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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心之初(四)


南宫青用洁白内衫一层又一层掩去西门千郡身上每一处伤疤,他很感谢符姝为他二人订制的衣领都贴心地加高两寸半,能牢牢盖去他俩颈后那道丑陋枷锁。

        “接下来我们上哪?”

        符姝斜倚门板,背对两人:“扬州。”

        “扬州?”西门千郡抬起一张阴郁俊朗,直盯那条修长背影,“为何要去扬州?”

        “扬州兴商贾之风,贸易之盛为互市港中数一数二,江淮之间,通衢大邑富贾逾百数,往来船舶数量惊人,能让司海的你好好发挥能力。”

        “发挥……能力?”符姝手上天劫频起,任凭西门千郡再蠢也听得出他的意图,“你要让我掀浪去对付那些老百姓?”

        符姝瞇着眼,眸底寒光骤现:“我只不过想带你们去见见特别的船。”

        西门千郡没听出弦外之音,“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让我去做这种事?”

        “你能说十多年来我们不无辜吗?”符姝语气相当平淡,似乎不带任何情感:“我们是有异能没错,可不代表我们就是怪物、该被迫害。”

        “此举太过残忍!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欠十二门,互市港里都是人命,掀浪会害死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郡郡,十二门被肃清之时,你所谓的百姓并没有为我们伸出过援手……”符姝无声叹了口气,“你想过吗?默视别人的苦难,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辽!”

        符姝不愿与他多做交缠,顺过洁白衣摆:“我在外边等,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南宫青瞥了他一眼,平静地回应一声:“明白。”

        西门千郡不可置信瞪着南宫青顺从的模样,“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信他?”

        “你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吗?”为他系上华贵发带,南宫青捧起他的脸蛋细细端详:“这才是我想要给你的生活。”

        “他是不是拿父亲的遗言来威胁你?”西门千郡瞪着他一脸漠然,双眸里满是不能理解:“我才不稀罕他带来的这些!”

        说着,他就要扯去腰带,细白腕骨瞬间被南宫青攫出一道红粉,沉沉一声:“我稀罕。”

        “青!?”

        “没有龙种了……我只剩下你,我一定要护住你!”冷俊的脸上流露一抹凄然,南宫青粗糙长指滑过眼前俊朗脸蛋:“答应西门叔叔的话,我一定要做到。”

        “你在说什么?这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们没有遗弃世人、是世人遗弃了我们,连龙种都不要海雷两门了!”南宫青咬咬牙,眼底无比忿恨:“天眼压在头上,现在只有辽……只有符姝,唯有仰仗他的庇佑,才能帮我们、帮帮那些村民。”

        “青,你不该……为什么?”望着他一脸哀戚,西门千郡心痛不已。

        “因为我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想回家、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南宫青取过案上深衣拢上肩,一层层裹紧身上烙痕,“龙种的梦该醒了,现在开始,我只为了自己活着。”

        “你是一定要帮着他了?”

        “帮他也是帮我自己,云门带给我们的屈辱……我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望着他满面忿恨,西门千郡无限怅然,“潜潜是闻人起一手带大,怎么说都有份恩情在,辽不会为了我们跟云门对着干!”

        “是他答应我的……他就要做到!”

        “青……”

        看着他的坚持,西门千郡纵然不愿也只能顺从,谁让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住进自己心房。

        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用着一双充满爱慕的目光看着他。

        伸手替他拢过衣领、顺出层层迭迭的齐整,西门千郡悄悄打量自己仰慕之人的俊朗风采。

        南宫青对于他的柔情毫无所感,接过他递来一双熟悉的三指皮手套,敬佩的只有符姝过人的贴心:“连我惯用的东西都还记得……他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事情总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愿意出手。”

        西门千郡又为他套上黑长靴,伸指压了压鞋尖,“连你的尺寸都这么清楚……看来辽是势在必行。”

        南宫青衔着一条精致华贵的暗紫色发带,卸下长年用兽骨盘起的一头乌丝、拢上头顶,露出冷峻的削瘦脸庞:“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西门千郡抬头凝视他的漠然俊逸,半晌叹息:“那潜潜怎么办?”

        “他是凤子,不会伤害龙种的。”见他熟练地为自己整理,南宫青索性摊开了两臂任他伺候,“虽然我不能认同他说的话,可是我压不住心里的恨,至少……至少在亲自手刃云门以前,我都要好好活着。”

        西门千郡垂低了一对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要论复仇之意,难道我还会比你更少,可为什么见到让你燃起斗志的人不是我,我心里竟是这么样的害怕?

        “替我取弩过来。”

        西门千郡见他撕了块旧衣、往上头倒出一些菜籽油,心里有些欣慰:“你好久没擦雷弩了。”

        南宫青接过黑弩熟练清理,弩具在他细心擦拭下,滑出阵阵乌亮:“我只要一擦雷弩就会想起以前的事,一想起以前,我就没办法安心待在海口村,为了忘记过去的自己,我只能收着不去擦它、想它,看能不能就这样把雷门的身份忘了。”

        原来,跟我一起生活的你是如此压抑……

        西门千郡黯然盯着眼前的男人,几年平静生活下来,他一直都想让南宫青在自己身上找到归依。

        然而直到此刻才深深明白,对方每一次的宠爱与忍让背后,都只是父亲托孤的负责表现,这个男人并不能为了他,放弃心中那缕渴望战斗的野性灵魂。

        一如符姝所言,他是十二门的战神,即便堕入凡间也该高人一等。

        西门千郡忽然有些羡慕起符姝,那样的果敢与复仇之心,在短短的几句交谈中就让南宫青心甘情愿为他折服,比起自己十多年来默默的相伴来得有效率多了。

        迟迟未听他答复,南宫青抬起疑惑目光直盯:“怎么不说话了?”

        西门千郡侧首支腮定定望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没什么,一时想起了幼时曾想象你未来穿着雷门家袍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了记忆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到了,觉得怎么样?”

        冰冷唇角罕有地勾出浅浅微笑,西门千郡在他眼里看见了重生的晶采,也看见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男人,渐渐靠向另一位美艳的人影。

        微微牵动唇瓣,西门千郡只希望这抹笑容在南宫青眼里,看起来再自然不过:“好看极了。”

        南宫青放下雷弩抚过他孩子气的面颊,深深觉得对方俊朗的模样,让自己非常对得起西门家的每位宗亲。

        “你这个模样,才是我心中的海门。”

        西门千郡笑而不答,唇齿间有抹难以察觉的苦涩。

        符姝默默将一室宁静留给两人,绝美洁白的身影让他一踩出小屋便是孩童们争相攀谈的目标。

        “这位阿姊跟前些天的黑哥哥长得好像呀。”圆娃睁着一对圆圆大眼,好奇瞧着他。

        “我是‘哥哥’。”符姝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掐了掐对方圆圆脸颊,饱满富弹性的手感令人爱不释手,又伸出一手白皙揉进黝黑里,“你说的黑哥哥是哪一位?”

        圆娃咧开一张嘴傻笑,指着自己右眼:“黑哥哥这边的眼睛是绿色的,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白哥哥呢。”

        ……潜潜!?

        见小娃娃面上还有着无尽崇拜,符姝唇角带着笑意:“我们这些哥哥你喜欢哪个多些?”

        圆娃皱起眉,直言道:“你才不是哥哥。”

        “我是。”符姝又揉了揉她倔强的圆圆小脸,投降道:“那黑哥哥跟白哥哥,你喜欢哪个?”

        “白……还是黑哥哥好了。”

        圆娃临时改了口,引起符姝兴致:“撒──谎。”瞇了瞇一对好看瞳眸,符姝又道:“我的眼睛可以看透人心,你骗不了我的。”

        “可是黑哥哥说他没人喜欢很可怜呀!”圆娃伸手揪过符姝身上大氅嗅了嗅,“阿姊身上味道跟黑哥哥好像。”

        符姝笑了笑,蹲下身低语:“那是自然,我身上可是特别准备来迎接故人的‘龙种之味’呢。”

        “龙种?”

        符姝径自从腰带上取下一只小囊,笑问:“要不要吃糖?”

        “要。”圆娃抹了抹嘴角,大眼直盯眼前美丽人影也问:“吃了你的糖,是不是能跟你一样好看?”

        这孩子脑袋里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符姝哭笑不得,纤长手指勾着囊袋口的细绳、甩过几圈:“叫我一声‘哥哥’,这糖就是你的。”

        小小黑眉蹙起,圆娃满脸为难:“阿婆说做人要诚实,不可以撒谎的。”

        “我本来就是‘哥哥’,哪里撒谎了!?”

        符姝没好气轻叱一声,见骆凯郎自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将布囊一把推入圆娃怀里:“糖给你,一边玩去。”

        骆凯郎见他敛起笑容有些纳闷:‘怎么了?海雷两门不愿依附吗?’

        雪白身影轻手轻脚钻进车厢内,骆凯郎忙忙跟入。

        他还揉着滑嫩的耳垂思索:“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骆凯郎闻言一阵懵,比划又道:‘那你在担心什么?’

        “嗯?”

        ‘这个动作……’骆凯郎学着他揉捏耳垂,‘你每次想事情都会这样揉着。’

        符姝甜甜一笑,“我只是在想,故人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情感存在。”

        ‘友情、义气、亲情……还能有其它的吗?’

        “……爱情。”迎上骆凯郎愕然目光,他失笑又道:“希望是我看错了。”

        ‘对方爱上你?’骆凯郎想了想,并不觉得方才在屋里的两人有什么异样。

        “不是,我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担心这个‘爱情’会坏了我的计划。”

        骆凯郎不懂爱情,困惑挠挠面颊,瞥见腰上乌刃、想起北野离这个人。

        ‘喜欢一个人……会坏了你的大事吗?’

        他的话让符姝陷入沉思,懒懒倚上座位上舒服的一地兔毛,风情万种地伸了个懒腰,“记得当初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对方为了抓不到又摸不透的情感陷入痴狂,让我十分抗拒这种被称做‘爱情’的危险玩意……”

        危险!?

        北野离你都不觉得危险,会觉得那个人危险!?

        骆凯郎皱了皱眉,不太明白他所谓“危险”的定义在哪里。

        符姝一本正经:“你要记住,什么样的人都能招惹,唯有不按牌理做事的疯子最教人摸不透,尤其当对方又是个什么都能不在乎的人,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拦的住了。”

        骆凯郎闻言掩嘴低笑,直觉北野离未来的日子大抵不会太好过。

        “你笑什么?”符姝好奇看着他,只见他摇了摇手不愿多谈。“什么时辰了?”

        ‘未时。’骆凯郎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一看,正巧瞥见步出小屋的两条人影,‘他们来了。’

        村民们一见到西门千郡与南宫青英挺样貌登时哗然,虽知这两人俊逸不凡,可没想过一套衣服也能让乞丐出得厅堂、入得庙堂,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教人怦然心动。

        “符姝。”南宫青肩扛一把巨弩来到马车外深深一礼,“海雷两门自此刻起,是你的人了。”

        符姝唇边挂着满意微笑,朗声也道:“凯郎,让朔门门徒护送所有人回海口村,另外用我的名义跟苏杭一带的官都打个招呼,就说……海口村是神的领地,外人非经允许、随易进出会引来天劫。”

        ‘明白了。’

        潜潜吶……海雷两门我替你收下了。

        符姝眸子瞇了瞇,左瞳在暗色的车厢里闪现诡谲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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