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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剖白


等接到消息的青冥修士赶到时,已经没了两人的踪影,只有无名的尸体半掩在苍苍草木中。

        庄风裹了伤躺在竹舍。晏知行赶过来看他,一脸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小晏道:“你的运气是不是太差了些?那么多路偏偏让你遇上。”

        庄风不说话。并不是他运气差,而是下山没多久他便闻到了一种味道。这微不可查的血腥气与寻常的血腥有些不同,他循着味道走,意料之外地遇上任清风,还是失了控的任清风。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幸而没有伤到内腑,及时止了血后躺几日养养也就好了。但任清风眼中的异红一直浮现在眼前,让他心神不定。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是任清风伤他这件事,毕竟身上的伤藏不住,而萧停在任清风手下生死未知,得有人去救他。

        在得知失去两人踪迹时,庄风几乎要从床上爬起来。如果萧停死了,那便约等于是被他害死的。最终晏知行按住了他,指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你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你再折腾下去,死了可没人管。程师兄已经派人找去了,你呆着吧。”

        晏知行走后,庄风又给伤口缠了一道纱布,去了藏书阁。

        任清风的模样,很像是中毒。

        在藏书阁上下大略翻了翻,没找到相关的书册。庄风扶住书柜,眼前止不住发白。勉强去到了点华书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个自称书屋主人的男人斜靠在二楼的窗边,不知看着什么。

        庄风缓了一缓才开始找书。上回来时看得全,对这间书屋的大致目录还有印象,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几本。

        翻看时庄风忽然停了下来,恍然想起被忽略的一些问题。任清风为何要杀无名?他是失控杀了无名,还是杀了无名之后才失控?

        若是闻眠没记错,无名真是何洛的话,那任清风应当与无名相识。相识的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且一人死一人疯,说是巧合恐怕没人会信。若不是巧合,若任清风是刻意等在那里,那两人之间绝不简单。事实便可能如沈桥所说,是问霞山的阴影。

        想到这,庄风翻书的手顿住。他望了望依然站在原处的谢意,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是在等着谁。他的视线过于直白,谢意转过头来,还保持着刚刚的神情,淡淡道:“你的伤再这样闷下去会烂掉。”

        庄风低头看去,血迹果然已经透出外衣。但他并不是很在意,问道:“前辈可否知道有什么毒,能惑人心智、引人动杀机?”

        谢意道:“惑人心智的毒不少,能引动杀机的却不一定有。”

        “前辈的意思是?”

        “端看中毒的人被惑了什么心智。”

        “那这些毒里,有没有一种能使人双目呈血色?”

        “你既能说出这种症状,想必是有的。只是世上毒物何其多,不全然能被世人了解,记录在册的更是少之又少。”

        庄风放下手中书册,有些好奇:“前辈似乎远比这满屋藏书渊博。”

        谢意又望向窗外,隔了很久才答:“我见过。”

        见过什么?庄风没再问,只是觉得这位前辈此时似乎心情不太好。他将书册放回原处,走出了书屋。在门前时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心道这位前辈望着的像是青冥山。

        青冥山远。即使它就在白露镇外,从这里望过去也会觉得很远。十二峰隐在云雾间,云雾将里面的一切藏住。

        庄风没想到,迟遇会在竹舍里等他。他扶着腰间发痛的伤口进门,一抬头就看见迟遇站在他的床前。其实不过几日不见,因着心绪不同,倒有一种很久没见过的错觉。

        他将迟遇上下打量一回,见他气色尚好,不由便放了些心,问道:“你的身体……”

        迟遇转头看他,眸光静静:“无碍。”

        庄风抿唇。无碍便是说弱水涧对他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影响,那“无碍”这两个字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庄风不喜欠人情分,可自从遇见迟遇以来好像就一直欠着他。他心中一时涌起自己也没料到的郁闷,便没注意迟遇一直盯着他的伤处。

        这伤确实不重,只是看着吓人了些。迟遇也只是看着,并不动作,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忍耐。

        庄风从柜子里取了些纱布,准备脱下外衣时似乎才想起还有人在,问道:“仙君有何事?”

        迟遇道:“你先换药。”

        庄风有些为难,但他没有犹豫多久。这纱布确实闷着难受,且因贴在伤口久了,与伤口粘在一处,揭下来时难免又将伤缝给撕开了些,流出的血还新鲜着。庄风出了一背的冷汗,勉强将伤口裹好后感觉有些脱力。他穿好衣裳,觉得站起来可能有些费力,便这样坐在床边看着迟遇。

        迟遇的面色好像比刚刚白了些,难不成是毒发?庄风如此想着,听迟遇道:“上回你走得急,我有些话没有同你说。”

        “哦。”庄风端正了下坐姿,觉得这样看人眼睛有些累,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要坐吗?”

        迟遇坐了下来。竹舍恬静,竹影拂动。

        “抱歉。没有考虑到你。”

        庄风虽不知迟遇要同他说什么,但这个抱歉他是万万受不起的。他承了迟遇太多好处,再让人给他道歉那可真是皮厚了。

        “仙君不必说抱歉,要说也应当是我说。”

        迟遇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之前说的不错,轮回是新生。你与叶风无关,只是我没有忍住。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庄风想了想,“这个‘不能’却是因为我是他的轮回。”

        迟遇沉默着应了。

        庄风笑道:“那仙君为何又觉得我和他无关?若没有这一层牵系,仙君会在人群中多看我一眼么?”

        “不会。”

        庄风有些无奈,迟遇真是诚实得令人伤心,说了不想骗他就真的不骗他。但他不想再说什么,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他在抱怨。可就像迟遇说的,他与叶风无关,他原本也与迟遇无关。只是有个问题让他比较好奇。

        “我听仙君对这位叶风并非无情,那又为何要杀他?”

        迟遇没有立刻回答。庄风原以为他在考虑是否要将往事托出几分,却听他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着实令人不解,但庄风没有精神再问什么,他指了指门口,“仙君请吧,我得休息了。”

        “我还没有说完。”

        迟遇站起身来。庄风也随着他的目光抬起头,静静地看他。

        “你说。”

        “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嗯?”庄风反应了会,迟遇这话大约接的是先前说的‘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他合衣躺下,有几分困倦。

        “随仙君的便。”他总不能迟遇来一次赶一次。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迟遇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然后走了出去。

        这一觉庄风睡了很久。醒过来时天色正晚,云霞透过门框剥落了一点似血的浓丽。桌子上搁着一个青瓷白碗,热气蒙蒙,外间传来轻微的碗盆碰撞声。竹舍是有灶间不错,可几乎没人会去用,时间久了连灰都结了一指厚。

        庄风起身往灶间方向走,声音愈发明显,甚至能闻到淡淡的米香。他停在门口不远,有人走了出来,手中正拿着一个葫芦瓢,是要去接水。走了两步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你醒了?”迟遇眼中多了几分神采,快步走过来,低头看着他的伤处,问道:“现在还疼不疼?桌子上放了药,喝过了没?”

        庄风没有说话,只望着迟遇。仙君一身白衣,宽袖束起,发端潮湿,不知是沾了汗还是水,走近后那股烟火热气仿佛也撞过来。他曾觉得迟遇像远星,现在这颗远星化作人间烟火,啪的一声炸响在他的灶台里。

        迟迟没得到回答,迟遇的目光从伤处移到了庄风的脸上,问道:“怎么了?”

        庄风道:“伤口不疼,药没喝,你在做什么?”

        迟遇“哦”了一声,又转过去接水,道:“你睡了两日,想着你该醒了,准备做点东西吃。”

        “去白水斋吃就好了。”

        “难吃。”迟遇言简意赅地下了评论。

        “……”的确不怎么好吃,庄风没再说什么,看着迟遇接完水进了灶间便也跟了进去。

        “很快就好了,你先回去把药喝了。”

        庄风没动,往灶里添了些柴火,火光给他略显苍白的脸蒙了一层暖色。他看着迟遇在灶间忙着,觉得这场景甚是奇妙。清和剑随意地倚靠在墙边,束起的袖子仍然有些碍事,偶尔会搭在灶台上染上些别的颜色。灶间起热浪时,有汗珠沿着耳后滑落脖颈,埋进衣襟。仙君神色认真平静,在抬眼看他的时候会自然地带上一分笑意。

        “怎么还不去?别把药放凉了。”

        庄风点点头,又捡了个木柴扔进去,然后拍了拍手心灰尘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迟遇。”

        “嗯?”

        “粥不要放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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