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申君的野望
楚国郢都巨阳城，一座华丽的宅邸内，春申君高挽锦袍袒露长臂，正在大厅里玩投壶的游戏。客位上一位精神矍铄的清瘦老者盘坐在一旁微笑不语地看着。
春申君投掷数轮，仍然是不中，不免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自己已过耳顺之年。岁月蹉跎，自己从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变成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所没有变的唯有胸中一口志气罢了。
“君上心中难以平和的话，恐怕今天是投不进去的。还请君上再饮一杯。”清瘦老者，正是当世大儒——荀况。
“罢了罢了！”春申君举起酒樽，掩袖而干。
“歇自问与先生年纪仿佛，怎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春申君抿了抿嘴唇说道，“先生治兰陵五载，百姓富足，人民安乐，歇正欲秉与王上以国事相托，先生怎的突然要走呢？”
“实不相瞒，君上知遇之恩，况铭记肺腑。奈何况亦老矣，只想安心治学，将平生所学著书立说觅徒而授罢了。”荀况也是感慨连连。
“也好，先生若能得偿所愿，对天下也是一件幸事。歇却不便阻拦先生了。”春申君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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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况这厢先谢过君上了。”荀况深施一礼，言道“况不胜酒力，望君上准况离去。”
“那歇就不便挽留先生了。先生且稍等片刻。”春申君言罢一挥手，便唤来一名侍者。不多时，几名家奴抬着几口箱子来到堂下。
“先生离去，歇无以为报，些许敬意望先生笑纳”春申君一脸堆笑道。荀况一拱手，“如此多谢君上了，君上厚恩，却让况无以为报了。”
“无妨！先生莫要放在心上。”春申君送荀况至门口，宾主告别后春申君目送荀况离去，目光逐渐阴冷了下来。
待至回到厅堂，有一青年男子从外面急匆匆赶到堂前。只见此人身高八尺，仪表堂堂，浓眉虎目，玉面上鹰鼻挺拔，一双薄唇，短颌下几丝刚髯，来人单跪下来，“李园参见君上！”
“起来吧！”春申君一拂袍袖，脸色中几许不耐烦。
李园急忙起身，赶到近前。“启禀君上，事情已经办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春申君面色微蕴。
自己礼贤下士名声在外，想那甘茂之子甘吉，年纪轻轻便已精通诸子百家，倒是继承了甘茂源于史举一脉的治学风格。若不是李园为自己建立的情报系统，自己恐怕难以发现此人竟和流星会有甚深的联系。这十多年来逐渐走入自己眼中的神秘组织，竟隐隐和秦人有诸多联系。
不管是谁，但凡背叛自己的，自己亦不会让他好过的。甘吉暗中为秦人传递情报，自己却不便明杀。只派李园暗中行事。
“君上息怒，甘茂全族被灭，我等蒙面而行并没有泄露身份。但是不巧遇到山洪崩泄，我等检查尸体的时候似有一名女童，顺着河流被洪水冲走了，经过核实是甘吉的幼女。俱乃是一名总角孩童，虽然没有下落，但是应当没有大碍的。”李园神色紧张地回答道。
“继续查寻，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你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春申君言道。
李园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上冷汗淋漓。转身告退了。
春申君背着手落寞地伫立在大厅之内。还好解决掉了甘吉这个隐患，否则自己合纵的计划泄露出去，不免会被秦人搅得天翻地覆。燕国的使臣应该已经抵达邯郸了吧，看来自己也要派人前往邯郸了吧。
近来秦王的身体愈来愈差，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安国君继承王位应该是秦国最虚弱之时，乘此大好机会，若能一举破秦，自己的声望应该达到顶峰留名史册了吧。
但是春申君不经意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布满皱纹的手臂，春申君也生出一种无奈之感，思绪飘回到少年时代。自己的表妹入秦之时还是娉婷少女，现在已成了沧桑老妇了吧，想到这里对安国君这个酒色之徒不禁生出满满的恨意。
安国君啊安国君，即使你当上秦王又能如何？只要我稍加运作，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要了尔的狗命。你那头颅暂且寄放在你的脖子上，待我黄歇来取。
春申君拾起丢在地上的箭，投掷起来，只听得蓬蓬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只箭都应声入壶，那箭壶微微晃动宛如天下将倾的局势，在他的投掷下左右摇摆着。
郢都城外大道上，一具马车正徐徐地驶离。车内荀况和一名童子相对而坐，那童子只不过是五六岁年纪，却显得十分聪慧，闪烁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灵气。春申君养士过万礼贤下士，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断然不能识破他的伪装。想到自己的孙女孙女婿此刻恐怕已经遭遇了李园的毒手，荀况心中一阵凄苦。若不是李园归来途中经过兰陵，自己无意间听得其属下的谈话，这段隐秘恐怕要消失在人间了。
春申君位置令尹仍不满足，楚国早晚成为是非之地，显然已经不再适合自己出仕为官的想法。自己一把年纪了，所学所悟，也该有一个正式的衣钵传人，接下来就教书育人了此残生吧。带着甘罗回归顾里邯郸去寻找甘家散落在民间的血脉，自己的孙女荆儿和外曾孙女小凤，但愿她们平安无恙。想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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