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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云开见煜时》/书幸

        20220516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苏国

        常年饱受内战侵蚀以及恐怖分子的荼毒,苏国整座国家都笼罩在浑浊的气息中,荒原辽阔,黄沙蔓延,空气中悬浮着尘土颗粒,堪堪绿植婆娑摇坠。

        即使是首都孟马城,也不乏断壁残垣之景,满目所及皆是萧瑟苍凉,生机乏乏。

        纽约与孟马的温差较大,临行前,阚云开做足功课,提前在中转机场拿了夏衣更换,才不致体温失衡。

        时至黄昏,她拖着行李箱走出积年陈旧的航站楼,正值旱季,扑面的热浪裹挟着残景的余殇,带来无尽的肃杀之感。

        哪怕做过再多与之相关的研究,铅字生图带来的怅然也远不及亲眼所见那般让人心生骇然。

        阚云开虚搭在行李箱拉伸杆上的手微微握紧,缓神怔愣片刻,她神色黯然地拿出手机准备与接机人员联系,蓦地感觉膝盖一紧,像是被捕兽夹猎捕入牢那般压迫。

        大脑安全信号被唤起,身体顷刻间进入预警机制,她悚然后仰,整个人都是逃避姿势。

        缓过神来,她低头看去,抱着她的是一个黑瘦的小男孩。他四肢如柴,小腹如球被腹水填满,模样甚是可怜。

        大概小男孩觉得这个与自己长相肤色相异的外国女性会施舍食物与他充饥,他自顾喃喃道:“给我一些吃的。”

        阚云开在大学时期选修过阿拉伯语,很快辩听出男孩的意思。

        她包里带有一些利口小零食,只是远处站了不止三四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各个渴求期盼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稚嫩的眼眸中透出的是对基本生存的渴望。

        食物实在不够分,也没得分,若是他们为了争抢食物而生龃龉,事情就会愈加麻烦。

        正在苦恼之时,接机人员认出阚云开这个机场为数不多的亚裔面孔,将车减速停在她面前。

        在苏国工作生活多时,接机人员很快意识到阚云开遇到的麻烦,他打开车门从前绕至二人身旁,倾身与小男孩耳语几句。

        小男孩开心地放开阚云开,带领着街边其余孩童朝西北方向跑去。

        阚云开的阿拉伯语交流水平有限,没能听懂二人的对话,她略带疑惑点头示意。

        “阚小姐,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意外来晚了,请您见谅,我是这次负责您全程的工作人员汤庭。”汤庭说话间,接过阚云开手中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座,随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后备箱装了些医用物资,委屈你坐副驾,请上车。”

        阚云开矮身弯腰上车,“谢谢,您客气了。”她问道:“您刚才时怎么让那个小男孩放开我的?”

        “我告诉他们西北方向有一家餐馆今天开放救济餐,让他带着朋友们一起去。”汤庭似是对阚云开的问题早有准备,他补充说,“不过我猜食品大概早就被一抢而空,不知道他们去了会不会是别样的难题。”

        “啊?”阚云开惊讶侧首看向驾驶座的男人,不禁后脊发凉。

        许是感受到阚云开愕然的眼神,汤庭说:“阚小姐,这里大街小巷都是这样的情况,你往车外看看,基本上没有健康的人,停战的时候,他们还能享受几天和平,一旦开战,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你试图拯救每一个人,那你将会在这里毁灭。

        阚云开往窗外看去,眼前的一切远比汤庭说的更加残酷,“路有饿死骨”这种苍凉的画面在这片土地体现的淋漓尽致。

        枯枝残垣滑过车窗,偶有与之视线相撞的孩子,他们眼里没有丝毫幸福国度温存下的稚气,多得是几分不该有的凌厉。沿街席坐的妇女笑意难抵内心,额间眉角的道道皱纹写满生活沧桑与不幸。

        满目疮痍,是阚云开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语,形容这里再合适不过。

        舟车劳顿,又见如此破败荒凉景象,阚云开只觉身心俱乏。

        “阚小姐是读相关专业的,想来对这些问题会更有发言权。”汤庭见阚云开神色倦怠,提议说,“你休息一下吧,据你要去的锡勒城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到了我叫你。”

        阚云开试图用沉睡来掩盖复杂的情绪,却难以入眠,只能闭目养神。

        天边绯红的晚霞消逝,沉寂的明月逐渐点亮。

        道路崎岖,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汤庭将阚云开送抵锡勒城的酒店与多国志愿者汇合,取下她的行李箱,交代说:“你今天先在这里休息,我明天会来接你去找张博士,使馆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阚云开言谢,汤庭先行离去。

        提前预定了房间并且递交了相关资料,入住手续办理得格外顺利,前台工作人员交代阚云开因资源紧张,晚上九点酒店会断电停水,次日清晨九点才会恢复,请她合理安排用水用电时间。

        对于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的苏国来说,各种资源都很紧缺,接待外宾的酒店能提供十二个小时不间断的水电已属难得。

        阚云开打开房门,抬手摸索着吊灯开关,随意将行李箱立在门旁,目光逡巡。

        房间内设简单,纵观整间屋子,入眼的仅有一张生锈的铁艺双人床和锈红色脱漆的书桌,泛黄的墙体似是被污水浸染,余污水渍蔓延至屋顶,生裂开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随时会脱落那般岌岌可危地悬坠着。

        时间紧迫,已是晚上八点二十分,疲倦让她顾不得环境的简陋,她拿出换洗衣物,没耽误一刻,去洗手间洗澡。

        经过数小时的转机飞行,阚云开很快陷入昏睡,在沉入梦乡之际,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的人喊道:“roomservice(客房服务)。”

        直到那人连敲三遍门,阚云开才意识到那不是梦里的声音。

        然而,睡梦昏沉,她忘却正身处动荡不安的苏国。

        压下门锁的一瞬,阚云开被肩头骤然的握力惊醒,随之而来的是额心冰凉铁锈的触觉,走廊漆黑一片不见光亮,视线受阻,只凭想象和感官,她察觉到,那是枪。

        “don’tmove!(别动!)”门口那人冰冷地喊道。

        阚云开惊觉。

        一时间,汗毛耸立,她拼命想使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光源的房间和走廊像是噬人无底的黑洞。

        黑暗总是能让本就紧张的氛围更绝望一点。

        这个所谓的工作人员肘锁阚云开的喉咙,另一手用枪抵在她的太阳穴处,用力把她拖出房间。

        枪|炮无眼,阚云开浑身僵硬不敢贸然反抗与交涉,生怕激怒这些狂徒,只能任由不明身份的人摆弄拖拽。

        那人对着无线电说着什么,阚云开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却依然能感到语气无情又冷漠,随后她被单独关进一间逼仄闷热的小屋。

        阚云开极力想要去了解周围的物品以及环境,奈何手脚都被绳索束缚,门外不时传来踱步声,为了不惊动那人,她被迫蜷缩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试探。

        阚云开心理素质极强,她大脑飞速运转分析,她不知袭击酒店的人是什么来头,要钱还是索命,是反|政|府军还是恐怖分子。

        但无论如何,她仅是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研究学者,至多被他们作为人质向使馆讨要赎金,生命安全暂时不会受到大的威胁。

        忽而,她踢到一个玻璃瓶,本想打碎瓶子用碎片割断绳索,却实在害怕看守之人察觉。

        一筹莫展之时,阚云开陡然想起昨天打包行李时,她随手将拆快递的工具放进睡衣口袋里,工具其中一角便是一把环形小刀。

        她反手别扭地将工具倒出,费力搓磨着绳子,额间冒出细微的汗珠,呼吸也愈发急促。

        凌晨三点,此时距离她被关进这间屋子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门外的人每隔大约三十分钟会进来看她一眼。

        阚云开手脚上的绳索已经全部脱落,她抄起方才踢到的玻璃瓶,屏息站在门后估算着时间,趁看门那人开门之时,奋力将瓶子朝他的后颈砸去,大步流星地疯狂朝门外跑去。

        那人措手不及,失去通风报信的能力,倒下之时,他朝着阚云开的方向胡乱开了几枪,便昏迷不醒。

        机|枪装了消|音器,同伙并未听见此处的动静。

        阚云开倏地感到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中弹了,求生欲阻拦她停下查看伤势的脚步。

        借着窗外的月光扫视,酒店周围全是拿着机|枪的蒙面恐怖分子,往外跑必死无疑。

        阚云开抬眼看向楼梯,本能朝顶楼跑去,准备寻找藏匿之处,等待机会渺小的救援,或许还有命能等到政府军或是维和部队。

        顶楼是酒店的仓库,里面有被褥枕套等物品,阚云开摸索抽|出一条毛巾,手嘴配合将毛巾系在伤口处止血。

        她捂住伤口蜷缩在铁架后,浑身颤抖不止,虚汗如瀑,牙齿不自觉地战栗。

        凌晨六点,头目发现阚云开消失不见,盛怒之下,他派人在酒店进行地毯式搜索。

        天已破晓,太阳徐徐升起。

        即使希望,又是绝望。

        阚云开出血过多,对外感知能力已经不那么敏感。虚晃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怒骂声,她颤巍地撑墙站起,眩晕占据大半感官,没走几步,便屈膝跪倒在地,手掌划过墙壁,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当她尝试第二次站起时,蓦地感觉有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拉,她蝶骨不轻不重地抵在身后的墙面,一片阴影覆盖笼罩在她身前,她实在没有多余的体力反抗。

        客死他乡,这样最坏的结果终是来临了。

        阚云开从不畏惧死亡,这一刻将要来临的时候,她只是有一点遗憾。

        昨天与父母通话没能再耐心些,刚做完文献综述的论文尚未开展后续,还有,没能等到生命中的那个人出现。

        顾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中国人?”

        阚云开下意识点点头,高烧让她游走在现实与幻境的边缘。

        角落空间有限,方才阚云开一人蜷卧已显局促,顾煜身材高大,现下更是狭隘,二人紊乱的气息交换。

        顾煜微躬身子,手撑着墙面,将距离拉开些,他脱下自己的防|弹衣,套在阚云开身上,顺着她的右手看去,被血液浸透的衣袖刺眼,他眉心微蹙,问道:“除了左臂,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阚云开气竭声嘶,眼前蒙上一层羽翳之色,天井折射进少许朝阳,待她看清男人胸前的国旗,虚弱摇头道:“没有了。”

        错乱的脚步声渐近,就在恐怖分子即将抵达他们所处的拐角时,顾煜看准时机,迅速丢去一枚催泪瓦斯,拥着阚云开朝他进来的天井跑去。

        天井通往天台,到达铁梯处,顾煜问:“能坚持吗?”

        阚云开两颊通红,心跳紧迫错乱,凭意志力强撑说:“能。”

        天井井口窄小,只能容下一人通过,顾煜半蹲下身子,将坚实的手臂递给她辅助支撑,“踩我膝盖肩膀,右手抓住栏杆,我托你上去。”

        阚云开照做,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顾煜身上,顾煜微抬手臂,手掌握拳抵在她的腰际,军靴踩着底层梯级,使力将人托上天台。

        顾煜双臂撑着天井边缘,紧跟着阚云开上了天台。

        无线电传来狙击手的声音,张赫说:“顾队,我看见你了,酒店东南方向可以速降落地,龙子吟和李行在你十点钟方向二十米外的黑色小楼里接应你。”

        顾煜走来天台东南边缘,俯视观察四周,回答说:“明白。”

        阚云开靠在水箱边沿,视线飘渺望向天际日出的光晕,顾煜孤拔的背影在晨曦的金光中站立,纵使他们此后人生交集,领略无数美好象征,也不妨这是她一生之中见过最美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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