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自从得到管家之权，林文君就拿着账本查来查去，耗费半个月的精力才理清王府的账单出入。她看着一旁研磨墨条的白霞，眼珠一转，嘴角勾起。

        “白霞，你说我能不能把袁姨请来帮我，好多活啊，我们干不完。”

        白霞见林文君眼珠转悠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好姑娘啊，袁姨的小孙子才出生，你能不打袁姨的注意吗？”

        林文君嘴巴一撇，“袁姨是娘亲的陪嫁侍女，我这不是信任袁姨吗？青霞就只会武功，也不学着点算账之类的活，以后肯定不好嫁人。”

        “姑娘是忘了镖局的李小子在等着娶青霞，是老爷不肯放人。别家姑娘都是手握着身边人的卖身契，我家姑娘没能力握。”

        “我手里有田契、地契、宅契，好多值钱的契书，这些都紧握着，你们的卖身契只有老爹大发慈悲才会给我。白霞，我是管不了青霞了，但是你一定要在京城选夫家，不然都回姑苏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林文君端详着白霞，看着白霞避而不谈的模样，勾起好奇心。莫不是有了意中人？在姑苏的？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不知道。望着白霞颔首低眉，也知自己问不出什么，便把注意打到外出的青霞身上。

        青霞从林宅回来，带着林老爹他们要送给林文君的新年礼品。走进屋内，看见林文君端坐在案前，执笔写字。而白霞站在一旁整理着账本。

        林文君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一看是青霞，抬袖招了招手。

        青霞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书架上，缓缓走进。莫名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她看向林文君带着笑意的脸，透露出一丝不对劲，瞥见白霞朝着她微微一笑，瞬间心惊胆跳，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青霞，我问你个事情。”林文君笑着开口，见青霞脸色不对，伸手拍了拍青霞的手，“是白霞先出门子好，还是你先出门子好？”

        青霞有些不靠谱，但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比如此刻她压根不知道林文君在问什么，随手指向白霞。

        林文君故作矜持:“为何？不是你与李小子更好一点吗？白霞能跟谁成婚呢？”

        “白霞比我大，姑娘莫不是嫌弃我了，想赶我离开。”

        林文君听完就知道青霞也是不知情的，叹了口气，“没有，只是觉得你傻。”

        低着头，深思王府的现状，唯有穷酸二字能够形容。她看着贺叔刚送来的账单，头有些疼，本来就穷还要送年礼，这不是穷上加穷，再也这样下去怕是连府内下人的月钱都给你不起了。

        林文君伏在案桌上，看着书架上的木盒，招呼青霞拿过来。就这样趴着，叹了口气。木盒里装着新样式的头饰，是林老爹拿来糊弄她的新年礼物。

        午后，林文君看着阴沉沉的天，走回内室，脱下外衫上了榻。害怕又睡太久，吩咐青霞记得叫醒她。

        再次醒来已是申时，懊恼着又睡了太久，看着屋内无人，出声叫唤着。没多久就听见脚步声，看见青霞走进，林文君直接问道:“怎么不唤我？”

        “王爷吩咐的，说王府的事务，姑娘不必急于一时，身子为重。”

        林文君蹙眉，“我还有事要做，再拖下去就要过年了。”

        “什么事这么急？”穆崇修走进内室，看着要起身的林文君，沉声问道。

        “我想给王府改头换面，在过年前去去王府的穷酸。”

        林文君看着穆崇修身上的破玄衣，也不顾死活地指了指穆崇修，“你也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是人。”

        林文君看穆崇修嘴角上扬，露出怪异的笑，默默晃了晃头。最近越发管不住嘴了，什么都敢往外说，祸从口出，指不定睿王在心里记恨上，然后等着忍无可忍时对她出手，想到此处，她抬头看向青霞，两人对视着，心里想的互不相通。

        “该用晚膳了。”

        “不饿。”

        “过会什么都不准吃。”

        林文君腹诽，她老爹都没有这么管她，这穆崇修好生烦人，什么都管，连用不用膳都要亲自盯着，大事精。

        跟在后面，狠狠地瞪了几眼穆崇修，走到饭厅，看着没有新意的菜肴，白眼一翻。天天就这么几道菜，果然很穷。她在姑苏林家的小院子都比整个王府更值钱。

        饭桌上就两人，穆崇修一向食不言，林文君也不好说话，敷衍地吃了几口。用过晚膳，林文君就拉着白霞在王府里漫步散心。林老爹他们明日就要回姑苏了，待在京城太久，姑苏那里的生意会受到影响，恐怕以后也不可能常来京城看她。

        夜里，林文君平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日她会去码头送林老爹他们回姑苏。若是没有这场荒唐的婚事，他们都应该在姑苏准备年货，祭奠母亲，然后去寺庙祈福，这是每年都会干的，从前是五个人，后来变成四个人，如今又只剩三个人。

        她每次都会去找大师算命，大师每年都会说施主明年安顺，可那年大师竟说她今年不会去了，那会她不相信，寺庙这么近，她不至于那么懒，没想到竟是真的。姑苏青年才俊多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嫁到京城，这里离姑苏太远了，不是她能安心的地方，都说命运难料，果真如此。

        “睡不着？”

        林文君被吓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发觉穆崇修看不见，开口道:“不困。”

        “想跟着回姑苏？”

        林文君“嗯”了一声。

        穆崇修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床榻，“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夏日带你回去。”

        “哦。”

        腊月初七，林文君望向载着林家父子的船队，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缓缓低下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穆崇修下了朝就匆匆赶到码头，水面上已无船队，他看见情绪低落的林文君，走上前轻揽着。林文君顺势靠了上去，眼泪浸湿了穆崇修的衣衫。

        穆崇修微愣，随即轻轻拍了拍林文君的肩膀，引着她走向马车。

        马车驶向王府，林文君靠着穆崇修的肩上，泪流满面。她真的好想回姑苏，京城克她，所有的事都是来京城后发生的，倘若不曾离开姑苏，她依旧还是林家的三姑娘，林家人人都纵着她，不必蹚这皇家的浑水，更不会置身险境之中。

        睿王镇守边疆，无故被召回，这背后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她被迫嫁给睿王，那些人是算计睿王还是算计她林家？这一切不得不去深思，她的教书先生曾是圣上的老师，对朝堂的局势也会谈论一二，也时不时问她的看法，如此熏陶，她怎会一点都不了解？

        林文君过于沉浸在悲伤之中，靠在穆崇修身边也没有察觉到不对。直到下了马车才稍微平复些，她抬眼看见穆崇修肩上的衣衫湿透，有些出神。她是在穆崇修的肩上哭的，被大魔王抱着哭的？

        穆崇修见林文君没有跟上，转头看了过去，见她失神地站在马车旁，眉头微微一皱，转身走上前，伸手去牵林文君的手，触碰的那一刻没有被甩开，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拉着林文君走进王府。

        白霞与青霞愣愣地盯着林文君与穆崇修牵住的手，看着两人一同走进王府。看来自家姑娘与王爷的关系有所改变，没有初始那般生硬了。

        “我有事要做。”

        穆崇修闻声望向林文君，“什么事？”

        “我都掌权了，自然该整顿王府了，物件都买好了，不想等了。”

        穆崇修坐镇，王府内的下人都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听从林文君的吩咐。倒是林文君有些不满，她要的是立威，穆崇修在此碍着她作势。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准备的摆件物品从库房里搬了出来，林文君对于自用的东西一向挑剔，样样都得入她的眼才行，这些除去嫁妆里的，剩下的都是赶制出来的。青霞指着下人来回折腾不断，将各院残次品扔出，摆上新物件。

        白霞跟着林文君查清账本，拉出各院主事一一问话。她看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主事们，朝着林文君眨了眨眼。

        林文君装聋作哑，也不管身后释放威压的穆崇修，看完账本就扔到一个婆子。

        托了容貌的福，她微微皱眉就很有压迫，通身清冷孤傲，让人不敢直视，也只有熟悉的人才知她的性子。

        穆崇修坐在那里，不管不问，只是听着林文君呵斥银钱出入不对，有些新奇。他久经沙场，鲜少过问京城王府里的事务。邹钰时常劝他娶个王妃回来，压着内宅心思多的下人。他那时没有一点想法，今日看着林文君的模样，倒也觉得娶王妃还不错，又能逗又能管事，就是胆子时大时小，还怕他。

        林文君努力忽视身后的视线，看着跪在面前不停求饶的婆子，没来由的心烦气躁。

        青霞走来，附耳轻言。

        林文君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穆崇修，“书房能不能进？”

        “内宅的事，王妃做主。”穆崇修笑了一声，“贺叔，把这几个不听话赶出去，免得留在王府惹王妃不悦。”说着起身，带着林文君走向书房。

        书房是王府重地，里面放在太多机密。穆崇修不去盯着，林文君也不敢动手，若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小命难保。

        踏进书房，入眼就是俗气的花瓶，林文君眼角一抽，看向穆崇修的眼中带上了鄙夷不屑，什么年代了还喜欢又俗又土的花瓶，简直没眼看。

        穆崇修无声叹了口气，书房是他外祖父喜欢的风格，老人就爱花花绿绿的东西，与他无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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