罕山中遇过敌手,寻常百兽莫不唯恐避之不及,而今竟然有人胆敢踏入它的地盘,怎不令其震怒?

  这头斑斓猛兽正值壮年光景,头尾长有丈余,一身十分漂亮的皮毛光滑闪亮。

  铁木真大为兴奋,这正是他要找的老虎。

  老虎也早已看到了铁木真,跃下岩石,分开杂草,一步步向他走来。这大物根本没把面前这个小孩放在眼里,但它心中不免感到蹊跷,它一生之中曾几次遇过人类,莫不在它一吼之下闻风丧胆,这个小孩却如此这般镇定自若?

  那老虎一步步逼上前来,铁木真早看好了周围地势,他虽从未捕过老虎,但他从平日捕猎中的经验知道,但凡野兽扑击之时,若是借下坡之势,那扑击之力便会增加一倍,而若往高坡扑击则威力大减。因此铁木真疾退几步上了近旁一处高坡,坡上有一株野树,铁木真倚树而立。

  那虎再吼一声,声震于野,便已立于高坡之下,虎目灼灼闪光,望定了铁木真双眼。

  铁木真见那虎只在自己几丈开外,一双绿莹莹的眼里闪着阴森森的幽光,心中也不禁顿觉栗然,胸中那股初生牛犊的豪气不免受挫,拉圆了弓的手臂也觉微颤。

  以如此近的距离与猛虎对峙,性命只在毫发之间。十三岁的铁木真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股初生牛犊的勇气和振兴家业的决心,敢冒奇险。这种方法实非明智猎人所为。就是铁木真自己,很多年后,当他成为统帅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蒙古大汗,回首少年往事,仍是不禁心中凛然,那时面对猛虎实在是毫发千钧,稍有差迟便是命丧虎口,还何谈日后宏图伟业?少时所为,实是在铤而走险啊。

  大凡猛兽均多疑,老虎因见铁木真如此镇定,不同以往所遇之人,反而心中颇为迟疑不决,凝视了面前这人良久。这就给了铁木真调整精神的时间。

  铁木真见老虎迟疑,士气又振,胆量徒增,紧张的心情恢复镇定,顿觉手臂上的力气也一下增添了不少。

  老虎终于大吼一声,掀地而起,向铁木真扑来。

  铁木真亦大喝一声,喊的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觑准了猛虎的右眼“嗖”的一声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铁木真知道此箭一出,生死立判。当老虎腾身跃起时,他瞅准时机发箭,此时老虎扑在空中无法闪避。而他只有将箭准确地射入老虎的眼睛里,才可致之死命。否则,如此近的距离,不论他的箭射在老虎身上何处,受伤的老虎也会在毙命之前先将他毙于爪下。这也是为何适才他与老虎面对面对峙良久一直将弓拉满却引而不发,他必须在老虎飞身扑向自己时才有机会一击成功。

  说时迟那时快,铁木真箭一离弦,根本没有看清是否射中了老虎的眼睛,先急忙将身子向树后闪躲。

  几乎是同时,箭一般扑上来的老虎突发一声惨吼,来势一缓,随之翻滚于地,略做挣扎当即毙命。临死之前,前爪一扫,铁木真藏身的小腿粗的小树被它一爪扑断,铁尾一扫,又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块弹出好远。

  铁木真眼望死虎,躲在树后愣怔了片刻,才惊魂稍定,不觉已是汗透衣衫。手中铁弓,不知何时早已弃于地下,想来必是自己发箭后,见那虎来势迅猛不由自主地便弃弓闪避。

  细看那枚箭,正中老虎右眼,直没入羽。这是以五石弓之强,这一箭自虎眼射入,力透颅骨,直射入脑,因而才使那虎当即毙命。

  那虎坠地之处只在铁木真身前两步之遥,亏得有树挡了一挡,否则说不定适才老虎临死之前那最后一爪便会正扫在铁木真的身上,那还不打得他骨断筋折?

  当真惊险之极,望着死虎,铁木真不禁冷汗涔涔。他拾起地上的铁弓,若非父亲留下的这五石强弓,换了寻常弓箭,这虎决不会一箭致命,那自己今天可是凶多吉少了。再者,若不是这高坡减了老虎扑来的势头,就是这一箭射死了它,它那临死的一击说不定早送了自己的性命。铁木真万分庆幸,望着被虎爪扫断的小树,他实是没想到这山中之王竟是如此历害!今日之事,自己真是得天之助了!

  铁木真坐在石上歇了一阵,便抽出靴中短刀,开始剥虎皮卸虎骨。

  一日之后,铁木真将此次深山冒险猎获物带回毡帐,它们是:一张完整的虎皮,全副虎骨,四根取自老虎前后腿上的虎筋和一大块虎肉,虎胆早已在他解虎时被他吞下肚去了。

  这几样东西都将发挥它们的作用,虎皮将被铁木真派上最大的用场,虎骨是强筋壮骨之宝,而虎筋则可以制成弓弦。寻常弓箭的弓弦,都是牛筋所制,因虎筋极为难得。用虎筋做弦的弓,劲力较牛筋强上一倍。铁木真早已想好,待用虎筋制成了弦,就将自家的七石强弓和五石强弓都换虎筋弦,那这两只宝弓可就更增威力了。

  铁木真在家中歇了几日,便重整装束,再度出发。这次他骑上了家中唯一的那匹老马,携了新猎的虎皮,向草原深处走去。

  临别,铁木真嘱咐诸弟好生与母亲维持家事,且须多储草料,以备过冬。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牵回几匹马。

  多时以来铁木真一直担忧的一件事是:兄弟们的箭法虽日益精进,但骑术却因家中无马而荒废了。仅有的那匹马只勉强充做脚力尚可,却做不得战骑,兄弟们一晃三年未得练习骑术,骑马的本领已差得很了。

  而铁木真欲振兴家业,率领猛虎般的弟弟们在草原上打出一片天地,没有精湛的骑术那是万万不行的。

  何况兄弟们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惹人注目,昔日的仇家随时会找上门来,而兄弟们没有战骑岂不等于束手待毙一般?

  为此铁木真在很长时间里愁眉不解,因此当他好不容易想到了用虎皮去换取马匹的主意之后,当即便单身进了不儿罕山去猎取猛虎,虽然明知此举必冒奇险却也在所不惜。

  铁木真骑着老马在草原上行了一日,来到邻近的一个部落的驻地,求见部落首领豁儿察。

  豁儿察是个身量不高的瘦削老头,他做这个不大的部落的首领已有多年,这老头黄须白面,双目藏神,是个心中颇有算计之人,凭着谨慎的心计,豁儿察竟也使自己的小部落在战事蜂起的草原上得以立足多年。

  铁木真携了虎皮迈步进入豁儿察的大帐,起初众人对他颇为轻视。铁木真虽生得健壮威猛,但毕竟年幼,脸上未脱孩子气。

  铁木真在大帐中央将虎皮展开,众人眼睛顿时一亮,好漂亮的一张斑纹虎皮!

  细看之下,虎皮上竟不见一处伤损,连豁儿察在内的众人不禁颇有诧异,猜不透这虎当初是给怎样杀死的,怎地虎皮丝毫未损?

  铁木真斜睨众人,不发一言。

  豁儿察终于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铁木真答道:“铁木真。”

  “这虎是何人猎得?”

  “是我。”

  “你?”

  “我。”

  “可是,这虎皮上未见半处伤损,想必不是以刀箭所猎,怕是被下了毒饵,毒杀的吧?”

  铁木真闻言双目一瞋,颇有怒意,硬声道:“投食毒饵岂是大丈夫所为?我是用弓箭射杀!”

  众人一听却纷纷摇头,不信他一个小孩子能将一只猛虎射死,何况虎皮上没有箭伤,都道他此言不真。

  铁木真摘下背上铁弓,道:“请看,我就是再从这张五石强弓,将箭自虎的右眼射入,直透入脑,因此这虎皮上不见箭伤。”

  众人这才信了,有力士拿过铁木真手中铁弓,试拉一把,赞道:“真好弓,五石强弓!”

  豁儿察哈哈大笑,将铁木真请入上座,连声称赞铁木真少年英雄。铁木真向豁儿察说明来意,欲用虎皮换取马匹。

  豁儿察一口答应:“似这等无一毫刀箭伤损的完整虎皮,实是罕见,实在当得几匹战马的价值。除了我的坐骑,我部落所有的马匹任由你挑选,我另赠全付鞍具。”

  当下,便带了铁木真来马群选马。铁木真极为谨慎,先从马群中十中选一,再从这十分之一的好马中细加选视,先看量身法,又看奔速和进退的灵敏程度,再看是否聪明善解人意。

  最终,铁木真选好了六匹骏马。他选这六匹马却十分特别,其中有五匹是半大的儿马,一匹却是产奶的母马。豁儿察不禁好笑:“你挑得这么啰嗦,怎么到头来却弄了这几匹儿马蛋子和上不得阵的一匹母马,是何道理?”

  铁木真道:“大王有所不知,我家没有马匹牲口,我母亲已有多日未吃过奶酪未喝过马奶,因此我选一匹能产奶的母马送给我母亲。另五匹马儿嘛,它们现在跑起来并不比成年马慢,而成年马只有越来越老,儿马却会日日强似一日。依大王之见,我这选法可有道理?”

  豁儿察不禁双挑大指:“小英雄所见极是,佩服佩服!”

  铁木真尚有一言未说出口,此时他六个兄弟年龄尚小,待他兄弟长大,开始征战草原之时,那时这几匹骏马正当壮年,不是正好合用吗?”

  豁儿察偷偷打量生得龙神虎貌的少年铁木真,心中暗想这少年实非等闲之辈,久后必成大器。遂有心将其收在自家帐下,那么用不了几年便是一员出色的骁将。便道:“铁木真小兄弟,你与母亲在草原上孤伶伶求生,多有不便。如不嫌弃,可来本部落安身,我部落虽小,却可保你一家衣食无忧。日后我对小兄弟也一定多有重用!”

  铁木真一怔,他不料豁儿察会萌生此意,想到母亲及诸弟贫困如洗衣食乏匮的困窘日子,而眼前这个部落虽小却是颇为富足,看豁儿察酋长面上神色所言不虚,自己若与母亲诸弟投奔了这里,顷刻间便会过上了安稳日子,也免得母亲终日辛劳不得温饱。不觉有些心动。

  沉吟良久,铁木真咬了咬牙,一股豪气自胸中升起,向豁儿察谢道:“多谢大王美意。只是我家诸弟年龄幼小,多有不便。待过得几年,我弟兄稍大,再来投靠大王如何?”

  豁儿察察言观色,见铁木真人小志大,非肯屈居人下之辈,便打消了招纳的念头。因见铁木真日后必有伟业之举,便依然着意笼络:“小兄弟请便,日后有为难之处,但请前来,望不必客气,我必当尽力。”

  豁儿察又不爽前言,果然赠了铁木真六副上好鞍具。铁木真又向他讨了十二袋羽箭、两张硬弓,便告辞带了马匹回转。

  几年之后,铁木真带领他的弟弟们,便是凭了这几匹骏马,开始了他的辉煌伟业。这五匹好马,在铁木真军事生涯的最初日子里立下了不没之功。

  铁木真是个知恩善报之人,日后,在降服蒙古草原上诸部落时,他对豁儿察的部落颇为友善。

  回到家中,铁木真将所得的马匹做了如下分配:产奶母马交给母亲诃额仑,另五匹马他与三个同母弟弟及异母弟弟别勒古台每人一匹,却将家中原有那匹老马分给了异母弟别克帖。

  别克帖大为不满,吵闹了一通,还找母亲诃额仑告了状。但铁木真仍是坚持了自己的分配方案,他对别克帖道:“你有何资格与我争执?这些马匹是我舍命进山猎虎,以虎皮交换得来,我自然有权怎样分配。你若不服,便也去山中猎得虎来去换马匹,那时你的马匹我看也不看。”

  铁木真如此分马是有意而为。原来异母弟别克帖向来与铁木真不和,兄弟间积怨已久。

  别克帖只比铁木真小一岁,与拙赤哈撒儿同年,因异母之故,父亲已亡,而别克帖之生母也已亡故,别克帖一向不服这个大哥铁木真,双方时有矛盾。别克帖又疑诃额仑偏心亲生儿子,平时对诃额仑也不大驯顺。

  这别克帖天生一身蛮力,平日兄弟间闲来角力为乐,别克帖常常十有九胜,便是铁木真也摔不赢他。由此别克帖对众兄弟更心生轻视,不服之心日重。

  这别克帖行事鲁莽,平时兄弟间有了冲突便拔拳相向,他又力大,诸兄弟对他无可奈何。他曾无理抢夺过铁木真钓到的金鱼,也曾抢过铁木真所射的云雀。

  诃额仑是个深明事理的妇人,她知道这样兄弟间不和的严重性,积怨日深的结果很可能将造成不可收拾的事态,而他们在这本已孤单无助的境遇里,任何分裂都会对这个家庭造成绝大损失。因此她曾不止一次教导孩子们:“我们此时除了影子之外没有伴侣,我们受泰亦赤兀惕人的迫害还没有复仇,你们还彼此不和!要知道,你们若不能兄弟一心,我们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但诃额仑的劝告收效甚微。在法纪和伦理观点十分淡漠的12世纪草原上,人们遵从的是野蛮世界的法则。铁木真这一伙未受过任何教育的少年的野蛮程度更是可想而知。那时在草原上,兄弟相仇、兄弟相残之事不一而足,几年前当铁木真一家遭受部落遗弃时,那些背叛者中就有他们的叔伯兄弟。铁木真和别克帖之间的积怨日深,矛盾也日益激化,终至于发生了兄弟相残的事件。

  此次铁木真以虎皮换取马匹时便已打定了主意,既然别克帖与自己不和,那就不能再给他马匹以助其羽翼。否则他完全可以用虎皮换得六匹良马外加一匹奶马。

  铁木真既然不想用马武装别克帖,所以才只换了五匹良马,每个兄弟一匹却偏偏没有别克帖的份。

  自从分马之事后,别克帖与铁木真的积怨更深了,两人开始分庭对抗,日常行猎及劳作中,别克帖再也不听铁木真的吩咐。不久,别克帖说服了同母弟弟别勒古台跟自己自立一派,几个孩子之间开始出现了分裂。

  对此,他们的母亲诃额仑忧心忡忡,虽经多次努力,却仍未能将几兄弟的心收拢在一起。

  矛盾的激化起于第二年春天。冬天过去之后,草木开始萌芽,现在铁木真一家的境况已与以往不同,因为有了马匹,他们的生活状况大为改善,猎物增多了,也有了用马奶制的奶酪和马奶酿制的马奶酒。经过一个冬季的操练,弟兄几个的骑术亦颇为精进。

  春天一到,为了追寻更好的草场和求得更大的发展,铁木真决定迁徙,离开荒凉的不儿罕山,向草原深处进发。他胸中已有打算,要到草原上先收拢过去属于父亲部下的失散的牧民,形成一股力量,以图更大的发展。

  此时母亲诃额仑对成长起来的铁木真已是十分依从,家中大事悉由铁木真决断。

  但铁木真的意图遭到了别克帖的反对,他以自己所骑老马不堪远途为由,立意不跟铁木真迁徙。别克帖还将别勒古台拉在自己一方,并提出要分得一份家产,包括家中女仆和唯一的毡帐。

  别克帖私下里与弟弟别勒古台商定,一等铁木真他们迁走,二人即去投奔邻近的部落。别克帖说:“以我兄弟二人的本领,到哪个中落都可得一席之地,岂不强似在铁木真手下受气?何况我们与他非一母所生,本不是一棵树上的果子。现在爹爹早已不在,母亲也不是我们的母亲,我兄弟又何必为铁木真卖命?铁木真只想在草原上出人头地,必四处受敌,对我兄弟又有何好处?”

  别勒古台到底年幼,殊无主见,对哥哥所言虽觉不妥,但因这是惟一一母所生的亲哥哥,也只得依从于他。

  但铁木真却不肯坐视别克帖和别勒古台就这样分裂出去,如此分裂必使这只兄弟组成的队伍力量大为受损,别克帖还罢了,他一向与己不和,四弟别勒古台却是不能失掉,几兄弟中以别勒古台箭法最高,这等神箭手草原上十分难得。

  因意见未能一致,延迟了拔营起程的时日。铁木真对别克帖恨意日重,这一天他与二弟拙赤哈撒儿暗中商议:以现在的形势,必得除掉别克帖了。否则他执意分裂,分些财产还在其次,日后他肯定要跟兄弟们做对,那岂不是徒增了敌方的势力?

  铁木真道:“昔日他曾夺去我钓得的金鱼,抢去我射下的云雀,还曾在角力中,以手扳住我脖颈,意欲折断我的脖颈害我,幸而被我机警逃脱,他与我们非一母所生,终有二心。如今,我们便除了这害群之马,我兄弟们也好奔往我们的前程。”

  与拙赤哈撒儿计议已定,二人便携了弓箭出发。这时别克帖与别勒古台坐在一座小山包上看马吃草,望着自己这匹老得连路也似走不动的瘦马,别克帖重又为当初分马之事忿忿不平,与别勒古台商议寻个时机便离了家人出走。

  铁木真令拙赤哈撒儿从别克帖正面骑马过去,自己却迂回到小山背后,徒步隐身从别克帖后面偷袭过去。待到别克帖觉察情形有异时,已然晚了,铁木真已冲到他背后几丈远处张开了弓箭。

  别克帖回身一看,铁木真以五石强弓瞄准了他的胸口,大感不妙。此时他的弓箭就在身旁,伸手可及,但显然他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

  别克帖惊道:“铁木真,难道你要杀我?”

  铁木真道:“不错!”

  别克帖道:“你我可是一父所生的兄弟!”

  铁木真道:“不论是谁,有与我做对,阻我道路者,我必杀之。何况你是什么兄弟?你是抢夺我金鱼和云雀,欲扳断我颈子的兄弟!”

  别克帖道:“与其自相残杀,何不报泰亦赤兀惕人之仇?”

  铁木真道:“你是已存了二心,如何还提报泰亦赤兀惕人之仇?如今,什么也休得提了,只怪你自己不好吧!”

  别克帖见事态已无可逆转,倒也并不惧死最后道:“好一个残忍的铁木真,但请你饶过我的弟弟别勒古台。”

  别勒古台此时在一旁早已吓得全没了主张,只有籁籁发抖的份儿了。

  铁木真并不想杀死别勒古台,于是一口答应了别克帖最后的请求,随即射出手中五石强弓的箭,毫不留情地射死了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

  铁木真一生杀人无数,但他平生第一个亲手杀死的人却是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

  从少年时,生性残酷的铁木真即已能够无情地杀死敢于反抗自己的兄弟。日后,在他一生的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的生涯中,这种毫不容情地剪除异己的天性,成为他巩固统治凝聚自己势力的重要手段。

  一生当中,铁木真曾多次残忍地剪除异己,手下人但萌异志便会受到他残酷的镇压。多年以后,那时铁木真已称为成吉思汗,还因受到挑拨而险些诛杀当年曾与自己一起射杀别克帖的同母兄弟拙赤哈撒儿,只因母亲诃额仑愤怒的阻止,才保住拙赤哈撒儿的性命。但铁木真仍是削夺了他的兵权和封地。

  铁木真和拙赤哈撒儿杀死了别克帖,便带上已表示忠于铁木真的异母兄弟别勒古台回到毡帐。

  究竟是出于伦理观念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不得而知,别克帖被杀死之后别勒古台重又归随铁木真,自此一生之中别勒古台对铁木真绝对忠诚,丝毫未因其曾杀死自己的同母哥哥而对铁木真存有仇恨,并且铁木真也未对别勒古台存有嫌隙。在铁木真征服蒙古草原的过程中,别勒古台一直是他多有倚重的心腹将领,尤其是在铁木真兴业之初的日子里,别勒古台的神箭更是铁木真不可或缺的倚助。

  铁木真兄弟三人回到毡帐,诃额仑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异常,当她追问出所发生的一切之后,愤怒和悲痛使她高声嚎哭。

  诃额仑愤怒地责骂了铁木真,史书所载,此时诃额仑毫不留情地称铁木真为“杀人的凶手”。《蒙古秘史》详细地记载了诃额仑当时所责骂铁木真的每一句话,用以昭示诃额仑是一位公正贤德的母亲,也反映出铁木真的残忍无情的性格特点。

  诃额仑母亲骂道:“杀人的凶手啊!铁木真,你在初生时,手里握着利矛似的血块,你果然残忍无情啊,你竟亲手杀死自家兄弟,如此骨肉相残!你像吃胞衣的豺狗。像跳涧的猛兽,像怒吼的狮子,像吃生食的蟒蛇,像自冲其影的海青,像咬驼羔后腿的疯骆驼,像逐不出儿子而把儿子吃掉的鸳鸯,像妄动乱冲的猛兽。我们除了影子之外别无伙伴,尾巴之外别无鞭子,泰亦赤兀惕人加予我们的苦难尚未过去,你却自残兄弟!”

  诃额仑母亲以这样诗一般的句子向铁木真发泄了心中的愤怒和沉痛。

  而铁木真在母亲这样淋漓尽致的责骂声中垂头不语,此时他的心底却在为成功地剪除了异己而大感欣快!

  诃额仑痛骂之后,亦无可奈何,铁木真已是翅膀长硬的雄鹰,不是任何人能能够左右的了。

  翌日,诃额仑全家按照铁木真的意图开始了迁徙,就像四年前那个春天一样,他们沿着斡难河远行。

  但这次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上一次是避难,而这一次则是铁木真一生霸业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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