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昨夜东风过小楼
夜风，微凉。
珠帘微卷，楼台水榭半倚佳人。
赵晴长发垂肩，仰头望空，星辰如梭，手中玉壁微微发亮。泪痕在脸上干了几遍，西去之念挂在心头。
夜风，微凉。
摘星楼灯火摇曳，竹简散落在几案之前。
吕不韦推开各卷文案，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叹息了一下。楼前月影婆娑，却更显得空荡。
想当年，赵奢临终之际将自己拽到身前，“不韦！”
“主公！”吕不韦欠身低询。
“我门客三千，各有所长，但终究能成大事者不过二三人。我死之后，赵国相位之争不会平息，王上是有大志之人，然而志大才疏，亲小人而远贤臣，恐反而招祸，吾有一点私心你可知道？”
“主公！主公不过偶染小恙，何出…;…;何出此言？”吕不韦眼眶有些湿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要推脱了。你与晴儿情投意合，本该撮合你二人成双。但是，我有几个不情之请。望你成全。”赵奢干涩的双眼放出光来。
吕不韦一愣，眼中忽然湿润了，“主公有何嘱托？但请吩咐，不韦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括儿空有大志，然而并无实权，日后如果赵王命他为将，你最好千方阻挠，不要令其为将。如若不得已为将，需得留心小人背后阴谋。知子莫若父，括儿智勇无双，但因此而目中无人，关键时刻恐怕是赵国祸患之源。这是其一。”
“主公放心，大公子与长公主赵琰情分匪浅，不韦定极力促成此事，若有皇家护佑，必保其周全。”吕不韦诚恳说道。
赵奢点点头，接着说道，“来儿本性纯良，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吾已送他至鬼谷子前辈处学艺，然而他亦不适合为将，若是为将之时恐怕括儿已身遭不测，他武艺高强反而容易大意。你定要想方设法阻他出仕，为我赵家保留一丝血脉。此其二。”
“主公放心，二公子心尘不染，早晚成就仙道，不韦定当想尽办法阻其出仕，必要之时不韦散布于各国的眼线会想尽办法从敌方入手，万一二公子为将，不韦暗中相助二公子。”吕不韦双眼通红，紧紧握住赵奢的手。
“不！我要你答应我，万万不可让其为将！”赵奢有点激动，连连咳嗦，一块血块又一次涌了出来。
吕不韦擦了擦泪水，扶赵奢起来擦拭。“主公放心，不韦将肝脑涂地以死相谏，必阻二公子出仕。”
赵奢拍拍吕不韦手背，老泪纵横。接着说，“晴儿年纪尚小，虽和你情投意合，若老夫在世必然玉成你二人百年好合，但是老夫恐不久于人间，我要你想方设法，将晴儿嫁入秦国。日后赵国或有不测之时保全吾家门不至灭绝。此其三。”
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吕不韦心头，他良久伫立，呆呆地望着赵奢。赵奢起身竟然欲拜，不韦连忙拦住了赵奢，“主公，万万不可！我答应你就是了！”泪水在眼中难以抑制，奔涌而出。
“多谢！”赵奢还是拱手施礼，泪水从眼中滑落，干裂的皮肤卷起了一丝笑容，“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门客，你自立，我三千门客尽皆散去，愿意归附于你的，你尽量收敛，不愿归附于你的，随他们散去吧。中皇宫古藏你尽数取走不必留于我门。只有一个人你需提防，年轻一辈的门客里，除了你只有李园计谋深沉，但是此人薄情寡义野心又大，如不归附你可除之。”
“主公！”吕不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片刻之后赵奢眼神中的光暗淡下来，“你去吧！我自在这里祝福你！”
吕不韦倒退着离去，眼中含泪，“主公保重！”
吕不韦蹒跚着退出府门，却听的满门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马服君去了。
赵晴被风吹倦了眼睛，只见一道英俊的身影似隐似现。
“晴儿，主公临终托付于我，我俩终究不能在一起。”吕不韦背着脸说。
“为什么？”赵晴激动得望着他。
“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晴儿，你不必太认真了。”吕不韦背影一动不动。
“你，你，你，”赵晴一练说了三个你字，泪水落在心田。
吕不韦心如刀割，说道，“好狠心，是吧！人总要成熟起来的，晴儿你该长大了。”
赵晴扭头奔去，留下吕不韦一人跪在地上捶胸。
月光柔和，长平战场的喧嚣丝毫没有侵染邯郸的春天，吕不韦独宿酒楼歌榭，醉眼朦胧间，见一女子长发低垂，搀扶自己缓步上了小楼。朦胧间却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得好熟悉，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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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你是晴儿吗？我醉了，你怎么可能是晴儿？来吧，反正是谁都无所谓，今夜你就是我的晴儿。”吕不韦步履蹒跚，高大的身躯被瘦小的女子撑着，那女子一言不发。
轻解罗衫，烛影晃乱了心思。温柔如梦放荡了浪子，却不曾洗去心头影子。一夜醒来，俱是泪眼相对的二人。
“夜风尽了！梦也该醒了！不韦你还好吗？”赵晴垂下珠帘。
“夜风尽了！”不韦伫立窗前，东方的天边一道红霞飞来，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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