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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冯祥领命而来,因着婉仪在后殿内大放厥词,他愣是在门口站了半天都不敢迈步,只好端着笔墨纸砚,抖起嗓子敲了敲窗棂:“贵主,奴才给您送笔墨纸砚来啦!您趁早抄完,也能趁早解脱么不是?”

        又是啪地一声闷响,料想必是西次间那张可怜的炕遭了殃,冯祥心肝一颤,只得硬着头皮说:“主子您可不能老捶那炕啊!万一伤了手,那不是又得遭回罪呐!”

        里面终于传来一道仙音,声条是又脆亮又清灵。不过话可不大中听,能叫听者闻风丧胆:“慕蓉老贼!胆敢如此羞辱我!我难道是不识字的三岁小儿么!又是捆手,又是写大字的。他是变着法儿的呲哒我啊!大总管,我看您不如直接给我递把刀成了!”

        冯祥心里直呼天喊地,怎么这太岁一对上皇帝,说话就这么把不着边呢?听听,居然连慕容老贼这种诛九族的逆言都蹦出来了,这种昏了头的话回头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头不得又是一顿狂风暴雨?

        他抹了把脸,唉地一声长叹:“您走营不痛快,奴才明白。只不过这大逆不道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说了,奴才耳朵没长眼儿,可架不住隔墙有耳啊!再说啦,您这不是拐着弯的把自个儿都骂进去了吗?何苦来!”

        婉仪被他说的一滞,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她恨恨的磨了好一会儿后槽牙,悲伤的发现好像所有痛快的骂法到头来都得自损八百,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

        冯祥听她哭的稀里哗啦,刚想掏心掏肺的劝几句。没想到这位主儿哭到一半,突然抽了一口长气,竟也不哭了。

        他顿时有些惶惶然,里头情形如何隔着窗户纸什么也瞧不见,只好将耳朵紧紧的贴在窗户上。

        半天不闻人声,冯祥肝儿都颤了,心想别是这位娇主儿受了挫,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干出什么傻事来了吧?刚想扯嗓子喊人,突然婉仪闷闷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冯祥舒了口气,瞧了眼更漏,颇为同情地说:“主儿,还剩不到两个时辰啦。”

        里头又是一阵绝望的哭声,末了她抽抽嗒嗒地说:“那还不快将笔墨纸砚送进来?”

        冯祥顿时打了鸡血般的抖擞:“唉,这就对咯!您看您这不就想通了吗?这笔墨纸砚眼下就在奴才手里,正等着给您呈上去哪!”

        婉仪伸手把窗纸戳了个眼儿,隔着窗子瞄着他:“那你把门打开,我自个儿去拿就成了。”

        冯祥毕竟是混迹于宫廷多年的御前大总管,那是浑身长满了心眼,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招数。他一面口头漫漫答应着,一面却背着身悄悄招了招手。

        顿时从廊下走出一批侍卫,悄无声息地把后殿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婉仪预备的后手。

        婉仪那头还琢磨怎么能一招撂倒冯祥逃之夭夭呢,举着捆蹄似的手比划了半天。没成想等开门一看,冯祥倒是笑眯眯地捧着托盘站着呢,只不过背后站着一溜被坚执锐的带刀侍卫,身上的银甲泛着渗人的冷光,刺的人眼睛发花。

        她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对着冯祥举着自己的手,质问道:“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了吗?难不成你还怕我逃了?我像是那种人吗?”

        冯祥心说就是因为您是这种人咱家才严防死守,面色为难的说:“贵主,万岁老早吩咐过,眼下这养心殿就是有只雀儿都飞不出,所以奴才劝您还是认栽吧。”

        所以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呢?

        她灰心丧气,低头一看,更是眼前发黑。

        “法华经?”她失声惊叫,“甭是弄错了吧!不是说写大字吗?怎么变成抄经了?”

        冯祥哈腰回话道:“万岁说您思绪过重,抄写经书正好能帮您荡涤心灵,两全齐美,妙哉妙哉啊!”

        婉仪因着幼时常被成统帝压着练字,又是个霸王性子。可以说对于练字是深恶痛绝的,皇帝自是了解她的命门。由此可以看出,凡是损人的招数,这个无耻之徒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

        婉仪寒着一张俏面,冷笑连连:“他倒是想的周全,替我谢谢他全家。”

        对于主子的牢骚,冯祥一贯保持装聋作哑的美好品德。他体贴的替她把托盘送到炕上,为她磨了墨,添满笔洗中的水,临走前还不忘把蘸了墨的毛笔塞进她手里:“奴才就在外头候着,主儿您可要加把劲儿呐!”

        金乌归西的紫禁城,红墙黄瓦被一团盛大的辉煌笼罩。从养心殿的窗子望去,很有种壮丽肃穆的美感。

        婉仪举着手哆哆嗦嗦地写了半天字,临了欣赏自己的大作,倒悟出点苦中作乐的趣味。

        外头突然传来两下击节,接着便是潮水一般脚步声涌了出来,想必是皇帝回到养心殿了。

        婉仪正支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突然殿门被一下子推开,皇帝披着银灰的团龙斗篷裹挟着寒气走了进来,冷的婉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皇帝在闭着嘴的时候永远是赏心悦目一般的存在。他的脸被斗篷上的滚边黑狐毛锋半遮半掩着,只露出疏朗的眉目。没了那股不可一世的倨傲,倒是很有几分玉肤清骨的况味。

        婉仪哟了一声,揶揄道:“终于想起这炕房里还有个活人来啦?”

        皇帝没想到她居然真就没解开束缚,也是身形一顿。待瞧清婉仪腕上那一圈触目惊心的乌黑,他的心顿时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说不清的感觉散开,猫爪挠心般的刺挠。

        他连忙俯身为她松绑,手上不自觉轻了力道,嘴里却不咸不淡的说:“惯会偷奸耍滑的人,怎么今天这样老实?朕打的是活扣,你稍微用些心思便能解开来,何苦自讨苦吃?”

        婉仪垂眼看他修长的手指灵巧解开了鸾带,手腕蓦然的轻松带出了疼痛,裹挟着心头委屈的酸意,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觉得这人真是太没良心了:“你会不会说句软和话?我是被捆了一下午手的苦主好不好?不说旁的,好歹来两句劝慰吧?”

        皇帝收回手,尴尬地咳了咳:“朕没料到……”

        她举着膀子倒在炕上,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天呐,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吧?摊上你这么个铁疙瘩!”

        皇帝吃了一通排头,自知理亏,当下也不敢回嘴,连忙转头欣赏她的大作。

        婉仪继承了几分成统帝的才情,这点尤其体现在书法上头。她不像京都闺秀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反倒极为擅长浓纤折中的草书。抬眼望去满纸的银钩铁画,笔势矫若惊龙。其劲骨丰肌,倒与她这个人大相径庭。

        他唔了一声,点头赞叹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看你这大字,写得不是很好么?”

        婉仪闻言真想踹他一脚,阴阳怪气的说:“哟,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夸您一句,爷捆的好,捆的妙,捆的呱呱叫?”

        皇帝被她那拿腔捏调的语气说的遍体生寒,闷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来挖了下,攥着她手腕轻轻地朝着淤青抹了上去。触感初时冰凉,很快又热辣起来,想必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婉仪由着他施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皇帝伺候,她这心里头还有点飘飘然,装模作样地说:“哎呀,被您伺候我可是要折寿的,我何德何能呐!记得手法轻柔点,我身娇肉嫩,经不住糙弄。”

        皇帝被她那句身娇肉嫩说的面颊滚烫,心想这人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看来是对她好不得的。顿时停了动作,面无表情地将瓷瓶搁在了炕桌上,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手:“还身娇肉嫩,朕觉得你身上最值得夸赞的就是那张脸。”

        婉仪哦了一声,颇有些洋洋自得:“怎么着,难不成是您觉得我美若天仙?”

        皇帝瞥她一眼,面上挂着哂笑:“美不美的朕没看出来,不过那厚度朕瞧了倒是心服口服。”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就差要跳起来:“几个意思?拐着弯的说我脸皮厚是吧!我看你这是有眼无珠,欣赏不了我的美貌!”

        皇帝正要回敬几句,没想到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密贵妃求见。

        婉仪看他顿时拉了张脸,显然不大痛快的模样。心里畅意极了,故意笑着拿肩撞了下他:“怎么着,还怕人家来蹭饭么?”

        皇帝躲开她的膀子,却觉得不大对劲,她怎么跟那些哥俩好的小子一样的做派?这动作显然是做惯了的轻车熟路,所以先前儿她都拿肩撞谁的肩?

        “你也是这么着对常徽卫的?”

        面对皇帝突然冒出的这一句,婉仪却没有丝毫的警惕,她说啊:“您说什么?”

        皇帝犹豫着比划了下动作,耐着性子说:“就是像朕这样儿。”

        皇帝自从做了皇太子,身边就再没有亲近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拿肩撞人,所以动作做的格外生疏。

        婉仪瞧他身子虚晃似得一摆,眨巴着眼琢磨了半天,愣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唱戏甩水袖呢?”

        皇帝被她说的一堵,瞪着眼说你才唱戏:“算了,你就是个二五眼,跟你还能计较什么。”

        婉仪不乐意了,嚷嚷着说他埋汰人。没想到外头突然传来冯祥的声音,显然是在阻拦着什么:“贵主儿,万岁没传召,您可不能进去?”

        密贵妃哼了声,明显不大痛快:“我说冯大总管,您如今升发啦,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说是已经替本宫通传圣上,怎么半天儿都没个影儿?怕不是下头奴才在躲懒吧?”

        冯祥知道她是个难缠的性子,可皇帝就是没召见她,难不成这种事他们敢假传圣意么?他觉得密贵妃最近就跟吃错了药似的,见谁就得咬一口。

        心里头抱怨着,冯祥皮笑肉不笑的说:“您再等等吧,保不齐万岁眼下正有事呢,等撂了手第一个就想起您来了。”

        密贵妃向来不听这些空话,索性越过他就往后殿走,口里还说着:“万岁,臣妾有事要报!”

        冯祥正待拦她,却不期后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皇帝迈步从里走了出来,皱眉看着密贵妃说:“这是在做什么?”

        密贵妃住了步,痴痴地看向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脸近在眼前,她只觉得气涌如山,嘤嘤哭着就扑进皇帝的怀里,柔柔唤了句珩郎:“臣妾被御前的人刁难了,您可要为萱儿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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