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受现实
“年仅九岁的小姑娘赵孟秋，把一个同龄男孩看成了自己共处了十年的丈夫。”
这句话单拿到任何地方，恐怕都足够令人费解了。九岁的女孩已有十年情感经历，并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差点脱口而出丈夫的名字。
赵孟秋自己都觉得气氛怪异到好笑，还好对方问东问西，喋喋不休，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来。
“赵孟秋，你都一星期没来上学啦，真羡慕你啊……”
“不过也挺可怕的，同学们都超担心你，哈，我已经帮你骂过孙苗苗了，她都吓死了，上课下课都趴在那哭，老师劝她回家休息几天，她还不呢！”
“你好点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小组作业就快收了，我，我一个人做不了……”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暴露此行的真实目的让他有点脸红，而神游天外的赵孟秋这时才意识到对方既然停止发言，自己好像应该接点什么。
“啊，你……”细看起来，其实这男孩和淳之也不是特别的像，淳之的鼻梁很高，男孩的则有些塌塌的，起初令她看错的是男孩的眼睛和嘴巴。和淳之一样，他也有双桃花眼，眼尾修长微微上扬，大眼睛亮如瑰宝，多么好看。长在淳之身上，是一双薄情冷冽的眼，都说桃花眼似若桃花，含情脉脉，目中光彩如同潺潺水流，而淳之的眼中很少有这样光亮的神采，说是水流，他的眼睛里倒像终日流着一条乌黑的河。赵孟秋爱盯着他看，爱他的眉眼，也爱琢磨他的内心究竟藏匿着什么。在他们刚开始恋爱时，靳淳之也爱笑，笑起来简直要了她的命，笑眼弯弯好似月牙，只看眼睛就知爱意浓浓，那样美好的淳之于她而言已在梦中，他发自内心的笑，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见。而眼前的男孩真是爱笑，自从进门以后就一直笑个不停，她看着笑起来如此惊艳的眼睛，感觉自己连魂魄都一荡一荡，快从身体里跳脱出来了。
嘴巴也像，上下唇都薄薄的，嘴角就连紧闭时也微微上扬，好似带着一点温软笑意。赵孟秋反复研究过，这样的嘴巴名为仰月，弯曲如上弦月。对丈夫的迷恋是方方面面的，而对于他的脸庞，赵孟秋尤为爱的厉害，之所以常常盯着他看，就是在细细琢磨他的五官，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鼻梁和他的嘴唇。这样状如痴汉的赵孟秋自然是不被靳淳之喜欢的，每被盯视时，他总是冷冷地吐出一句“你是不是有毛病”，就把脸扭向一边。
看也看不够的丈夫的脸，将要因为这怪异的经历而永远失去吗？想到此节，赵孟秋的心里有些发慌。这个小男孩，或许是上天对九岁孟秋的一个补偿。但同样的五官，长在不同气质人的身上，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异，相较之下，男孩身上的朝气让整张脸都变得明亮起来。赵孟秋在心中咋舌，要是淳之也爱笑些就好了。
但眼前的男孩和他这么像，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会不会这就是儿时的淳之？难道淳之后来去垫了鼻子？不该啊，和靳淳之结识于大学校园，之前两人是完全的陌生人。
“你……你叫什么来着？”万千思绪过后，她终于把这句简单的问话完整说了出来。
“啊？不是吧你！你失忆啦？”男孩夸张地喊着，“我是刘家泽啊！”
刘家泽。她在心里快速回忆着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后来去杭州……啊，我想起来了。”这位小学同学在镇上读到初中毕业，毕业后举家搬迁至杭州，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她也是最近才偶然从其他朋友处听闻他的消息，毕竟是很浅淡的记忆，能回忆起来已经实属难得，此刻一激动就脱口而出。
“什么？”刘家泽一头雾水，“我后来？”
“没什么没什么。”她赶紧摆摆手，“你刚才说什么小组作业的……”赵孟秋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转移话题的能力，这也是五年主妇生活教会她的一项技能-----靳淳之脾气不好，一句话说不对就要发火，这些年她把转移话题的本领练习得炉火纯青，也随之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对啦，就是自然课留的那个啊，用植物做一本画册，我妈妈不让我出去玩，我都没找到什么好看的树叶。”刘家泽的注意力果然马上转移到了作业上，说话时有些懊恼，“本来说指望你呐，好不容易给我分到一个尖子生一组，结果你又住院了。”
“我可以做啊！”看着沮丧的男孩，赵孟秋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热情，简直要从床上一跃而起，而伤腿是不容被忘却的，于是她还没跳起来就再度倒下，疼得直吸气，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
“你没事吧。”刘家泽有些不知所措，“看吧，你又起不来，怎么做啊。”他有些忧愁地撅了撅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再求求我妈，她应该会让我出去的。你就好好养病别乱动了。”担心比沮丧多一些，说明他并不自私。赵孟秋忽然觉得这孩子很可爱，心中热情更多了几分，她产生了一定要帮到他的想法。
“这样吧。”思考了一会儿，赵孟秋开口，“我可以让我妈去跟你妈说，就说小组作业不做好会挨罚的，我现在又动不了，让你妈妈允许你每天放学后来找我，咱们一起做。”
“还可以这样啊？”家泽兴奋起来，“我都没想到。不过我妈妈会同意吗？”
“一定会的，我爸妈都在这呢，有大人的话你妈妈就不会担心你啦。”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记得让你妈跟我妈说啊！”
“恩，一言为定！”说着幼稚的约定，赵孟秋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真诚，这个孩子真好，善良又不做作，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这么棒的儿子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再一次惆怅起来，别说儿子了，现在自己就是个孩子嘛。
在刘家泽被母亲送出门后，赵孟秋把自己的一双小手放在眼前反反复复地端详。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该怎么办，要到哪里去，究竟还回不回的去，回不去的话，淳之怎么办？
“小秋。”
“什么？”下意识回答，抬起头看到母亲表情复杂的脸，这些年里多次在孟秋梦中出现的脸，梦里自己总是泪眼婆娑，从来无法好好看清妈妈的样子，如今再见，竟是以这样的神情面面相对。
“你，你感觉怎么样了？”
身体？还是精神？妈妈恐怕被自己吓坏了吧，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赵孟秋决定暂时安静下来，反正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何苦费力折腾。还是等腿好了再回去找那口井吧，现在就先安心养伤，帮家泽小朋友把作业做好，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心里这样打定着，赵孟秋冲母亲甜甜一笑，“我感觉好多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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