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喜事9
是昨天的女人，脸颊凹陷，身材瘦削，穿一身红衣，坐在轮椅上，腿上还盖着毯子。
“姐姐。”宣梨将手电筒的光移开了些，探究的看着她，“你不去前院看看吗？”
她想着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主人，应该会去主持婚礼。
女人冷漠的望着她没说话，宣梨突然福至心灵。
学表演的或多或少都会看人的微表情，女人面色冷漠，但是提到婚礼时她双眉下压，嘴角两侧有细微的括号形纹路，这是个厌恶的神情。
“姐姐早点去休息吧。”宣梨笑着甜甜道：“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推着轮椅很快离开了。
这次宣梨特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离开，她发现对方只要出了她手电筒光照射的范围，就会立刻消失不见，而且昨天碰到她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她没再耽搁，匆匆的往正房里走，推开门，房外的灯笼将屋子也渡上了一层红色，本就是喜房，这样昏暗的光线也让宣梨的视野里全都是红色。
房间里有两张桌子，一张是外间的方桌，看着是吃饭用的，上面什么也没有。还有一张就摆在雕花大床的外侧，是个梳妆台。
宣梨直接往梳妆台那边走，梳妆台的正面是一副半圆形的镜子，抽屉分为上下两层，全是木质的，新娘和新郎的照片就摆放在镜子旁，大概有十四寸，装裱在相框里，就是遗照的大小，不过是彩色的。
宣梨犹豫了会儿，拿起了新郎的相框。
屋外突然传来“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
宣梨心里一惊，都要举办婚礼了，竟然还有纸人活动。
她的视线快速扫了一遍屋子，柜子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东西，床下唐家兄妹已经证实过可以躲。
她快步轻巧的跑到里间的床边，猫下腰趴在了床下，顺带将相框倒扣着放在旁边。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刚刚她没有关房门，纸人直接从大门“走”了进来。
原来昨天晚上的纸人两次吓人的间隙是跑到新房来了，宣梨手半撑着上身，思绪飘忽的想。
她的眼睛看着床与地面中间的空隙，白色的纸张越来越近，逐渐能看到最底层绿色的纸。
“沙沙，沙沙。”
声音最后停在床边。
宣梨屏住呼吸，她祈祷纸人不会弯腰。
滴滴冷汗从她的额头落下，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床边站着的纸人脚上，连闭眼都做不到。
昏暗的光线下，她能大致看到纸张的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视野里的纸人一点点“走”远。
宣梨等了会儿，没有再听到声音。
还不知道纸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她鼓足勇气，从床底下快速爬出来，拾起地上的相框就往门外跑。
还好纸人没有在外面等她。
宣梨拿出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刺跑过漆黑的院子，她不敢回头，只一股脑的扎进黑暗往前跑。
到了前院，只有老人和唐心诺正站在正堂的门口等她。
看到她回来，唐心诺松了口气。
“送亲太太把新娘的照片递给娶亲太太。”老人在一旁用阴森的声音播报下一个环节。
宣梨走到唐心诺身前，把扣在自己胸前的相框递给她。
“宣姐姐？”唐心诺看了一眼照片，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这分明是新郎的照片。
宣梨对她点了点头，唐心诺没再问什么，从她手中接过了相框。
老人似乎没发现照片不对的情况，率先往大宅门口走去。
“我们一起走。”唐心诺靠近身边的宣梨，边走边对她说，“我哥哥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嗯。”宣梨点点头，和唐心诺一起跟着老人走出了大宅。
宅院的大门口停着一顶红色的轿子，大家分别站在轿子的四个角，后面还跟着一群村民，都拿着吹奏的乐器。
漆黑的夜晚这种情景怎么看怎么恐怖。
宣梨偷偷的往轿子后面的一队人看了眼，大概有二十多个村民，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僵硬，嘴角弯曲的孤独都一模一样。
宣梨看得心慌，赶紧移开目光。
“娶亲太太送新娘入宝矫——”老人高声喊道。
唐心诺看着自己的哥哥，哆哆嗦嗦的带着相框走近花轿，将轿帘掀开，把相框快速的放进去。
“起轿——”
吹唢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锣鼓喧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宣梨和唐心诺手挽着手跟在轿子旁，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荒唐，本该是热闹的喜事，却在深夜举办。
抬着的轿子里也只有一张新人的照片。
她抬起头，路清兮恰好也在侧头往后看她，眼神淡淡的，神情很平静，宣梨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没什么奇怪之处。
他是第一个宣梨看不出任何情感的人，宣梨曾经专门选修过学校的微表情课，为了钻研演技，她看过很多人的微表情，可是她很努力也无法看出路清兮的情绪，这样的人其实是有些——可怕。
宣梨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路。
老人打着灯笼走在轿子的最前方，整个迎亲的队伍绕着村子的一条路走了一圈，村里的路还是土路，走起来凹凸不平，光线又暗，宣梨拉着唐心诺的手，两个女孩小心翼翼的互相搀扶着走，好在一路上没碰到任何危险。
轿子又停在了阴府的大门口，铁门大敞着，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怪物张开的大嘴，谁也无法预料到里面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娶亲太太娶亲。”老人将目光转向唐心诺。
“亲属上香，茶房上茶。”
“送嫁的去村东头送嫁。”
话音刚落，周航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他扒着轿杆不肯松手，浑身都在颤抖。
老人冲轿子后的村民点点下巴，两个村民放下手中的唢呐，走上前来拉着周航往村东头的方向走。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周航的叫声变得尖利，他大喊着，“我不想死！放过我吧！”
“救救我——”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其余人站在门口，噤若寒蝉。
宣梨听着他的叫声，脸色白得和纸一样，虽然她是第一个做任务，但是起码还在熟悉的宅院里，而一个人晚上去墓地，想也知道有多危险。
可是她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站着，一股无名的愤怒突然从她的心底升腾出来，她从没有过这么无力，即使在一直在演炮灰。
在生与死面前，以前看起来天大的事情，好像也不过如此。
“要小心纸人。”她悄声对站在旁边，脸色同样苍白，红了眼眶的唐心诺说。
“宣姐姐你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到新房里吧。”唐心诺带着哭腔说道，“晚上在外面太危险了。”
“得看新房躲的地方够不够。”宣梨思量着新房能躲的地方。
“柜子里能躲两个人。”唐心诺第一晚就和哥哥在新房里，因此熟知新房的布局，“床下挤挤能躲三个人。”
“这样再好不过。”宣梨冲她笑笑，“没事的，别害怕。”
唐心诺点点头，去花轿里取照片。
韩项明苍白着脸进了大宅，按照npc的指示去正堂旁边的耳房准备茶盏。
宣梨站在路清兮的旁边等唐心诺取好照片。
“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去。”路清兮对她道。
“嗯。”宣梨抬头看他，“我把新娘的照片换成了新郎的。”
“做的好。”路清兮的眼里破天荒出现了点笑意。
唐心诺取好了照片，将相框捧在手上。
“好了，我们走吧。”她对大家说，可能是因为人多，她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一行人穿过前院，到了新房。
进了新房，唐心诺往里间的梳妆台走，将新郎的照片摆放在梳妆台上。
她正要去取放在抽屉里的绸布，宣梨对她道：“不用管了，心诺。”
唐心诺回头看她，眼神带了点疑问，但还是停下动作没再继续。
“你们昨天晚上没有布置新房吧？”宣梨问他们。
“昨晚我和哥哥觉得新房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唐心诺看着房间里的布置，红绸挂在床的边沿，梳妆台上，如果再要添加，最多加一些“喜”字的贴纸。
“所以这就是我们能活下来的原因。”唐心臣突然反应过来。
“对，昨晚我和路清兮并没走按照npc说得去剪纸，韩哥和周哥躲在了棺材里，也不算守灵，所以我们都没事。”宣梨说着看向路清兮，“这些都是路清兮先发现的。”
“也不算是确定的发现。”路清兮走到里间宣梨站着的柜子旁边，“只是推测，如果今晚我们都能活下来，说明推测是对的。”
唐心诺欲言又止，这其实是一个对照，周航去墓地必然按照要求做了，韩项明去了茶房，不知道怎么算是完成任务。
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哥哥，唐心臣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明天一定要去找那个坐轮椅的女人。”宣梨想起她连着两晚碰到的那个女人，“她对婚礼很厌恶，甚至憎恨，你们看像不像任务的死亡条件？”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幻想，或者说，这是她操控的？”路清兮微微侧目，看着她道。
“对。”宣梨点点头，“我们得去找找她。”
“沙沙，沙沙。”
纸张摩擦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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