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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恶言


  “二哥,能让我和这位右将军,单独聊两句吗?”符锦枝走出去内室后,扫一眼外间的两人,然后勾唇对符锦庆言道。

  符锦庆闻言愣了下,然后就应下了,“我在门外等你。”

  受到打击的符锦庆,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思想,未婚男女单独见面,是否于理不合。

  当然了,认真算起来。

  这对要单独见面的未婚男女,是定了亲的关系。

  所以,两人真要见面,与世情也是相合的。

  倒是一旁的金猛,见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妻子一句话,就让那位传言中的二少爷毫不迟疑的离开。

  他赞叹一声这位二少爷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宠妹妹外。

  又觉得有一丝怪异。

  大概是……

  金猛再看一眼走出来的女子。

  大概是对方的神情和语气,不像一个依赖哥哥的闺中女子。

  这想法一冒出来,金猛的髯须就是一动。

  就在这时,符锦枝看向了跟着出来的贴身丫鬟。

  她叹一声,对着仍在哭的丫鬟道:“巧儿,你也随二哥一起,出去等我。”

  “是,小姐。”巧儿抹一把眼泪,跟上了符锦庆的脚步。

  走出房门,巧儿还不忘悄悄将门合拢。

  自家小姐让她和二少爷出来,自然是有些话,不愿意让他人听到。

  不过,巧儿合拢门后,就不愿离的再远。

  她脚步一转,直接站在了门边。

  符锦庆瞥一眼巧儿,也站在了不远处。

  房间内,只还剩下两个人。

  从没和女子单独相处过的金猛,突然就觉得不自在。

  相反,符锦枝倒自在的往桌边走。

  站在桌边的金猛,下意识往后退去。

  但脚步刚动了一下,金猛就克制着自己停住了。

  金猛后退又停下的动作很细微。

  若是普通人,一般很难发现。

  但奈何,符锦枝她不是一般人。

  于是,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符锦枝。

  眸光动了动,露出些微笑意。

  “右将军,请坐!”

  说着这话,符锦枝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金猛顿了一下,也重新坐下。

  不过,因为与女子太过于接近,他不自在的动了下。

  符锦枝:“右将军今天的来意,我刚才在内室,已经悉数听见了。”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金猛越发局促了。

  但他还是清咳一声,强撑着道:“在下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若……若二小姐愿意下嫁于我,在下必会给与二小姐应有的尊重。只是……”

  金猛髯须下的面皮抖动了一下,他接着道:“在下刚才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现亲见二小姐面,在下有必要让二小姐知晓。”

  这话落,金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沉默了。

  见状,符锦枝露出讶异。

  她心念一转,难以对定亲对象开口的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符锦枝目光一敛,垂眸道:“右将军可是已有心上人?”

  “没,没有心上人。”金猛闻言仿佛被扎了一般,倏的抬头否定。

  符锦枝见对方神态不似作假,眸光又是一动。

  “右将军是男子,你可能不晓得。对一个女子而言,所嫁相公心有他属,是最重要的事情。”

  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的金猛,真是惊到了。

  他面色一肃,不赞同道:“在下认为生死才是大事,儿女情长不过小道,太看重不好。”

  “右将军是见惯生死之人,锦枝一闺中女子,不如将军。”符锦枝略沉吟一下,继续道:“在锦枝看来,吃饱穿暖,没人闹心。另……”

  符锦枝看向对面的男子,意有所指的接着道:“再有一贴心的相公,人生足矣!”

  符锦枝说的简单,金猛却是听的难受。

  他一双炯目避开那双看过来的清亮目光。

  “吃饱穿暖,没人闹心。在下会尽力安排好。只小姐想要的贴心相公,在下恐怕难以做到。”

  符锦枝眉头挑起,“右将军,你此言何出?”

  金猛闻言,面色沉了沉,开口道:“朝廷昏庸,罢黜我父兄。然西北边境,蛮子凶狠狡诈,余金猛一人,独木难支,恐难抵抗。”

  “右将军的意思是,您不日之后,就要战死沙场?”符锦枝将对方未尽之意,直白说了出来。

  金猛面色变了变,肃穆点头道:“战死沙场,是我等军士的荣耀。”

  “锦枝曾听闻,朝廷派了薛龙将军,前来替代金老将军。”符锦枝说道。

  提到朝廷派来的人,金猛忍不住攥紧拳头,“不瞒二小姐,在下曾试探过那厮,他行军打仗的本领全无。”

  这话金猛还是说的轻了。

  实际上,对方不但不会行军打仗,反而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胡乱指挥。

  想到因对方惨死的军中兄弟,金猛眼中现出红光。

  符锦枝瞅着眼前人的模样,心中暗想:恐怕薛龙比她打听来的还要不堪。

  暗记下这一点。

  符锦枝开口道:“右将军若是担心自己战死沙场,留锦枝一人守寡,大可不必。一来,锦枝相信将军是福大命大之人;二来,锦枝自问不知柔弱之人。”

  突闻此言,金猛眼中的红光褪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二小姐,您的意思是,愿意嫁给在下?”

  “我与右将军庚帖已换,本就应成为夫妻。”符锦枝说着,勾起唇角,“不过锦枝还有疑问。”

  金猛:“二小姐请说,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右将军不必紧张,锦枝的问题很简单。”符锦枝顿一下,问道:“右将军房中,可有贴心人?”

  瞬间,金猛想起了,对方刚才说的,对一个女子而言,所嫁相公心有他属,是最重要的事情。

  金猛的神色顿时变郑重,“在下习惯小厮伺候,身边从没有女子。”

  说着,金猛抬起拳头,在唇边清咳一声,不好意思道:“今日是在下,第一次和女子单独同处一室。”

  符锦枝瞅着对方眨眼间变红的耳朵,脸上眸中,都不自觉浸染上笑意。

  “锦枝还有一问,右将军为什么会愿意娶我?”

  不用明说,两人都知,金家对靖安侯府的不善。

  “因为在下也是庶出。”金猛迟疑了会儿,还是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无关对方善心不善心,只因同为庶出的他,明白对方的身不由己。

  这话一出,符锦枝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

  她站起身,笑吟吟的伸出手,“那今后请右将军多多包涵。”

  娇美的笑颜,距离自己只有一臂之距。

  这一霎那,金猛仿佛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红,瞬间从脖颈直击头顶。

  黑色的髯须仿佛都被染上了红色。

  “右将军今后不愿包容我吗?”符锦枝欣赏着眼前窘迫的模样,再次笑吟吟开口道。

  金猛刷的站起来,“不……不是!”

  在对方的笑容下,他晕乎乎的伸出手。

  古铜色的粗粝大手,包裹住白皙嫩滑的小手时。

  金猛完全没有了思绪。

  ……

  直到金猛出了客栈,面颊被冷风一吹,他才恢复了一点点理智。

  他分明是做好了,对方不愿意嫁他的准备来的。

  毕竟,金猛很清楚,比起有勇有谋的大哥,他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差远了。

  甚至为了说服对方,他在来的路上,还准备了好几个对对方有利的条件。

  例如:他婚后不会碰对方。死后也会给对方安排好退路。甚至他的钱财等物,也都会给对方。

  然而,从他与二小姐见面后,一直都是对方在牵着他走。

  最后不但他准备好的条件没说出来,甚至就连大哥金耀,两人都没提到丝毫。

  金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靖安侯府的二小姐,好像根本就没有将大哥金耀,看在眼里。

  如此想着,金猛下意识伸出自己的大手。

  他低头望了半晌,才攥紧拳头,大步离开。

  客栈楼上,符锦枝望着楼下的人离去,她才笑着转身。

  “小姐,您给金家那位二少爷灌迷.药了吗?”巧儿鼓着脸颊想了想,才形容道:“奴婢觉得,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失魂了。”

  符锦枝瞅眼巧儿红肿的眼皮,挑眉笑道:“迷.药没灌,但迷汤说了。”

  “迷汤?”巧儿愣,这两者有区别吗?

  符锦枝一笑,看向坐在桌边的人,“二哥,我答应嫁给金家二少爷。”

  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自家小姐说的迷汤是什么。

  她顿时急的又流出了泪水。

  自家小姐明明要嫁的是,文武双全的嫡出大少爷,怎么转眼间就变了呢?

  她刚才见那位金家二少爷失魂的离去,还以为对方被自家小姐打击了。

  可事实却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巧儿想问自家小姐,可碍于二少爷在,巧儿只能憋着劲,在一旁心疼的流泪。

  而符锦庆同样和巧儿一样,也为自家二妹妹觉得心疼。

  “二妹妹,不然我们与金家退婚吧?”符锦庆刚在外面想了很多。

  从金家之前无人露面,到金二少爷上门,金家对二妹妹的恶意,或说对靖安侯府的恶意,已经显露无疑了。

  就算二妹妹心智非凡,他也不愿对方去过那样凶险的日子。

  符锦枝闻言,眉头微挑,“二哥,退婚之后呢?”

  不过简单的一句反问,就仿佛一把剑般,让符锦庆发热的脑袋清醒了。

  瞅着符锦庆发白的脸色,符锦枝叹息道:“二哥,从出了侯府门那一刻,我就回不去了。”

  符锦庆何尝不知道侯府回不去了。

  “二妹妹,金家是武将,我害怕人命在金家不值钱。”

  今日之前,符锦庆觉得武将之家虽粗鄙,但好歹光明磊落。

  可今日之后,符锦庆不敢这么想了。

  他只觉得不寒而栗。

  “二妹妹,你有本事,退了金家的婚事,天高海阔,你去过自由的日子吧?”

  这话说出,符锦庆不觉松口气。

  他有自信,二妹妹一定会将日子过好。

  然而,符锦枝听了却觉得好笑,“二哥,你既说我有本事,那为什么断定,我嫁进金家,就不能过自由点的日子?还有……二哥,你觉得人命在我手中值钱吗?”

  最后这一问,符锦枝说的平静,符锦庆却打了一个冷颤。

  不说一文不给收下的难民,和带着财物接收的山匪。

  只说二妹妹曾下命处决那几十匪徒时,用的就是这么平静的语气。

  这一刻,符锦庆莫名有点担心金家了。

  送了符锦庆,符锦枝不得不面对哭包巧儿。

  “小姐,金家怎么能那么坏心?”巧儿哭着道。

  不同于符锦庆害怕金家对自家二妹妹心怀恶意。

  巧儿安全是觉得,自家小姐从嫁嫡长子大少爷,变为庶出少爷,受了天大的委屈。

  符锦枝轻叹一声,“巧儿,你家小姐是庶出,金家二少爷也是庶出,我们两人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小姐,明明不是这样的。”巧儿哭着抽了抽鼻子,含着哭腔道:“您那么好,替大小姐嫁给金家大少爷本就受了天大的委。如今……如今嫡出变庶出,大少爷变二少爷。您不觉得委屈,巧儿替您委屈。”

  说着,巧儿眼冒出光芒,“小姐,奴婢知道您厉害,只要您想嫁给金家大少爷,就一定会有办法,对不对?”

  巧儿从没想过让自家小姐退婚,她想的只是让自家小姐当嫡出少爷夫人。

  “巧儿,我想嫁给金二少爷。”符锦枝眸中带笑,“我觉得他挺好。”

  想嫁和答应嫁,在符锦枝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想嫁,是她自己动了念想。

  答应嫁,只是顺着他人的想法,可有可无的一个随意念头而已。

  泪眼模糊的巧儿想不了这么明白,她只是从自家小姐语气中,听出对那位二少爷的满意与……好感。

  好感二字在脑中蹦出来后,巧儿瞬间就不淡定了。

  巧儿抹一把眼泪,不甘心道:“可小姐,奴婢还是觉得委屈。”

  呜呜!好好的嫡出公子,怎么就变了呢?

  符锦枝:“唉!若你实在委屈……”

  “奴婢是替小姐您委屈。”巧儿掉着泪,插嘴道。

  符锦枝唇角抽了下,不理哭哭啼啼的巧儿,她径直接着道:“巧儿,你不妨想想,金家大少爷现在被朝廷罢黜了,他现在就是一白身。而你家小姐我,即将要嫁的庶出少爷,却是朝廷的右将军。”

  巧儿的哭声顿时小了。

  符锦枝满意的接着道:“你说,我是当白身夫人好,还是当将军夫人好?”

  将军前面的“右”字,被符锦枝选择性的忽略了。

  “将军夫人好。”巧儿听了,果然软了态度,她小声的附和。

  符锦枝掀唇笑,“你家小姐我也这么觉得。”

  现在,符锦枝很庆幸自己之前机灵,没让巧儿听到自己与金家二少爷的谈话。

  不然巧儿若知道,这个将军夫人,很可能在不久后,成为寡妇夫人。

  怕是她今晚都要听着哭声睡觉了。

  于是不知道的巧儿终于不哭了。

  符锦枝见状,笑着问道:“不委屈了?”

  巧儿摇了摇头,可她还是不高兴的哼道:“奴婢还是觉得金家好过分。”

  想了想,巧儿又加一句,“侯府也对小姐您好过分。”

  符锦枝不置可否道:“脸都哭成花猫了,你快去洗把脸。”

  这房间并不是符锦枝休息的房间。

  只是符锦庆用来特意待客用的。

  于是在巧儿洗脸后,主仆两人相携回了房。

  一夜无话。

  竖日早上,符锦枝刚用过早饭,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靖安侯府以庶代嫡,欺辱金家?”

  符锦枝玩味儿的重复一遍。

  一旁的巧儿就先炸了,“胡说八道,分明就是金家耍坏心,欺负我家小姐。林护卫,你快去把传这话的人抓出来,奴婢定要他好看!”

  林护卫看眼气愤不已的巧儿,垂首对符锦枝道:“二小姐,这话一夜之间,在肃安城传的人人皆知。但他们却都特意避讳着我们。属下知道这话,也是一个护卫家属,在街上不小心听到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想要将传流言的人抓出来,不太可能了。

  听明白的巧儿,鼓起脸颊道:“这城里的人,嘴怎么就那么坏?”

  林护卫再看眼出声的巧儿,开口道:“二小姐,属下已经派林浩,带人去查流言出处了。”

  “小姐,奴婢敢保证,传出流言的,一定是坏心的金家。”巧儿觉得根本不用查,直接就能锁定。

  符锦枝见林护卫与巧儿两人,一人一句,忍不住勾起唇角。

  正气愤的巧儿见状,纳闷道:“小姐,奴婢都要气死了,您怎么还有心思笑?”

  “因为巧儿帮我破案了呀!“符锦枝想也不想回道:“我觉得你说的对,传出流言的一定是金家。”

  巧儿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因为她意识到,自家小姐笑之前,眼神在自己和林护卫间扫过。

  所以她刚才问出口后,就后悔了。

  她怕自家小姐打趣自己和林护卫。

  其实巧儿是关已则乱,完全想多了。

  若是主仆私下间,符锦枝会打趣巧儿不错。

  但当着林护卫的面,符锦枝却不会如此做。

  如今言语未明,自家大丫鬟的脸面,是一定要维护的。

  就在巧儿感激的看向自家小姐时,客栈外面传来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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