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老
次日早上，萧宁例行服药时，扶黛没跟着纪弯弯去，而是直接出了府。
而今日的沉渚殿，人也少的可怜。
萧蘅似乎为了避免昨日的尴尬气氛，今日倒是没来。元福自然也没跟来。
可纪弯弯发现，帘襄也不在殿内。
“宁儿，帘襄那丫头呢，怎么不在？”
纪弯弯一本正经的询问，萧宁无奈只能找了个理由搪塞：“哦，今日我嫌她烦，便让她下去了。”
纪弯弯也没再问，看着萧宁把药喝完，准备起身回侧殿去。
“欸，纪三，你别走啊。”萧宁见纪弯弯收碗准备走，忙开口叫住他，“帘襄不在，我又突然有点闷了，不如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呗。”
“那我，去帮你把帘襄叫回来？”
“不要，那多麻烦。你就坐下，陪我聊聊天。”萧宁一把拉住纪弯弯，示意她坐下，“你这两天都不理我，生我气了？”
纪弯弯见拗不过她，便乖乖坐下，淡淡开口：“没有。我没生你的气。”
萧宁这个聪明的脑袋瓜，话题顺势一转：“没生我气？那就是生皇兄的气喽？”
纪弯弯愣了愣，忽地沉声道：“殿下身份何等尊贵，纪三不敢。”
萧宁突然坏笑起来：“那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头。定好好臭骂他一顿。”
纪弯弯连连摆手：“不不，宁儿，你多虑了，我真的没事。”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经过那晚，她一心只想离萧蘅远远的。若是宁儿知道实情，她又要夹在这兄妹二人之间了。往后的日子，怕是更没得安宁了。
怕萧宁继续逼问下去，纪弯弯忙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宁儿，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做，我先回去了。”
萧宁朝着纪弯弯的背影喊道：“纪三，欸，你别走啊。”
等到确认纪弯弯已走远，萧宁才对着殿门露出狡黠一笑：“哼，看你还能瞒我多久。”
临近午时，扶黛才回来。
她打量了片刻门外，见没人瞧见立刻关紧殿门。
纪弯弯听见声响，忙从卧榻上坐起来。
“回来了？买着了吗？”
“买着了。”
扶黛三两下就解开布袋子，掏出两件白色系带束胸，扔给她：“快去换上吧，别给勒坏了。”
“这次买的质感比之前好太多了。”纪弯弯揉搓着束胸，忽然笑起来，“黛黛，以后谁若是娶了你，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纪三，你瞎说什么呢。”扶黛一听到嫁娶便羞红了脸，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你持家有道呗。要换做是我，根本存不住银子。”
“虽说你救了公主，不缺银子花。但往后谁知道呢，能存些总是好的。”
“好，我的管家婆。”
纪弯弯笑道，终于起身去帘幔那侧，换了衣裳。
午食过后，一阵困意袭来，纪弯弯连打几个哈欠，便又黏上床榻。
纪弯弯刚睡熟，不到一会，帘襄就走了进来，喊了扶黛去沉渚殿。说是公主有事找她。
“公主。您找我？”萧宁赖在卧榻上，扶摇朝她郑重的行礼。
萧宁随口“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帘襄把门关上。
随着门重重地被关上，扶黛的心里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萧宁把玩着手指，忽然冷冷道：
“扶黛，从现在开始，本公主问的每一个字，你都要想好了再答。若有半句假话，本公主便把你嫁给乡野村夫，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纪三。你可要想清楚！”
萧宁忽的变得这般阴沉，扶黛心里有些害怕，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是，公主，扶黛定不说一句假话。”
“好，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萧宁满意地撇嘴一笑，“第一个问题，那晚纪三去宁清殿到底发生什么了？”
扶黛埋下头，低声回道：“回公主，扶黛不知。”
“嗯？”
“是，是殿下发现了毒粉之事，以为是纪三做的，才对她大发雷霆。”
“果然如此，看来本公主猜的没错。”萧宁眯着眼，继续问道：“可她为何不告诉本公主呢？”
“纪三说，说是不想让殿下和公主心生隔阂。”
“心生隔阂？她怎么比我想象的还要傻？”萧宁忽然猛地坐起来，带着玩味的表情，“皇兄明明猜得到，是我要针对那恭静。看样子，他生气的原因怕是另有其事。”
“那，扶黛就不知道了。”
“罢了，猜你也不知道。”萧宁眼珠子一转，继续发问，“好，下一个问题。今早，你出王府做什么去了？”
扶黛忽觉不安，双腿开始打抖：“就，出去随便买了点东西。”
“买的什么？”
“额就买的一些吃的。”
萧宁忽然厉声喝道：“还不说实话？”
天空像应景似的，霎时响起一声闷雷。
扶黛吓得身子跟着一颤，忙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公主，扶黛不能说，扶黛真的不能说啊。公主”
“不能说，好一个不能说。”萧宁转向身旁的帘襄，“帘襄，那你来说，你今日都看见什么了？”
“回公主，帘襄今日见扶黛偷偷出府，心觉异样，便暗中跟着。见她赫然走进云锦阁，出来时拿着个布袋子。我便在她离开后去找了那掌柜的盘问，这才知晓，扶黛出府买的是束胸。”
萧宁佯装惊讶，戏谑地说：“束胸？王府每个侍女都会分发心衣，你买那东西作甚？”
帘襄在一旁见缝插针：“公主，帘襄听那掌柜的说，很多女子为扮成男儿身，常常会买来束缚胸部。”
“哦，女扮男装？”萧宁忽地转变神色，声色俱厉，“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又一声闷雷响起。
扶黛伏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抖，喉咙里发出哽咽声：“公主，奴婢不能说，说了纪三会死的”
闻言，萧宁反倒笑了起来：“本公主何时说了要让纪三死，又何时说了要说出去？”
扶黛愣了片刻，抬起头来望着萧宁：“公主——”
“你先起来吧，本公主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萧宁语气平缓下来，试图安抚着扶黛，“再说，这件事是本公主自己发现的，又不是你背叛了纪三。”
扶黛眨巴着湿透的眼眸，再次确认道：“那公主可一定要答应扶黛，不能伤害纪三，也不能说出去。扶黛才会——”
“嗯。”
萧宁闭了闭眼，点头答应。
扶黛这才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细细说来：“是公主最开始吐药的时候，奴婢赶着去叫纪三来看看，却无意撞破了她的女儿身。奴婢答应替她保守秘密，可纪三真的对奴婢很好很好。请公主千万不要”
“好你个纪三，竟然瞒了本公主这么久。”萧宁像是只听了前半部分，对着空气呢喃起来，“纪三是在冀州军营救的我，她竟敢扮作男儿孤身进军营。纪三啊纪三，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过了良久，帘襄轻声唤她，萧宁才回过神来。
萧宁收回目光，接着问道：“扶黛，我问你，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你觉得纪三对我皇兄有没有异样的情愫？”
扶黛直摇头：“公主，你说的那什么异样的情愫，我不是很懂。”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呢。”萧宁当即皱眉，长叹一口气，“就是本公主对罗义哥哥的那种情愫。懂了吗？”
扶黛摸着脑袋想了片刻：“好像没看出什么。”
萧宁双手交叉环抱，琢磨道：“实在不应该啊。按理说，以皇兄这般天人之姿，纪三又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很难保证纪三不会就算皇兄以为纪三是男子，可纪三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啊。唉，扶黛，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漏了什么。”
“啊，我想到了。”扶黛突然大叫一声，“前段时间，我快睡着时，好像听见纪三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殿下’之类的话。”
“什么，满脑子都是我皇兄？”萧宁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那就是了。看来这草木早就不是草木，而是青山了。”
一旁的帘襄也像嗅到了某种不得了的气息，一个劲地抿紧嘴，生怕笑出来。
扶黛却一脸的疑惑：“公主，什么草木，什么青山，扶黛怎么听不懂。”
“唉，你不用管什么草木青山的，你只要知道，纪三喜欢我皇兄便是了。”
“纪三喜欢殿下？公主，你确定吗？”
“亏你天天跟纪三朝夕相处，竟然都没发现。”萧宁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双手拍掌，“帘襄，你还记得之前府里传过一段时间，说皇兄是断袖的传闻吗？现在看来，这断袖只怕是个‘假袖’啊。”
帘襄回道：“奴婢记得。殿下还好长一段时间，都躲在房内不出来呢。”
扶黛摸不着头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俩。
萧宁见扶黛那个样子，挑眉一笑：“扶黛，你别想了，你也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女，能想明白啥。等你今后遇上了，你自然便会懂了。”
扶黛见公主拿她取笑，忙低下头去。
萧宁用手扇着风，嘱咐一旁的帘襄：“说的都有些渴了，帘襄，你去倒点冰乌梅汁来，我们都喝点。顺便往冰鉴里再加些冰块，这鬼天气，怎的今日这般燥热！”
帘襄端来冰乌梅汁，依次递给萧宁和扶黛，最后才端起自己那份。
她开腔解释道：“公主，天气这般燥热，今日怕是少不了一场暴雨呢。”
萧宁见扶黛有些笨拙的端着冰乌梅汁，一直不喝，便笑着打趣道：“喝吧喝吧。在侧殿喝和在这沉渚殿喝，有何区别？晚些时候，你也带些回去给纪三。”
扶黛这才点头应下，抿起那乌梅汁来。可她还没喝上几口，萧宁忽然唤她：“扶黛，你过来。”
扶黛走过去，萧宁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扶黛，你这样做”
闻言，扶黛面露难色，怯怯地问：“公主，这能行吗？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纪三喜欢我皇兄，我皇兄分明也爱慕纪三，只是两人都互不知晓罢了既然这样，咱们就帮帮他们。”
扶黛还是不放心：“可是万一殿下”
“万一什么？本公主只是充当一回月老，牵线搭桥。最后成不成，还不都得看他们。”萧宁撇嘴坏笑起来，“再说，恭静现在还没出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相比那讨厌的恭静，纪三做我皇嫂，我倒是十分乐意！”
扶黛支支吾吾又想开口，萧宁生生给她截胡：“好了，就这么办。你按本公主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是。”
扶黛无奈只能应下。
回侧殿只稍片刻的路上，她却感觉走了许久，心里始终突突响个不停。
虽说现在公主知道了纪三的女儿身，答应保守秘密。可公主要她做的这件事，她心里却担忧的厉害。要是成了还好，若是殿下并不爱慕纪三，那可怎么办？
“黛黛，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纪弯弯此刻已醒来，盘腿坐在卧榻上，却见扶黛这副模样回来，“要不要我帮你瞧瞧？”
天空想起第一道闷雷时，她就被惊醒，想再睡会，却怎么都睡不着。
“啊，我没事。”扶黛猛地回过神，把手里的冰乌梅汁递给她，“我去公主那给你拿了冰乌梅汁来，正好解解暑。”
“啊，冰乌梅汁！”纪弯弯目光瞬间被乌梅汁牵走，她捧上那冰凉的杯壁，往脸上一贴，“好凉爽。”
“我这几日都没怎么理宁儿，她还对我这般好。”纪弯弯忽然叹了口气，仰面看着扶黛，“黛黛你说，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公主？
既然纪三提到公主，那现在或许是个绝佳时机。
“不会，公主没生你的气。”扶黛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安慰道，“公主刚还说，她前几年在刺槐树下埋了壶桑椹酒，已经叫人挖出来了，说是一会送来给你喝。”
“酒？”纪弯弯立马色变，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上次在冀州我脸都丢尽了，我哪敢再喝酒？”
扶摇笑起来：“公主就是知道，才给你送这果酒。因是果子做的酒，说是喝了不会醉。味道十分甘甜，不似白酒那般割喉咙。”
“当真不会醉？”
“当真。”
“那倒可以尝尝。今日不知怎的这般燥热，若有这般美酿，那也是乐事一件。”
说着，纪弯弯饮完了杯里的冰乌梅汁。
天刚黑，萧宁便差人把桑椹酒送来。
此刻，距离用过晚食已有好一会。天燥热的难受，外面时时有闷雷冒出。
就是不见雨下！
纪弯弯急不可耐地揭开酒壶的封口，头埋进酒壶里去闻，说：“黛黛，你说的一点没错，这果酒闻起来真是香甜。”
说着，她抱起酒壶正欲往碗里倒，扶黛忙用手托起酒壶，说：“别在房里喝，不然里面全是酒味。去厨房，我再给你做点小食，配着吃。”
“也好。”
纪弯弯刚要抱起酒壶，又被扶黛摁住手。她抢过酒壶，说：“我来吧。这酒壶看着轻，其实很重的。”
扶黛端着酒壶走在前面，纪弯弯便悠闲地跟在后面。
她本以为外面会凉快许多，可刚出殿门没几步，她明显感到一股滚热的烧灼感。实在闷燥的难受，纪弯弯不禁催促着扶黛：
“黛黛，走快点，外面热死了。”
“好。”
扶黛调整了下怀里酒壶的位置，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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