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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拜访


这个年因为小虞氏有了喜,于是又更热闹了些。

        这两年林家因为官场的事情处处小心,所以林徵也没过个好年,今年到了祝府,看这华灯璀璨、杯盏觥筹交错,才又仿佛回到往昔。

        园内的亭阁请了戏班子唱戏,老太太高兴,神前拈的戏又热闹,她让唐氏、宋氏点了戏,又让小虞氏点了戏。

        她们惯知道老太太最喜热闹,也凑着点了热闹的戏文,老太太知道了更是喜欢。

        家下人见老太太如此热闹,也预备了许多簸箩的赏钱,只等着开了赏,便往台上洒去。

        纵是林徵和祝维清平时只在偏院里,因着祝维清也是有个一官半职,因此免不得要一同走动接待亲友。

        虽然只是在边上候着。

        林徵因为小半年听顾姨娘提点了祝府的各种亲眷故事,又听祝维清这几日同她梳理了府内的大致关系,虽然名字和人对不上,但这几日亲戚间走动见了,也便有了数。

        她从前也参加些贵女的诗会,又有心学习,便垂然站在下首,却是耳听八方。

        能与林徵见面的都是祝府的亲眷,如唐氏的母族,宋氏的母族,还有祝母的母族蒋家。

        还有的就是和维周维岳交好的,又带着家眷,他们只略站一站,一旁的夫人同小虞氏小宋氏说两句吉利话,便退出内宅,维周维岳同他们到外间谈话去了。

        克寅的两房妾室刘氏和黄氏的家人也来拜年,既是妾室,便是她们的男眷同克寅请了安之后,着人引着同刘氏黄氏说说话,再看一看外甥,也就差不多了。

        那唐夫人的母族唐家起自朱州,在先帝时很是得圣宠,官至太府寺卿,因他的先祖曾是同先帝一道读书的。

        但百年基业,三代凋零,加之子孙缘薄,如今的唐家做主的是唐夫人兄长的独子唐明嘉。唐夫人的兄长前两年一病殁了,圣上怜其幼时陪皇子读书的情分,恩荫唐明嘉做了国子监司业,也是从四品的职。他年纪尚轻又无人谋划,能得这个职,都说是圣恩浩荡,皇上眷恋旧情,因此唐夫人才又能挺直背板。

        唐家虽然人丁少了,但得圣恩,又有谁能说不是呢。

        唐明嘉虽然比维周还大上岁许,但因为之前他母亲没了,现在又去了父亲,一直在守孝,也无时暇筹划亲事。

        林徵见他一个人来,体格有些敦重,步伐又显得有些虚浮。

        结合从前听来的,知道他是唐家的独子,一直是宠着长大的,骤然父母双双离世,也算是两桩沉重打击。

        他面相平平,眉眼间同唐夫人有些相似,只是唐夫人比他眉眼更俏丽些。

        因为还在守孝,也不好入席,只进来同维周维岳说了些话,又让下人分送了礼物来,唐夫人便招呼他进了屋,同她这个亲侄子讲梯己话去了。

        顾姨娘同林徵提过唐家的故事,从前她在祖母膝下时也听得一句半句。

        那唐老爷子原先曾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子,自幼便交换了庚帖的。只是后来那女子家道败落,家里便做主退了这趟婚姻。

        后来唐老爷子扶摇直上,娶了正妻,生了一儿一女。

        他遣人打听,打听到了原来那青梅竹马的踪迹,因为屋内管得紧,岳父家也极有势,他又是个性子软的,便悄悄养在外面,那外室同他生了个儿子。

        后来不知怎么被唐夫人的母亲知晓了,大闹了一场,那外室回去便一根白绫吊死了。

        唐夫人的母亲没想到她这么刚烈,听了也受了惊,一病不起。

        唐老爷子性子软弱,见妻子卧床不起,又舍不得外室这样凄苦死去,又见妻子娘家不停来催问,最后与了那儿子一大笔银钱和京郊的一处宅院田地,让他跟了他生母姓郑,算是明面上断了关系。

        改姓便算断宗,所以事情也就此了结了。

        祝维清曾在户部就职,因着查办户口递交人户的消息,见过这份户口,同顾姨娘说过,因此顾姨娘知道。

        那外室毕竟是官宦人家养大的,有许多知礼之处,因此培养的儿子也很好。

        只是那儿子也之前就去了,如今那户人谱上只有一位寡妇,是那儿子的妻子,同三个儿子,大的同维岳差不多,名唤郑俭,是个秀才,如今在京郊的书院供着。第二个叫郑偃,第三个叫郑修,年纪都还小。

        后面来的便是宋夫人的母家宋家,也就是奉平伯。

        宋家虽然没有唐家这个圣宠的福分,但是是林徵早在闺中便知道的有名的纨绔子弟家。

        来的是奉平伯世子宋敦和宋致、宋敬,那日顾姨娘提到的宋知山则在外边同克寅克仲一道吃茶。

        这宋家其实也有一段故事,只是这故事更早,顾姨娘也是在她闺中偶尔听着说起,才知道一星半点的。

        大约是宋老伯爷有三个儿子,长子知君和三子知山是嫡妻生的,二子知处是妾生的。

        那知君一表人才,但长至十六七岁尚未婚配,一日骑马摔死了。

        宋夫人知道了便疯魔了,连三子知山也不知照顾,后面不知怎么认定了是那妾室害的她长子,竟企图毒死那妾室生的二子知处。

        幸好发现及时,知处的命保住了,但身体自此便很虚弱。

        那宋夫人大约也是疯了,下药的时候不小心也给自己药了,结果自己反倒药死了。

        宋老伯爷经此一闹,添了不少白发。

        他见那妾室虽然儿子被下毒,但知道是夫人疯魔所致,并无怪罪,反而代着把家下操持得好好的,对宋夫人留下的幼子知山更是如亲生子般疼爱,便抬了她做正妻,便是如今的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还有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宋氏。

        她被抬为夫人后,因为知君去了,宋老伯爷又因为这些闹腾添了病症,知山又还小,宋老伯爷便立了知处做世子,后面承了奉平伯。

        知处又生了世子敦,女儿玫,便是小宋氏。

        只是知处因为下毒的后遗症,身体虚弱,很早便去了。

        宋敦又未成年,不能承袭伯府,因此照理便是宋知山代袭伯府,等宋敦成年后再交他手里。

        宋知山那时早已成年,分府去住。

        他早早投军,立有军功,那时便授了从四品宣武将军。

        但他坚辞不受奉平伯,只说可以买了伯府隔壁的宅子照看世子,扶持伯府,平日多去伯府走动孝养宋老夫人便足够。

        这么些年过去,宋知山已官至正三品昭武将军,但仍然遵守诺言,虽然居于伯府隔壁,但样样分清绝不沾染,伯府中馈则由知处的妻子赵氏操持。

        顾姨娘说她年轻时宋知山便是有名的纨绔,因为总是走马斗鸡,这才被宋老爷子拎去军中,谁料他真是个练武的料子,在兵营中混得如鱼得水。

        但他固辞不受伯府爵位还是为人津津乐道,加之他对宋老夫人的奉养与亲生母子无异,因此他虽然如今还是有些纨绔样子,还有两个纨绔儿子,顾姨娘还是说他这个人精得很。

        林徵见这世子也是病恹恹的样子,想是与他的父亲曾经中毒有关,这才略有知道为什么小宋氏那日被问起生养时略有慌张的眉眼。

        小宋氏虽看着面盘红润,想必内心也有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适合生养。

        宋敦举手投足都比较稳重,虽然带着病气,略有些束手束脚。

        看来宋家的纨绔名声还是来自宋知山一脉。

        宋氏知道他体弱,早把他叫去,还叫了小宋氏一起过去。

        剩下的便是跟维历交好的宋家两纨绔,是宋知山嫡妻姜氏所生。

        姜氏已病亡,宋知山没有续娶,为了府内分开,两个兄弟也未养在老太太下,因此宋致宋敬两兄弟母亲在时还好,失了母亲管教后便愈发纨绔起来。

        宋知山那时随军,鲜少能管到他们,更由着这两兄弟在外面名声大振,反正你所能想到什么斗鸡斗蛐蛐走马打架,都能听到他们两兄弟的名字。

        想是名声在外,宋知山后来从军中回来,只在京城任职,也是为了管一管这两个儿子。如今这两人在京城领了武职,但一有空闲,还是捉猫逗狗没个正形。

        林徵早就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无缘得见。

        现在见这两人站在维历旁边,三个人都是一副京城著名纨绔相,站得松松垮垮的。

        但宋致和宋敬两个皮相都很好,比之祝维清来,是另一种痞相。

        宋致的面相还带着点端相,宋敬的面相更妖,看着白白嫩嫩的,完全看不出是个纨绔。

        林徵本以为这是两个惫懒人物,说不定长得混魔王一般,或者是同小宋氏宋氏一样,虽有出彩之处,但并不怎么,谁知如今见了,却觉得都给比下去了。

        果然自己这看美色下碟的毛病得改一改。

        维历因为面色仍苍白,说了些话便下去了。

        维祯不喜纨绔,说了两句话便说小虞氏站着累了,扶了她去休息。

        维檀则恼于这两个纨绔带着维历捉猫逗狗,并不摆出好颜色,跟着维历一同下去了。

        这边便只剩下维周维岳和维清夫妇。

        宋致宋敬的纨绔名声十分响亮,维周看重名声,又因为母亲唐氏之前同宋氏闹了别扭,与他们说两句话便借口要给宋知山拜年,便出去了。

        维岳因为小宋氏的缘故,倒有心和宋致宋敬说了几句话,见他们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因着自己也是科举出身,也不好多说什么,见维周抬脚走了,自己也寻了个理由走了,临走吩咐祝维清好生招待。

        这堂前一时就剩了宋致宋敬两个,同祝维清和林徵。

        既然待客,礼数便要周全。

        林徵虽然不常做这些,但看多了也得心应手,见茶壶尚在,便过去倒了两盏茶,水流泻下,略有些冷了,遂歉意道:“实在是怠慢了表哥。我让底下再去沏一壶新的来。”

        宋致宋敬倒没什么不满,依然坐在官帽椅上,本来宋敬还翘着个二郎腿,这会子人走了也放下来。

        听如是说,两人拿起那一杯便牛饮了,宋致说道:“三弟妹有心了。一路过来热燥得很,就想吃些放凉的茶。”

        宋敬也一抬眼,那桃花眼一眯,说道:“可否麻烦泡壶红茶来,这几日吃多了宴席,实在是肠胃受不住。”

        林徵看他们二人虽然看着风流样子,说话却也知礼,不觉笑道:“好,那便用祁门红茶吧。”

        又扫了一下案几上的食点,吩咐杜若说:“去把那碟八珍糕拿来。”

        泡茶的间隙,宋致宋敬两个懒懒地瘫在官帽椅上,倒像是在自己家般闲适。

        话语间虽然散漫,却很真挚,并没有像祝家的一些人一样,看着恭敬,说的话却带刺。

        他们和祝维清说话便像和寻常亲友说话一样,甚至更克制礼貌些,想必是平时不太接触祝维清的缘故,又有林徵在场,所以收敛了些。

        林徵对他们弟兄两个的印象便好起来,至于他们的坐姿态度,林徵一向觉得自在随意即好,礼数差不多就行,因此并不在意。

        祝维清看得书多,又不是死读书之人,宋致宋敬两个最喜游山玩水、各种走马蹴鞠,平时也就维历会听这些。

        维周不喜这些玩物丧志之事,维岳又以读书人自居,宋致和宋敬还担心和这个庶出的三公子没什么可聊的,没想到聊得还挺开心。

        祝维清从前也在许多职位轮转过,又都是小官,常常需要外出的,因此也去了不少景致。

        他又读过许多杂书,山川湖水的景观是信手拈来,便是宋敬被勾着讲些蹴鞠、斗蛐蛐斗鸡,他也能接上嘴,因此平日里在祝府待不了多久,便和维历一同出门寻乐子的宋致宋敬,这日倒在堂内用了好几盏茶。

        宋敬听得舒服,拱手说:“止安果然有水平,宋某恨不能早些认识你啊。今日没带什么礼物,下次得了好的蛐蛐,一定带给你看看。”

        林徵心里腹诽,这宋家送礼倒别致,交好的方式是送蛐蛐。

        大约今日因着林徵在场,宋致宋敬也没谈什么赌坊花酒,只是邀他们改日去宋府坐坐,以及请他们去筒子坊看杂耍。

        林徵: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去请酒楼,请去看杂耍的。

        年节期间,男女大防略松,故而请吃酒席也是有的。筒子坊是耍百戏的地方,本就看的人多,自然更无事了。

        正好这时候唐夫人回来,见这里只有祝维清和林徵两个接待客人,便是眉头一皱。

        她向来重视嫡庶之别,但知道其他人定是找理由走了,自觉说不过去,便进来招待了会宋致宋敬。

        祝维清同林徵忙站起来,方才闲适的氛围倒有些拘束起来。

        宋致宋敬难得活龙一样的人坐着那么久,早便倦了,纨绔都是不喜和紧箍咒一样拴着的长辈的,于是两个人回了两句话便告辞走了。

        唐夫人想着刚才进来时听得那些蛐蛐斗鸡之类,皱了皱眉,还是同垂手站着的祝维清嘱咐道:“清哥儿还是要洁身自好些,莫要玩物丧志。”

        祝维清垂手应是。

        唐夫人想了想,也不知说什么,便平白问了句:“你大哥和你二哥同你老爷一起呢?”

        “大哥和二哥到外壁同老爷一起招待宋伯父了。”祝维清低着头回话。

        “下次若遇到这样事,你便打发人同我递个话。礼数总要到的。”

        祝维清又应了是。

        唐夫人点了个头,没什么话说,便打发他们回去。

        教人收拾了这里,秀云扶着唐夫人回了房。

        唐夫人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待秀云同她捏肩捶背,叹道:“这宋家兄弟竟还是这么不学好。”

        秀云会意,说道:“好在大爷和二爷是知礼的,不会同他们多来往。”

        唐夫人满意了些,又道:“倒是三郎,今日竟然同那两兄弟说些什么蛐蛐,真真是——”

        秀云接话道:“夫人,奴婢说句斗胆的话。三少爷同那两位爷交好,不是好事么,若心思一力放在官场上,还不值得什么呢。”

        唐夫人的头颈被舒服地揉捏着,她按了按眉角,说道:“总归他是祝家的人,我不为他考虑,也要为老爷的脸面考虑。”

        “等二爷的官再升一升,夫人再考虑清少爷不迟。”

        提起维岳,唐夫人的眉头又皱一皱,说道:“我见那宋世子倒是愈发显得身弱了。虽然玫儿看着是面色好的,但一年了也没有准信,倒让我着慌。”

        秀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愈加小心地按捏起唐氏的肩颈来,柔声道:“从前请脉都说好的。夫人若不放心,不如再等等,若季夏了还没有动静,便给二爷抬一房妾室,兴许就能有了。”

        唐夫人皱眉道:“我前段日子便同岳哥儿提过,谁料他是个圣贤书读傻了的,倒是跟我说了一通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二爷是个重情的。”

        秀云到唐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唐夫人点点头,说道:“那就依你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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