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在暑假的末尾，降谷零带着松田阵平单独出门，对家中其他人的说辞是去看病。
这个说辞的确是有所根据，因为当年那所福利院背后有着黑衣组织的活动痕迹，而人体实验在组织中又绝非一件新鲜事。
相传曾有一个实验砍掉了六十四个人的头，只为了观察脑袋脱离躯体后是否还有意识。
“近代化学之父拉瓦锡在被砍头之后眨了十一下眼，但这个记录年代久远，采集数据样本的过程也不够专业，所以我们决定重现这一实验，更多的样本，更精密的检测仪器，以此来提高最后结果的准确性……”
这番开篇提要被写在研究报告中，让找到它的调查员毛骨悚然。
因为组织中有太多违背人伦的黑暗，而松田等人在营救活动中又表现得过于出色，让部分人起了疑心，他们担忧这些孩子是否为某种产物，害怕其中埋藏了不稳定因素，所以就有了每个月的体检，和长达三年的观察期。
所幸降谷零的地位还是颇有话语权，忠诚度日月可鉴，能力没什么可以挑剔，由他作为监护人看管并定时提交报告，那些人也觉得足以安心，就没再对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指手画脚。
总的来讲，看病这个译为去做检查的理由，在降谷家是有说服力的。
“但为什么是小阵平单独去呢？”
只可惜好奇宝宝依旧追问了一句。
“因为还要顺便拔牙。”
“喂！”
“原来如此。”
研二一副满足了的戏谑表情。
目送着阵平气鼓鼓地跟零一同离开，研二收起了笑意，他坐回到榻榻米上，手肘抵着桌子，双手托着脑袋：“哎……”
他发出好长一声叹息，直到在旁边看《暗夜伯爵》的伊达航递来疑问的视线。
“绝对是误导，这月的检查明明就做过了，”研二拍着桌子，“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该不会什么绝症才这么瞒着我们——”
“不可能。”
伊达航出声打断了走岔路的脑洞。
“果然！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阵平最近总感觉变了好多，之前突然跑出去，也没说明原因，和零有了小秘密，和你也总是在角落里说悄悄话，都不和我玩了……”
松田怎么没和你一起玩？还不是一样的滚水坑、掏鸟窝、溜猫逗狗，昨天还把那个倒霉的机械闹钟拆了重新改装，今天到点时剧烈震动得像个要爆炸的鞭炮，降谷差点没拿住，脱手的话就要砸到睡在下面的他的脑袋上了。
“不是说去拔牙吗？”
伊达航心里也有猜测，松田没跟他讲，但多半已经和降谷摊牌，也许是之前那个案子，因为松田已经被牵扯进去，他们才会共同行动。
研二跳起来，在原地打转：“绝对还有话没说！”
他对阵平有种近乎直觉的理解，即便嬉笑打闹一如往常，但研二就是感觉有什么变了。
研二回忆着自己所了解的阵平，嘴上不饶人，喜欢躲起来自己处理伤口，打架之时义无旋踵，同伴出事拔刀相助，是那种看上去我行我素，实际上只是嘴硬，绝对是靠得住的好朋友。
曾经他们只要对视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是下一秒同时将蔬菜汤掀到教导员脸上，还是一个做白脸一个当红脸配合问话，是以随口说过的玩笑传递信号，还是在狭窄的水管内捣毁机器。
他们本是从出生就在一起的患难兄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从未有过分离。
但现在研二发现自己常常看不清阵平的表情，一起笑时，笑中有了分寸，一起闹时，闹得不再肆意，阵平就像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有了自己的际遇，明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未曾变质，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再能理解背后的真心。
有一个夜晚研二从睡梦中醒来，侧头看见阵平躺在旁边睁着眼。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只是想看看你。”
“又不是在禁闭室，”他那时只觉得困，“快睡吧。”
“也许你并没有醒来呢？”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疑问。
“也许此时此刻只是梦境呢？”
昏昏沉沉的大脑放弃了思考，半梦半醒间感觉被人碰了碰脸。
“快睡吧。”
所以那大概只是梦境。
又怎么可能？
阵平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他的不同寻常和今天的看病有关吗？
研二绞尽脑汁，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小阵平早上起来竟然写了暑假作业！”
伊达航听到暑假作业的时候有片刻僵硬，许久没做学生，又觉得小学作业可以轻松搞定，不如先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结果就在漫长的暑假中把某些东西给遗忘了。
“做数学题！背英语单词！”
“你这是寂寞了吧？”
景光走过来吐槽道。
研二也没否认：“他和我一起看宝可梦的时候竟然睡着了，那可是对战神兽啊！”
伊达航虽然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但感觉自己已经从同期身上增长了很多育儿经验。
“他可能只是困了。”
“困了就去休息啊，小阵平……如果不再喜欢了，那就说出来，他现在是不是只是在陪着我玩？我也没有事事都要一起的意思，如果他不能感到快乐，那我也不觉得高兴。”
他的笑是不是真笑？他说好是不是真好？他是不是在迁就我？
研二没有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能准确描述感受，他为自己颠三倒四的表达感到难过，又想起景光方才说的寂寞，那似乎的确是他的恐惧。
“好寂寞啊——”
他大声喊出来。
想到长大后的萩原研二是怎样一副七窍玲珑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情绪收放自如，哪里见过他这般抓耳挠腮的模样。
伊达航此刻不由得强压着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诡异微笑：“那就去找他们吧。”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都眼神灼灼地看过来。
景光有些吃惊。
研二若有所思。
伊达航看向景光：“我们去找零，这不会给他添麻烦。”
小孩子找家长所以擅自出门，这个理由相当充分。
研二抱住景光的胳膊：“你难道不好奇吗？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景光必须承认有点心动：“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啊？”
“我认为是这个地方。”
阿笠博士接待了今天的第二波客人。
降谷零：“好久不见，打扰了。”
松田阵平：“好久不见。”
阿笠博士是一名发明家，虽然他最广为人知的特点就是他那些无用发明，要么太不稳定，要么没有实用价值，但事实上他制作的某些小道具还是极为实用的，组合起来也有出乎意料的效果，比如一颗足球在道具加持下可以和陨落的卫星对对碰。
不过这位老者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阿笠博士面色可亲地将他们两人迎进屋里，然后向身后的实验室呼唤：“他们来了。”
打先从里屋出来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年轻英俊的脸，没有留胡子。松田阵平觉得他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名字，而男人见到他们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降谷先生，您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松田阵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这该不会是您的孩子吗？”
“不来推理一下吗，新一君？”降谷零放松地答道。
新一君。
是那个“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啊。
松田阵平想起了他的名字。
仔细看一下，他们的脸也没那么相似啊。
工藤新一显然被降谷零的回答激起了兴致：“首先应该不是您的亲儿子，五官细节方面完全对不上号，按照降谷先生的性格，我不认为您会主动去收养一个孩子，主动将他带到阿笠博士这里来，也就可以排除朋友的孩子这一点，你们之间已经越过了一般社交距离，可以看得出对彼此信任，忘年交？降谷先生并不是那么亲切的存在吧……”
松田阵平瞟了一眼降谷零，意外地感觉到他对这位名侦探，或许比对风见的信任度还要高点，又看了看喋喋不休的工藤新一，琢磨着这位应该是和降谷关系不错的朋友。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降谷先生，难道说……”
工藤新一反复提出猜想又自我驳回后，他面上逐渐纠结起来。
降谷零微微一笑：“说吧，没什么不能讲的。”
“难道是aptx——”
“新一！拿好你的化验报告！”
一个风雨欲来的强势女声从后面传来，清俊秀丽的面孔一下子唤起了松田阵平的记忆。
是那个爬学校的狠人！
甩甩脑袋把那个魔性广告赶出去。
是那个名演员毛利兰。
毛利兰在看到降谷零的时候急匆匆地收声，较为正式地行了一个礼：“安室先生——啊，抱歉，现在应该是降谷先生。”
“没关系，在这里怎么称呼我都可以，兰小姐。”降谷零温和地回应，“不过新一君，你难道又没有按时吃药吗？”
工藤新一完全收起了推理时的气势，面对毛利兰质问的眼神发出心虚地讪笑：“当时在追踪一个犯人，就忘了嘛……”
“只要再忘一次，你就永远当工藤新一的表弟吧，大侦探。”
一位留着茶色短发，面容冷艳端丽的女士穿着白大褂走出来，她看上去很年轻，但气质成熟，步伐自信而从容，和那些在自身领域卓有成就的大佬如出一辙。
“您好，降谷警官，”原名宫野志保，现名灰原哀的高中生科学家，满脸兴味地看向松田阵平，“就是这位了对吗，您从过去回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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