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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救命


傍晚,两人如愿来到野渡城外,找到一家客栈。

        花楼走进去,要了两间客房。

        “这里离渡口近,商贾众多,都是去魔域做生意的,我们随他们便成,南门不远有条小市,明日我们早起,去采办些用品,顺便联系好商队。”

        筱语抱着剑站在牌匾下,四下观望,就是不进去。花楼已经付过钱,看她警惕的模样,十分泄气,不得不又走了出来,心里反思,是否这一路太过殷勤,以至于被她当采花贼防着?

        “城外能住宿的地方不多,前面还有两家,就是条件差点,要不去看看?”

        “果然是东道,对城外都如此了解。”

        筱语意有所指,花楼惊讶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说过。”

        “什么时候?”

        “不记得算了。”

        她迈步走了进去。

        花楼思前想后,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透漏过家底,这一路没有过,那便是在涅槃谷,他曾两次被雷劈到昏厥,没准是那时候浑浑噩噩说了胡话。

        他追上去问:“我可还说了什么?”

        “乱七八糟,不记得了。”

        两人取了房间的门牌,又点了吃食,嘱咐小二打包好送上楼,便往二楼客房走去。

        花楼走在前面,心里很是气恼,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千千万万,别叫他说了不该说的。

        上了二楼,正要找自己的房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孱弱的呼唤:

        “救命~”

        这声音颇为挠心,花楼浑身难受,停住了脚步,警惕地搜寻声音的来源,身后筱语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他后背。

        “什么声音?”他问。

        筱语茫然四顾,并没发现任何不妥,还以为他又要装神弄鬼,一脸不屑地绕进自个房间,“砰”地一声将花楼关在门外。

        花楼在原地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着,那声音似没根儿的柳絮,飘过就远了。

        还是先回屋再说,花楼走进天字号上房,将包裹杂物扔了一床,自己则躺在中间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忧虑全解,遁入虚无。

        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际,又一声“救命”擦过头盖骨,他猛地睁开眼,汗毛倒竖战栗不已。

        这声音且清晰、且真实、且怆然,应该就在不远处。

        花楼一屁股坐起来,披上外袍打开门,迎面撞上前来送食物的小二,他抓住那小二问道:“你听见声没?”

        “听见了听见了。”小二以为自己送东西送晚了,没听见他的呼唤,要被他呵斥,只得赔笑道:

        “这会儿客人多,招待不及时,客官多担待。”

        “担待啥?我问你听见声音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这不就给你送来了。”

        小二将他要的牛肉干捧上。

        “你听见有人喊救命?”

        “啥,客官您说啥?谁喊救命?救谁的命?”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废了半天话,花楼干脆白眼一翻,绕过他蹬蹬蹬下楼去。

        这里就离城墙不远,城外住的都是些困窘的之人,草垛挨着牛圈,鸡舍抵着窗台,但凡有能下脚的地儿,又都种上了菜。

        野渡城离天极大陆虽还隔着有穷海,但受洋流的影响,一到夜晚寒风刺骨,花楼捂着鼻子从泥泞小路转悠过来,毫无收获,又冻得不行,决定还是先回客栈裹严实些。

        没走多远,又一声“救命”响起。

        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声音更近、更清晰,甚至能听出如气泡破裂般的沙哑质感。

        花楼此时离南城门不远,周围陆续还有些人,这些行人裹着棉衣缩着身子不紧不慢走着,跟聋了一样。

        这一回他终于明白,要么他疯了,要么这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向他求救的人必定是在城内,花楼穿过南门,面前一条宽阔大道直入城中心,两旁穿插着无数小街,白日里商铺鳞次栉比,招牌琳琅满目,此时黑灯瞎火又没月亮,走哪儿都鬼森森。

        这里是花楼长大的地方,他本应相当熟悉,不过他很少在寒冷的大半夜出来溜达。

        他靠着墙根做贼一样,全身心警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呼救声,敏锐的感官朝四面八方伸展,意外捕获到一丝不寻常。

        有人在跟踪他。

        他迅速穿过弄堂,跳上屋檐,猫着腰绕过贤山寺的红墙,躲进寺庙背后的贫民窟。

        这里是流浪汉的集聚地,寺庙的屋檐向外伸出八尺,差不多快盖住另一边的屋顶,隔出个细窄的避风港,为无家可归的人遮风挡雨。

        他缩在角落,一身棕青与黑夜融为一体,也与身旁百十个叫花子不分你我,仔细听外面的动静,那跟了他几条街的神秘人似乎已经被甩掉。

        这么容易,倒是让花楼很意外,从方才一番较量来看,此人身轻如燕动作敏捷,是个不简单的,能这么轻易逃脱,也是因为花楼谙熟地形,而对方很有多半是个外乡人。

        花楼思绪纷乱,他刚到野渡城,到底有谁会知道他的行踪并且跟踪他?这人是否又跟那救命声有什么关系?

        正想到这里,第四声救命,从他身后响起。

        嘶哑的叫喊在小巷中回荡,似有滔天的苦楚穿过他的经脉在他皮肤下游走,让他百爪挠心欲罢不能。

        显然离得越近,这种共情越是明显。

        周围的人无动于衷,寒夜将他们包裹进腐烂的静止,死亡的沉默在空气中发酵,这里是活人的乱葬岗,盛世的照妖镜。

        花楼静静分辨着呼吸声咳嗽声窸窸窣窣的衣料擦响,却听不见任何异动,喊救命的人就存在于这些流浪汉当中,近在咫尺却无影无踪。

        心跳越来越快,他感到濒死的恐惧,似有一种神秘又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将他摁进注满绝望的泥潭。他正被无情的镰刀强行收割,心魔剪不断理还乱,好似很早就被种进血肉里,神不知鬼不觉就生根发芽,如今就将他要抽筋扒皮。

        花楼箭一般冲了出去,拼死往回跑,行过寺庙的红墙,正要往城门方向拐,房顶上的屋瓦咯吱一声响。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戏弄老子?

        花楼满腔怒火,干他丫的。

        他虚晃一下跳进房檐底下,耐心等待,算准那神秘人从两栋楼间跨过的时机,勾着梁木向上一踢。

        神秘人被劫了道,向下落去,花楼不由分说便开打,拆了两招忽“咦”了一声收回攻势,两人一同落地。

        “怎么是你?”

        黑暗中筱语还是那身衣裳,冻得脸色发白,手中握着剑,尚未出鞘,杀气已现。

        花楼怀疑跟这把剑一起呆久了,人也变得是非不分戾气十足,至于嘛?

        “你跟着我干嘛?”

        “我还没问你,鬼鬼祟祟想干嘛?”

        这一问花楼又想起方才的惊悚,不过既然跟踪者是筱语,麻烦算是轻松了一半,他扯过她的胳膊将她藏进黑暗的小巷,打探到四下无人,又拽着她慌慌张张出了城门。

        到了客栈,胸中难以抑制的压迫感消减了大半,他长舒了口气,想喊筱语进屋,这一扭脸又吓了个激灵。

        筱语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剑抻出来了。

        花楼对上他铁青的脸,心想难不成这一路拉拉扯扯坏了男女大防的规矩?连忙抱头逃进了大堂。

        “女侠饶命,女侠息怒。”

        筱语迈步进来喝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花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喊救命。”

        筱语脸上写满了不信,这一路作妖还嫌不够多。

        “我说的是真的。”

        说来就来,又一声“救命”响起,花楼浑身一哆嗦,左顾右盼如临大敌,还好此刻那声音远了很多,他也算有了些经验,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从上到下抖了抖。

        “你看,刚又喊了一声。”

        他从楼梯底下钻了出来,在靠近筱语的桌旁坐下,虽然面前这位凶如吃人的老虎,到底是个信得过的,花楼觉得,只要自己诚心道歉分寸拿捏好,总不能一直剑拔弩张。

        他倒了两杯水,也不管筱语还站着,自顾自先干了一杯。

        “我是真的听得很清楚,不是我发神经,但也只有我能听见,也不晓得为什么,你来帮我琢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筱语看着他一脸愁容满身狼狈,不像是在诓人,遂将那剑横着放在两人中间,然后才坐到他对面,听他辩解。

        花楼开始认认真真描述:

        “那是一种沙哑的、垂死的、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声音,听到就让人汗毛倒竖心悸胸闷,就好像是谁倒了霉,却要将这所有痛苦都感染到我身上一般。在这里听到还好,方才我去了寺庙后头,这声音简直像一只手直接捏住我的心脏,吓死个人了。”

        花楼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抬眼间看见筱语眼中的嫌恶。

        “我真的不是神经病。”花楼用力解释。

        筱语有些不耐烦:“还有呢?”

        花楼现在不怕人讥笑,就怕身边没人,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神神叨叨压低音量,像是在对人倾诉:

        “我们刚到客栈,上楼梯的时候便开始了,往后每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听见一句救命,其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冲出去寻找,在附近晃悠了一圈,那声音时远时近,最近的时候便是在寺庙后面,那里围了一堆叫花子,声音肯定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既然向你求救,你为何要跑?”

        “我不得不跑啊,对方太厉害了,我潜伏了一会儿,逐渐被他控制住心智,那人法术高深出手隐秘,直教我抓心挠肺浑身战栗,却丝毫抓不住把柄,再不跑就要折里边了,你帮我想想,什么样的法术能控人心智,是不是幻术?”

        “如若果真如此,的确有可能是幻术,但如今周围人全都没事,单单你出现幻觉,那便不是你我一同走进幻境中,法术定是加诸你一人身上,你又只是幻听,还能准确辨别出方位,这样半真半假又精准的,我从来没见过。”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来到野渡城没几个时辰,仔细想想,我们从船上下来后,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做过什么可疑的事?”

        花楼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忽看向筱语:“你会不会幻术?”

        世人皆知,狐族的幻术可谓是登峰造极,用来摄心再好不过,这一路最容易对自己下手的,便是身边的人,筱语几次三番对他动杀机,施点幻术也是可能的。

        “我会,但并不是我。”

        筱语被怀疑,脸色难免暗沉:“以我的能力,让你听到声音容易,做得毫无痕迹很难,须在你毫无防备之时下手,你并非等闲之辈没有这么好糊弄。”

        “也或许,这并不是幻术,”筱语接着分析,“这里是野渡城,你的老家,你来到这里便能听见声音,或许是你某一位亲人遇到危险,用密语唤你去寺庙后边救他。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和哪一位亲友结过密语令。”

        花楼十分抗拒这个答案,他走这么长时间,难道野渡城出变故了?

        “密语令消耗太大,必须两个形影不离的人才用得上,我也只跟我有灵识的法器结过密语令。”

        “那会不会是你那有灵识的法器?”

        “怎么可能,它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他斩钉截铁。

        话说完,疑虑却笼上心头,虽不可能,但首先还是得排除掉这种可能。

        他二指并拢,试探着小心翼翼默念密语:“小乙巴?”

        毫无回音。

        巴乙鞭被落在涅槃谷的风阵中,不是被水流冲走,就是被风卷了去,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花楼正欲打消这个念头,忽听一声尖锐的啼鸣如爆竹升天,轰的一声在他脑后炸开,直震得他心神欲裂差点爆体而亡。

        “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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