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还是哥哥？
夏日蝉蝉，正午的太阳当空高挂，偌大的b城此刻便宛若是一间巨大的桑拿房，热得人汗流浃背。
陈今许穿着单件背心坐在水果摊前的石阶，低头啃下一口甜甜的红，抬手抹了一把下巴尖上混了汗水的西瓜汁。
“今许，你爸不在？”
陈今许转过脑袋看向来人，摇了摇脑袋，又啃了一口手里捧的西瓜。
“今个儿这桃真不错，我给匀匀挑两个回去尝尝，回头你跟你爸说一声啊。”烫着泡面头的女人热的抹了把汗，十分自然地开始挑拣起桃子来，“今许，去给阿姨扯个袋子来。”
陈今许听言，将脑袋扭正，默而不语。
李娟的表情霎时有些尴尬，随后又有些恼怒：“嘿，你这孩子，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坐在石阶上挡道，坐偏点儿。”
她碎碎念着，拿脚面踢了踢他，自己从墙钩上扯了一个袋子，抖开来往里面装桃：“也不知陈志向平时到底教了你些什么，脾气比谁都大，这得亏来的是我，换作别人早不买了。”
“妈，您怎么来了？”
李娟闻声转头，脸上也换了副神情：“是志向啊，呃……是这么回事，匀匀爱吃桃，夏天没有桃开胃吃不下东西，所以我来捡两个桃儿回去给他开开胃。”
“那您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给您送过去不就行了，天这么热，您为这点小事儿跑上跑下的，万一中暑，丽丽又该心疼了。”
陈今许也看了过去，视线在陈志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转眼又下移到了他身边站着的男孩身上。
以陈志向为量尺，男孩的个头估摸着比他高不了多少，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一条同样宽松的黑色工装裤，白净的脸蛋上面无表情，甚至还隐隐透露着一丝高傲，只是缠绕在黑色双肩包尾带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些许局促。
李娟也看到他了：“这孩子是？”
“这是我朋友的儿子，托我帮忙照顾一段时间。”陈志向粗略地将这事带过去了，“妈，我店里有伞，您等一会儿，我送您回去。”
“哎呦，”李娟笑咯咯地摆了摆手，“这也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个点我也要去菜市那边买菜，”陈志向身子一歪，瞧见了坐在石阶上的陈今许，“今许，你带哥哥先回家。”
还是哥哥？
对于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哥哥”，陈今许决定保留观察态度。
陈今许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快时慢，然而无论他的速度如何，那位“哥哥”始终要比他慢上一步。
他们家住在二楼，没两步就能到，走到楼梯口要上去的时候，陈今许想起他肩上还有个黑色的双肩包，看样子还挺沉的，于是放缓了一些上楼的步伐。
陈今许拿钥匙开了家门，让他自己先到沙发坐一会儿，自己则径自进了厨房，翻出橱柜里的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当他端着倒好的温水出来时，那“哥哥”却仍是站在玄关，一步也没动过。
陈今许带入了一下自己在别人家时的拘谨，大致能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于是走到他身边，语气跟个小大人似的：“你不要一直站着了，去沙发上坐吧。”
那“哥哥”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服气，但总归还算听话，跟在他的后面，在小沙发上落了座。
“喝水。”陈今许把纸杯递给他。
那“哥哥”瞄了眼纸杯里的水，将脑袋转到一边：“不渴。”
陈今许也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于是把纸杯放在茶几上，末尾也没忘礼貌：“那我把它放在这里，你渴了就自己拿来喝。”
“嗯。”他的腰杆子挺得笔直。
“你的包沉不沉啊，”陈今许又问他，“要不要先把它放下来？”
“不用。”他的回答还是一样惜字如金。
陈今许也不喜欢自讨没趣：“那我回屋做作业了，你有什么事情再叫我吧。”他自顾自说完，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的小猪闹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下午三点零一分，家门口的防盗门锁终于有了转动的声音。
下一秒，陈今许听到了陈志向的说话声：“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今许弟弟呢？陈今许！”
“在房间里。”
陈今许高声回应道，手上的笔没有停。
不多时，一个粗糙的大掌在陈今许的后脑勺上摩挲了几圈：“怎么一个人在房间，不去和哥哥玩一会儿？”
“我在写作业呢。”陈今许的头埋低了一点。
“那你肚子饿了没？”陈志向弯下了腰，笑着说，“爸爸买了烧鹅回来，还有你最爱喝的可乐，你去和哥哥玩一会儿，爸爸去做饭好不好？”
陈今许皱着小脸陷入了纠结：“可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陈志向拿食指刮了刮他肉肉的脸颊：“哥哥他不是不喜欢你。”
“那是为什么？”陈今许不解。
担心客厅的男孩会听到，陈志向压低了声音：“哥哥的爸爸妈妈在一个月前因为车祸去世了，所以他现在特别特别的难过，不太愿意和人说话。”
陈今许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四年前他的妈妈因病去世，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戳心窝子的难受。
见陈今许低头不语，陈志向拍了拍他的左肩：“爸爸是不是和你说过，当别人难过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
陈今许回答的声音不算大：“不提让别人难过的事情。”
“还有呢？”
“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回答正确，”陈志向欣慰地又摸了摸他的头，“乖儿子，爸爸相信你。”
陈今许和陈志向一起走出了房间。
对于这个“好朋友”的儿子，陈志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他们一家长住在t市，只是偶尔回来的时候聚过几次，给这小娃娃包过几个红包。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虽然还是尴尬居多，但他作为长辈，自然不好对小孩子表露这样的心迹，陈今许和他差不多大，沟通起来应该会方便一些。
陈志向拍了拍陈今许的后背，对着沙发上的人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叔叔去厨房做饭，让今许带你到房间看看。”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陈今许在心里和自己说。
陈今许朝那“哥哥”走了过去，还主动去拉了他的手：“跟我来吧。”
“哥哥”愣了一下神，倒是没有挣脱，从沙发站了起来，任由他牵着进了房间。
房间比他料想的要干净整洁，里面的东西不多，一张书桌椅，一个书柜，一个衣柜，还有角落里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面深蓝色的星空被单叠得整齐，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你把包放在这里吧，”陈今许松开了他的手，从床底拉出了一张红色的塑料小板凳，“爸爸说，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一起睡。”
“哥哥”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肩上的包脱了下来，放在了塑料板凳上。
“你叫什么名字？”见他目前表现有所改善，陈今许又问道。
“杨予安，赠予的予，安静的安。”他倒也没有扭捏，直接说了出来，还转过头问他，“你呢？”
“我叫陈今许，今天的今，许愿的许，”陈今许趁热打铁，“你现在读几年级啊？”
“四年级。”
“我也是四年级。”
“菜来咯！”
陈志向左手端着一碟绿油油的小棠菜，右手一碟淋了酱汁的脆皮烧鹅，放下后又马不停蹄地折返回去：“还有一碗青菜蛋花汤，饭前一碗汤，胜过良药方，咱们喝完汤再吃饭。”
自从那蝶脆皮烧鹅端上饭桌之后，陈今许就一直盯着它没离开过，还不忘转头和杨予安说：“这个好吃。”
一旁的小棠菜觉得很是委屈。
陈志向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青菜蛋花汤，里面分别有两根青菜，和一个完整的蛋黄和蛋白，并特意叮嘱陈今许必须全部吃完，才能盛饭吃脆皮烧鹅。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就都弄了一点，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杨予安摇头：“没事的叔叔，我不挑食。”
“不挑食，好孩子，”陈志向转头对陈今许说，“这一点你要向哥哥好好学习，这样才能营养均衡。”
陈今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问过他了，他和我同年，才不是哥哥。”
“大一天也是大。”陈志向吓唬他说，“而且人家哥哥不挑食，很快就能长高，你再挑食，过几年就要当小弟弟咯。”
“我才不要当小弟弟！”陈今许急了。
他抬眸见杨予安往嘴里放了个鸡蛋黄，也夹起碗里的鸡蛋黄，咬咬牙放了进去，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与排斥将其嚼碎，最后就着一口汤勉强吞下了肚子。
眼看杨予安又夹了青菜，陈今许不认输地又跟着夹了根青菜，没嚼两下就有了想吐的冲动，他两眼一闭，在脑子里默念了不知多少遍“烧鹅”，才终于咽了下去。
这顿饭吃得很是不易，忍得他泪花都出来了，于是为了补偿自己的胃，他悄悄来到正在洗碗的陈志向身旁，试探性地冒了个脑袋：“爸爸，我想带小哥去小区门口的超市逛一下。”
“小哥？”陈志向注意到了这个新称呼，眉眼多了几分笑意。
陈今许点头：“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爸爸说得有道理，大一天也是大，不过他又没有大我很多，所以叫‘小哥’非常合理。”
“小滑头，”陈今许甩了两下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元大钞，给之前不忘说，“先保证，绝对不会乱买垃圾食品。”
陈今许点头如捣蒜地将钱接过：“放心吧爸爸。”
太阳已经没了中午时的猛烈，但是晒在皮肤上还是有些发烫，陈今许被辣得睁不开眼睛，但是一摸到兜里那五十块钱，心情又实在坏不起来。
“要不要去吃冰淇淋？”他转头去看杨予安，发现他也被晒眯了眼睛，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杨予安疑惑：“不是要去超市吗？”
“对啊，”陈今许理直气壮地说，“去超市并不妨碍吃冰淇淋啊。”
杨予安：“……”
陈今许带着他来到超市旁边贩卖冰淇淋的小窗口，按照惯例要了一个奶香冰淇淋，想了想，给杨予安也要了一个。
杨予安接过自己那个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抿下了最上面的那个尖尖，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嘴里化开，就像是一头扎进了牛奶的海洋，冰凉与甜蜜共存。
“怎么样？”陈今许凑了过来，一脸的期待地问。
杨予安不太自在地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因好吃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还可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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