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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河神迎亲-前章(一)


龙种的目的地是嘉兴县,繁复水网是水门所善,水之所处,通哪不通哪,聂凡一触便知,驱船依着澧水东南入洞庭、再转大江进入江南水网,来到太湖。

        江小曲只消让他接上竹筏、吩咐一声便能倒头呼呼大睡。

        行程维持了两天,一路上江小曲只下筏三回,次次都是到人烟稀少的荒河水道边,打点野味解解馋,对于跟着聂凡行水路的轻松惬意他很满意──

        这回的“马车”真是挑对辆了!

        按他的嘱咐,出了太湖可寻上一曲东江,顺水东南而下、转小曲能来到嘉兴县城附近,行至此处,找到一株系着帕巾的老柳便是。

        “江小曲……江小曲……”

        闻声摘开盖在脸上的斗笠,江小曲眼前头顶上的一截树枝正绑着一条黄帕。

        黄帕曾经是要价不菲,经过几年的风吹日晒,贵气已经褪去不少、看来也有些脏污,就连帕角青纹绣着一个带水边的字也褪色难辨。

        揉揉两眼惺忪,他起身往竹筏外捞了两把清凉河水往面上泼洒,“什么时辰了?”

        聂凡将筏上藤绳往粗壮树干上拴牢,抬眼望天:“巳初。”

        江小曲心中掂量,抹去面上水珠,“真不愧是水门的人,这么短时间也能找到这个地方来。”迎上聂凡疑惑目光,他指着头顶黄帕笑道:“几年前我瞒着起叔偷溜出来,担心迷路便绑了条帕巾做记号。”

        聂凡扫了一眼帕巾,注意到那个难以分辨的字:“是条很高贵的帕巾。”

        江小曲提步上岸,回头给他一抹调皮微笑:“你真有眼光,这条帕巾可是起叔最喜欢的一条,我从他柜子里借来的。”

        老实人难以苟同他所谓的“借”,上回说要借船,结果大动作搞一个“抢”船,这回再说借,只怕是“偷”。

        聂凡跟着上岸,凉凉提醒一句:“不告而取谓之窃。”

        江小曲不以为意地瞇了瞇爱笑的眼睛:“那就要看是‘借’谁人的东西了。”

        聂凡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他的回复。

        江小曲瞥见他领口上干涸淡去的血渍思量片晌,再度回到河边淘了把烂泥回到面前。

        聂凡反射性揪住他不怀好意的手,“作甚!?”

        江小曲耸眉笑得无邪:“嘉兴县是望城,多渠多官又多兵,咱们上回抢船被官兵认了出来,你虽为平民,不过抢船不是小事,咱们还是低调些得好,替你改改模样。”

        他这话聂凡是有些不服的,毕竟自己那回也是被骗过去的……而且他还往自己身上抹泥!

        聂凡瞪着胸前一片惨不忍睹,不太能接受他所谓的“改改”。

        江小曲接着又折来一条枯枝,将他一头齐整乌丝盘成髻,不盘还好,一头如瀑乌丝原先尽责掩去半张向来淡然、面无表情的脸,这一撩起之后,他俊逸面庞完整露出,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

        江小曲倒抽了口凉气,凭什么这人性子老实却不生得一脸憨厚相?

        自己站到他身边准准输上一截!

        小祖宗心眼小得很,没道理让自己的部曲爬到头上威风,目光微微一瞇,转身到一边拽了几片青叶、揉出汁液,往自己眼上、额际不停搓揉。

        自己糟塌不够,把带汁的绿叶也往聂凡白苍苍面上抹去,搞得聂凡一阵懵,忙忙截下他作恶的手:“……你!”

        “你别紧张,我这不也涂得跟你一个模样了?”江小曲不以为意拨开他的手、继续抹上青汁,对着这张装模作样的脸胡闹,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把聂凡一张不可多得的俊脸抹成大花脸后,歪龙种心情美丽不少,这才抛开手里的叶沫,替他摘去断了袖的大氅、紧紧包上那把皓白长剑,挂回背上。

        “这样看来就平凡多了,走吧。”

        “……”聂凡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不敢再往水面照照现在是什么模样,抹去领口残余淤泥,默默跟上他的步伐。“你的身份不适合入县城。”

        “我要找铁器铺。”才说完,江小曲便感受到聂凡在身后投来的异样目光,唇边泛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聂凡思索片晌:“雷门?”

        江小曲回头迎上他的机灵,不明白一个总是能在短时间里摸透自己打什么主意的家伙,为什么能屡次会错意?

        聂凡被他瞅得莫名其妙,茫然眨眨眼才见江小曲露出一抹笑容,扭头继续前行。

        河道边的野路插满彩幡往县城沿伸而去,两人走了好段路,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沿途尽是些奇怪的布幡,难道此处要行祭祀之礼?”

        拉开旗面瞧上一眼,旗面青底滚红边呈矩形,上头银丝捻夹水色绣线绣出大大“东江神祇”字样,底部压着朱色绣线的水纹。

        江小曲不禁莞尔:“东江河神!?这年头还有人信这玩意呀?”

        聂凡琢磨旗上字眼,细细道来:“此处水网发达,百姓多行水路、傍水维生,敬仰之心是必然。”

        江小曲抽了抽眉角,直勾勾盯着他瞧,“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你知不知道这旗帜是什么意思?”

        迎上他疑惑目光,江小曲勾出灿烂一笑:“河神娶亲吶、要献处子给河神吶!是押着别人的生命去敬仰一位神祇的‘喜事’呀!”

        聂凡拧起眉心,目光落回手边的旗布,低低沉思。

        江小曲信步来到岸边踢了颗小石子入水,扭头问道:“你说这里边若真有灵祇,那么会是神还是魔?”

        “此水宽五十步余、深处过丈,与一般百姓言,太过惊险。”聂凡蹙眉端起指诀扫了水面一眼,摇首道:“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异处。”

        “自然是没有东西,不过讹钱嘛……总是得有个名目才成。”江小曲再度思索:“只是嘉兴县也不是什么小地方,如此大张旗鼓的举行迎亲之事,难道官府都默许?”

        “符姝近几个月来都在洛阳祆祠发出天劫谶言,奇准无比。”聂凡低垂双眸,眉心拧起,“据说只要按她所说进行祭祀,得免天劫。”

        “天劫……”

        “符姝之言所以使人深信,源自火门天启之术,其玄妙与奇准是连太卜署的学者都趋之若鹜。”聂凡再一思索,“可是下一次的天劫是落在扬州,非是苏州。”

        江小曲想起了云门门徒的对话,惑然也问:“你是怎么知道天劫地点的?”

        “火门一切讯息皆授我得知,只是通用语言我并不懂,路葵一直是信息的翻译者。”

        奇怪,为什么云门的人却说下一处天劫是苏州?

        “倘若真能避去天灾是好事,不过看样子,这些官的思想没那么纯洁。”江小曲离了水边继续往城里前行,“此等信仰可大可小,然而不管大小,总是有些油水,泯灭人性的祭祀能在堂堂县令的眼皮子底下操作,怕是其中也打算捞点了。”

        “捞?”聂凡不明白这个字眼的意思。

        “真是个老实人。”

        江小曲摇首失笑,沿着被踩出的野路,两人一路往嘉兴县行去。

        县城周边,官兵们齐齐排列、戒备森严,江小曲瞥过一眼,蹙眉低吟:“看样子咱们今日逢上迎亲了……这浑水咱别淌。”

        聂凡斟酌片晌,蹙眉也道:“人命关天。”

        改了老实模样却没改去他好事的性子,江小曲忍不住皱起眉:“关天又不关你──”

        话还没说完,眼角已经瞥见天际处一朵熟悉白云、微微漾出光芒,他忙忙拉着聂凡冲入城门口。

        聂凡被他扯得一头雾水:“你不是不管?”

        不待江小曲再答,管城口的兵爷已经粗声粗气开了口:“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入城所为何事?”

        聂凡躬身一揖,“聂凡,洛阳人氏,入嘉兴县──”

        “唱戏。”江小曲抢着答话。

        “唱戏?”

        不止官兵纳闷,就连聂凡也扫来疑惑视线,这歪龙种又搞什么花样?

        “官爷见我俩这模样还不像唱戏吗?”江小曲嘻嘻一笑,指着自己一张小花脸:“我们是河神迎亲请来的戏团,寻常百姓不会涂成这模样的。”

        官兵似乎有些怀疑:“演什么角儿?”

        江小曲指只自己面颊,“画得一脸青,自然是演水草精了。”

        聂水草:“……”

        官兵皱了皱眉,径自伸掌:“过所呢?”

        聂凡是有过所的,但没想到江小曲也慢条斯理自胸前摸出一张跟自己一样的纸状出来,讷讷看着他交出手上过所,不明白自己上回堂而皇之的抢船是为了什么。

        官兵睨了他俩一眼,比照完手上的海捕令又瞥见聂凡身后那柄棍状物,“你身后背什么?东江河神迎亲,传闻不少匪盗贼人要趁势入县,今日不许带兵器入城的。”说着,就要伸手取过那把长剑。

        “这不是兵器、是唱戏用的道具,昨儿个练戏练得晚了,来不及归还只好给背着来。”江小曲瞥过士兵手上的海捕文书,挤出笑容:“我们早上睡过头被戏团落下了,不知道爷儿见着我家阿郎入城了没有?”

        士兵皱起眉,脸现不悦:“你俩做事怎么这么散漫?河神大人迎亲不能耽搁的!”

        江小曲赔着笑脸,拉起聂凡就要入城,“是、是,下回不敢了。”

        “站住,急事缓办。”官兵一把拉住聂凡,昂了昂下巴,“没见过水草精还带道具的,你拆开我看看,没问题就让你们入城。”

        江小曲此地无银三百两,“官爷,我们演的是跟河神大人比试的精怪,还赶着开演前要排练呢。”

        “看个道具而已,要不了你们多少时间。”官兵愈发觉得两人古怪,瞇起眼:“除非……这道具有问题!”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给看剑就等着吃牢饭。

        江小曲暗暗抽了口凉意,朝聂凡拚了命使眼色,就差眼皮子没眨到抽筋,老实人还是看不懂暗示。

        聂凡老神在在取过剑,就在要揭开大氅之时,士兵忽然从眼前被人一瞬撞飞、迎上身边笃实厚重的城墙。

        那个突然飞出的人在地面上滚了两圈,连连哀号。

        士兵扶正撞歪的头盔,忿忿低咒:“该死,今日嘉兴县大庆,何人胆敢闹事!?”

        远处惊呼不停:“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热闹街上的那头,一群人打成一团,刚刚飞过的人影便是从人群里来的,眼皮还没眨过两下,又是两条人影自群众里直飞而来,一转眼扑到江小曲足边。

        江小曲瞥了地上的人一眼,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外伤却陷入昏迷。

        人群里又高呼一声:“饶命啊大侠、饶命──啊啊啊!”

        一伙守城士兵见这等混乱也管不了江小曲二人,急忙往前拥上,“全都给我停下!”

        望着官兵们奔去的背影,聂凡还老实地捧着长剑站立原地,乖乖等着对方归来。

        “走啦!”江小曲顾不得细思这太过巧合的神来之笔,,二话不说拉着聂凡便往附近巷曲拐入,远离是非之地。

        “为什么要逃?”聂凡语气里颇有责怪之意,都还没细问方才那张过所哪里来的呢。

        “我说你老实你还真老实,若不是那些人来得实在太过恰巧,你还真想亮剑啊?”

        “剑?”聂凡摸了摸白袍布里的长剑,不明白它为什么能让事事不挂心的歪龙种如此惊慌。

        “这柄剑是水门家传,不是随便铁器铺敲敲打打生出来的,你若不想被认出是十二门的人就少露出你的剑。”

        “你对我的剑很熟悉?”

        江小曲实在不明白聂宁怎么会把如此赫赫有名的护龙之剑传给这憨直的傻儿子,没好气瞪他一眼,指着不远处的告示提点一句:“水门的剑就差没挂上榜文让全天下的人好好瞧上一眼了。”

        聂凡带点诧异的摸摸修长剑身,想起在百里村之时,闻人起与竺昊天也是见了这把剑便一眼识出他的身份,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靠近吞口处的那枚水纹印所致,结果原来不是。

        聂凡再度抬起一脸懵:“你不是不入城?”

        “你以为我想进来啊?”指了指天,江小曲无奈:“天眼来到头上了。”

        聂凡扬扬眉,语气里有些得意:“那正巧可以淌淌浑水。”

        “河神迎亲不是小事,我们是来找人又不是来救人!”江小曲抛给他一个白眼,“你救得了今年,来年呢?后年呢?河神迎亲又不是只办一次,你救不了全天下的人!”

        “如果嫁娶之人是你的亲人,你还能这么镇定吗?”

        “问题就是现在要嫁的不是我的亲人呀!”你个死脑筋,别老那么多事行不行!

        “江小曲……”

        江小曲一爪压上他的嘴,“打住,我饿了,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其实歪龙种没那么饿的,不过在老实人不要命的干蠢事前,他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松了手,江小曲扭头往热闹的市集走去,踩出了几步发现聂凡并未跟上,没好气回头:“又怎么了?”

        聂凡顿了顿,垂首羞赧:“我……没钱。”

        江主子:“……”

        亏!

        是真亏!

        他居然带了这么个穷鬼闯天涯!

        忿忿低咒一声,江小曲上前拽他,心中暗暗发誓接下来不管怎么样,都要榨干这一穷二白的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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