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翎府（二）

贺青云一顿：“有何不可？”

        萧不凡低声道：“一来，这是我青翎家事。二来，你对付不来那人。”

        “那人？”贺青云问，“前辈所言何人？可是教你吹雪的人？”

        萧不凡冷哼一声：“老夫病魔缠身，早已无法运气修炼，还谈什么吹雪？我现在连真气化丝都做不到了！贺青云，你真是多管闲事，害苦我们！”

        这番话云里雾里，众人都一头雾水，贺青云更是不解：“此话怎讲？”

        “你怀疑老夫便罢了，还算计吾儿，让他使出吹雪，好来问责！可是怎样都好，你竟然将冷儿带回来，若他出了半点差错，我萧不凡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见他越说越古怪，钟慕白终于听不下去，厉声道：“萧不凡，你怎么这般不讲理！无故怪罪青云城主！”

        萧不凡默然，却是一咬牙，两行热泪夺出。他仰天怒喝，响彻云霄！

        忽然间，院中群鸦兀地飞起，盘旋聚集，形成一团黑物，隐隐有黑气四散，竟是化作人形。贺青云一惊，连忙让众人后撤。

        黑气散去，一个身着黑色羽袍，长发苍白，戴着黑色恶鬼面具的人伫立院中，看身形应是男人。

        众人瞪大双眼，见那人周身黑雾弥散，如丝如缕，只觉十分压抑。鬼面人目光扫过，众人浑身冰凉，因为那人竟是双瞳反色：眼珠是白的，眼白却漆黑如夜！

        “你姓贺，是贺连城的儿子？”鬼面人声音冰冷，感情甚微。

        “你……认识我爹？”贺青云也是浑身发僵。

        鬼面人不应答，而是走到萧不凡身旁。萧不凡双眼通红瞪着他，颇为硬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儿子，你休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萧前辈……”贺青云惊愕。

        “贺青云，你听着，我费尽心思要拿到天道八式，传授给萧冷，不过希望他思取上进，好生修炼武功。终有一朝，雏鹰要学会自己飞翔，我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萧不凡低声道。

        萧冷听罢，迟滞片刻，热泪盈眶。想起自己习武偷懒，凭着半吊子武功和家中背景便横行江南，如今终于是明白了父亲苦心，只是一切似乎都太迟了。

        鬼面人又说道：“我本以为萧不凡寻我要吹雪，打算入我魔道，可不知他患病已久，体内经脉坏死，再无法修炼，却将吹雪传授给了萧冷。不过这样也好。”

        贺青云终于明白事情原委，可双腿好似灌铅，无法挪动半步。眼前这人武境至少比自己高上两层，这才有如此强的压迫。

        “萧冷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只是欺我者不可赦。”鬼面人说着，手心一翻，一道黑刃从手背软甲弹出。

        萧不凡见状，怒吼道：“贺青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带走……”话到一半，喉头黑光一闪，血凝封喉，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这么绝了气。

        萧冷目眦欲裂，又怒又悲，大喊一声：“爹！”喊得撕心裂肺。

        这一喊让众人都缓过神来，贺青云终于回神，心中怒意升起，见萧冷就要冲上前拼命，连忙抓住，振声道：“阁下何人！”

        鬼面人收刀，扫视过来，声音毫无起伏：“幽郡静光城，白夜王。”

        静光城……白夜王。这个名号如同一道霹雳，让贺青云猛然一颤。幽郡近年魔道盛行，中原几乎无人敢只身前去。幽郡魔人聚集，自立成郡，其中又有三城一都，而这静光城便是三城之一。

        三座城池各有一主，其中一人确名为白夜王，手段残忍，为人冷酷。而一切特征，都与眼前此人一一吻合。

        钟慕白见自己一语成谶，苦不堪言，想来今日一场恶战难免。萧不凡虽勾结魔道，却已命丧黄泉，不再追究。只是他临死前要让众人保护好萧冷，绝不可任白夜王带回幽郡，钟慕白知道其中利害，出于正道之心，也必将捍卫。

        “将萧冷交出来。”白夜王羽袍一抖，原地不动。

        贺青云不敢直视，心中暗忖：不知我同慕白前辈联手，能否伤他三分。不如让人速速传信去请救兵，不成，我们拖不了那么久。

        他几个念头一转，还是下定决心，拼尽全力也要保住萧冷。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南第一府的萧家独子就这般被带到幽郡，被白夜王培育成魔道恶人！

        “白夜王，恕贺某难从。”贺青云上前一步，手按腰间雕花铜鞘，手腕一翻，一柄银色长剑脱出。剑身白芒耀眼，云纹游于两面。

        钟慕白也走上前，一柄蛇信般的曲刃刺剑从伞筒抽出：“青云，老夫助你。”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压下心头恐惧，也要加入战局。他们虽自知武功与白夜王相比恐怕判若云泥，可怎能让师父独自迎战？

        苏染也要来战，林嫣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去。钟慕白心中一沉，当即下令弟子们不准上前，若逆命者，当叛门处置！弟子们大惊，咬牙切齿，还是退后了。

        “云鹤剑。贺连城死了么？”白夜王望着他。

        “家父病逝多时。”贺青云走上前去。

        “这样。”白夜王点头，“你叫贺青云是么？这本是我同青翎府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为何要插手？”

        “青翎府乃是江南第一府，如今阁下下手残忍，赶尽杀绝，便是挑明要同我贺青云作对，怎还说与我们无关！”贺青云厉声道，“再者，自古正邪不两立！”

        “也是。”白夜王道，“不过我只要人。你们修为尚浅，敌不过我，不如交出萧冷，我便领他离开。”

        贺青云挑眉，讽道：“阁下莫不是惧怕了我手中云鹤，或者对我身后潇湘阁众人有所忌惮，这才假意承让！”

        白夜王反色双瞳望向他，声音凛然：“不用激我。”又看了一眼萧冷，“过来。”

        萧冷未缓过神，忽闻两声怒吼，竟是阿虎阿福护主有心，一左一右直扑过来！阿虎在左，纵身一跃，举刀劈落；阿福在右，双手成爪，黑虎掏心！

        两人迅速迫近，正欲左右夹击，眼看离白夜王仅半丈不到，他仍一动不动。心中正得意，忽闻萧冷一声惊呼：“小心！”

        “心”字未落，白夜王周身黑雾升腾，双手黑雾缠绕，化作两柄黑刀，压低身子回转一圈，好似扫堂腿，又像是原地起舞。

        “法岚花开。”

        黑雾四散，阿虎、阿福滞在半空，须臾间血丝飞溅，上百道细微的切痕在两人颈下爆裂，如花绽放。两人重重摔落，双目翻白，生命很快逝去。

        萧冷先失去父亲，两名最亲近的家仆也随之毙命，府上除了自己，再无人幸免。一时间重重打击，如同大山压在身上，萧冷哭喊几声，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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