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风格

郑智雍和朴宰范过去在音乐上面的合作几乎为零,  因为曲风上的喜好不同,  更因为他们想表达的东西南辕北辙。郑智雍这个人感性的时候极度感性,  深刻的时候极度深刻，对世俗的限制看得很透,  约束自己时又十分严苛,  和坦率地表达一切、包括人的正常欲望的朴宰范自然说不到一起去。

        不过那是大家都写韩语歌的时候，可以各干各的，换作开拓市场时，重点就不是用什么风格，表达什么了，他们要先弄明白：什么样的风格可以在两边都吃得开？

        韩国、或者说亚洲市场固然有点看欧美的风向,  但在欧美吃得开的那些风格在亚洲流行的概率依然不高。比如郑智雍的《黎明降临》在韩国发行时不怎么受欢迎，《权力的游戏》播出后《黎明降临》作为插曲在欧美火了起来，韩国人也捧场地让音源逆行了几天,  但仍然没有大火，过了一阵子又慢慢地落了回去。

        这还是在郑智雍人气认知度都很高，《黎明降临》的风格也比较抒情的情况下。

        “thinker似乎更喜欢在一些传统、古老的曲风上加入新意,  而不是直接尝试新的曲风”，推杯换盏见，大家聊得越发深入,  莱尼又一次展示了他做的功课,  “相比内容,  thinker你在编曲上保守多了”。

        “新的风格我尝试过,  不满意”,  郑智雍说，“新鲜的同时往往意味着粗糙，怎样的编排能够让听觉上的享受最大化，这些都是一步步地试出来的，我自己的耳朵都不满意的试验品，还是不要用来伤害消费者的耳朵了”。

        “他是觉得好听最重要”，朴宰范笑着说，“走前人的路是无所谓的”。

        “说不定会有用，已经很成熟和经典的曲风，即使跨越文化圈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力”，莱尼说，“再来几首《黎明降临》也是没关系的”。

        郑智雍：……“然后我变成一个OST歌手？韩国歌手进军英语圈靠的是唱欧洲的传统音乐，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朴宰范：“你不是也想做开路的人吗？thinker。”

        “只是因为我们要做的事还没有人做成，不是因为我们要做别人没有做成的事。”郑智雍说。

        郑智雍并非执着于“第一人”的荣光，但做了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不管初衷如何，都会是实打实的开拓者。

        前提是他们能成功。

        “你们觉得突破口会在哪里呢？”莱尼说。

        朴宰范看了郑智雍一眼：“我们的想法可能又会有些不一样了。”

        “我认为是视觉”，郑智雍说，“好的音乐配上漂亮的MV和舞台表演，语言的壁垒会阻碍音乐的感染力，但不会阻碍影像的，最近防弹少年团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可惜的是我不太擅长写动感的歌，也没办法自己上阵”。

        朴宰范：“别太谦虚，你八月放出来的那两首就挺好的。”

        郑智雍：“我还以为你对这种风格不感冒。”

        朴宰范：“不喜欢，不是分不清好坏。”再怎么说我也是唱舞曲的偶像歌手出身好吗？

        莱尼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那Jay呢？”

        “思想”，朴宰范说，“有的内容是异域风情，有的就会水土不服”。他对此算是深有体会，西方的东西挪到东方，直白洒脱的内容还是有一定受众的，比如他曾固定出演的《SNL  Korea》调侃讽刺了一大堆人和事，在韩国还挺受欢迎，但有些东西要移植就很困难，在美国hip-hop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匪帮说唱在亚洲绝对吃不消，韩国hip-hop最早的开拓者徐太志唱的是当时韩国人的心声，后来的推广者BigBang靠的是大众化的情情爱爱，由此可见“内容”对传播的影响。

        莱尼也懂点：“Jay-Z到韩国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卖过毒|品？”

        朴宰范尴尬地笑了笑：“嗯。”

        “从泥坑里往外爬，中间沾上一些脏东西关系不是很大”，郑智雍给“从充满犯罪的街区脱身有点黑历史也正常”打了个比方，“但是在亚洲，真正在‘泥坑’里的人能出来，太少见了，而像我这样，在安稳的家庭里出生长大的人，过去对他人、对社会造成严重的伤害，后来还能飞黄腾达，算什么呢？”

        这就是一个不同环境下标准不同的问题，家庭困苦一连串天灾人祸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偷小摸的行为不会被喷得太惨，明明过得下去却因为好逸恶劳非法牟利，那就是另外的待遇了。不过郑智雍没法证明他的观点在亚洲一定成立，因为生长环境糟糕有了黑历史后来又成名的人还没有出现呢。

        即便如此，他的观点也让莱尼失语了一阵子，转头看朴宰范：“thinker是不是从来没有犯过错？”

        对郑智雍近十年的经历差不多一清二楚的朴宰范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郑智雍：“你也没有，Jay，当年的事如果是公开说的那些话，被骂也就算了，私人空间被黑了进去，倒霉而已。”

        莱尼：……“亚洲还是要靠你们，乖男孩们。”

        朴宰范&郑智雍：……我们在亚洲可一点不算“乖”好吗？

        虽然三个人称得上“相谈甚欢”，但签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双方各有什么样的计划，什么样的要求，能够为对方做什么，这些都要一一阐明，并考虑现实，进行变通和妥协。

        罗马不是一夜建成的，进军海外那样大的事更不可能一蹴而就。郑智雍的首要目标是混个脸熟，其次是借roc  nation的名头给自己再加层护身符，就算拦不住青瓦台、中央日报那群人使坏，能让网民评论的时候嘴下留情也是好的。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对朴宰范说，“海外市场还有时间一点点地试水，韩国那边不行，我要快一点摸索出结果”。

        作为solo歌手音源大物，郑智雍已经摸到了天花板，而带着一个团队当制作人，他又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过去与beast、VIXX的合作不过是小打小闹，郑智雍不愿意轻易负责任，但他现在不得不如此。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朴宰范想不到他有一天会对严重拖延症的郑智雍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智雍也很惊异：“我像是会那样的吗？”

        “你在美国表现得比过去更有攻击性。”朴宰范说。

        郑智雍楞了一下：“大概是……我想让他们先对我留下够深的印象吧，开放是一种自由，像我这样脱离原本的性别刻板印象，同样是一种自由，而不是讨好女粉丝的妥协。”郑智雍不希望别人对他有深刻但错误的第一印象，回头发现真人与印象不符，又反过来怪郑智雍太装。他刚刚上《show  me  the  money》的时候礼仪归礼仪，“我就是在利用它，说我想说的真话”，郑智雍的尖锐也是一点也没有少的。

        “2015年以前你说这些还比较难”，朴宰范说，“现在有足够的证据了”。

        郑智雍在韩国搅动的那些风浪，放在美国都不能等闲视之。郑智雍再多愁善感，他曾经为减少酒驾做过贡献，也有着在朋友被质疑时挺身而出的“义气”，便足以令人对他侧目。

        见过roc  nation的莱尼·圣地亚哥以后，郑智雍又在他和朴宰范的介绍下陆续认识了一些美国的音乐人，郑智雍像一开始与圣地亚哥见面时那样，刻意地往“漂亮”的方向打扮，言谈间又表现得坦荡、礼貌又毫不怯懦，刚见面的时候还有人觉得郑智雍像韩国生产的那种“漂亮娃娃”，知道他干过什么事以后就只能感叹这真是个奇葩了。

        郑智雍（微笑）：我没犯过错怎么会成为你们看轻我的理由了，我一直很奇怪呢。

        这是他脑内的吐槽，郑智雍嘴上说的话是：“人不是只会因为外界的压力约束自己的，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自由，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困扰和伤害，有时稍微过分一点也值得。”

        “我好像是在利用我做过的事情，发行过的作品，经营我现在的形象”，郑智雍想了想，说，“圣地亚哥先生也有感觉吧”。

        “他说要是你不在CJ，他绝对要尝试运作你。”

        郑智雍和莱尼·圣地亚哥只见了一面，朴宰范要和roc  nation谈签约，这几天还在联系。

        “具有东方特色的rapper？”郑智雍哈哈一笑，说。

        “你哪边都不是”，朴宰范说，“你欲|望不多，又感性，显得有点东方，你要是喜欢泡吧蹦迪呢？”

        郑智雍个人喜欢美的事物又不会轻易痴迷，所以显得优雅文艺又克制，后面的那些在郑智雍眼里也不是什么错事，只是他没兴趣罢了。说到感情方面的处理，郑智雍在安希妍没分手的时候就去帮忙、分手后立即去套近乎的做法可一点也不“东方”。

        “我不排斥一定程度上的宣传和设定，可是全交给别人来做，自己没有一点自主权的话，很容易做得太过，最后我反而下不了台”，韩国那边虽然发生了太多郑智雍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经营形象这件事是由郑智雍自己亲手主导的，所以基本上在他的可控范围内，“我想在韩国有更稳定的地位，也想让我们的合作能有好的成绩，你的成功也会是我的，哥”。

        他成名上位的速度太快了，在外说什么不进则退要换个方向开拓不是一般地拉仇恨。这是在朴宰范的面前，郑智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

        “一起尝试吧”，朴宰范说，“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风格，保持自己独有的特色，这些对莱尼说的东西是你我最高的理想，仅仅是打开局面，必要的时候用一些典型的美国的风格你也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宝儿前辈和东方神起前辈在日本打开局面的时候也是用J-POP。”等韩国歌手在日本站稳了脚跟，唱K-POP风格也能有人听了。论现实程度，郑智雍远远比朴宰范现实，他反过来还“埋怨”起了朴宰范：“哥solo的时候为什么没听我的意见让曲风更‘韩国’一点呢？”

        朴宰范：“那是……那是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再更有名了，唱自己不喜欢的风格，变得更受欢迎有意义吗？”

        “有意义啊，哥的美国风作品质量还不是非常高的时候，多来几首韩国市场喜欢的，让人留下‘朴宰范的歌不错’的印象，后面的音源也不会那么糟”，郑智雍说完以后叹了口气，“算了，已经好起来了……我们真的好久没争执过了”。

        “嗯”，朴宰范说，“你让我在五年前就看到后面音源榜的形势，是不是太勉强了”。

        “是。”有错就认是郑智雍的优点之一。一直到朴宰范建立AOMG的时候，音源的地位都远远不如现在重要，当时hip-hop还没有广泛流行，单纯的“音源大物”也寥寥无几，郑智雍那套刷口碑的法子有点事后诸葛亮。

        “但你对形势的预判挺准的”，郑智雍承认得痛快，朴宰范反而不好继续说了，“合约的事还不一定，定下来也是明年了，我还有新的厂牌，你自己想从哪里开始”。

        “游戏，在我写的那首主题曲发表之前，我不会有其他动作，但我不会把希望放在它上面”，那只是试水而已，郑智雍根本不知道那个游戏会不会红，更不知道自己的歌会有什么反响，“另外，有件事要拜托哥”。

        “什么事？”

        “MAMA之后我们合作一次吧”，郑智雍说，“讲一讲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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