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宴无好宴

“苏爱卿，你可叫孤好等啊！”皇帝微倾着身，笑容可掬，忽然见他身后苏折玉，颇熟稔道，“这就是你口中常提的爱女吧，瞧着果然不俗。”

        众人也在打量这位从未露面的女子。

        苏折玉今晚穿的是湖蓝苏绣银丝散花褶裙，衣摆点缀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走动间翩然若飞，衬得她十分灵动可爱，让人见之可喜，缓和了她眉眼间的冷淡，苏折玉素来爱这些毫无攻击性的装扮，往日行事，多有奇效。

        苏和近年来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朝中对其府中之事多有窥探。

        众人本就十分好奇这位从未露面的苏枕玉，今夜一见，十分惊讶，不是说这位嫡小姐自小体弱多病，极年幼时便在入寺休养，整日深居简出，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姐？

        没想到长得倒是清丽脱俗。

        听到皇上提到她，苏折玉无视众人打量的眼光，端庄行礼，缓声道：“民女苏折玉，见过皇上。”

        如今看来传言不尽真实，眼前少女，面对圣人也是不卑不亢，哪像是传言中不识礼数的样子。

        苏和笑道：“小女拙姿，皇上谬赞了。”

        “爱卿不必过谦。”

        “好了，菜都快冷了，陛下不如先请苏大将军先入席，再来叙旧吧。”皇后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适时的接过他们的话，苏和顺势退下走到他的席位。

        落座后，苏折玉打量着周围几人，除了苏和这个老男人，其他都是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尤其几个少年的座位离她很近，近到，她都能看见几人眉目官司。

        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小心打量着殿内的席位安排，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殿内也有几个大臣将军，皇上却没将苏和的座位安排到他们之间。若她没猜错，这周围都是皇上的皇子帝姬，皇上似乎有意想将苏和与其他臣子隔绝开来，她抬眸探究的看了眼苏和。

        外面又有人来，苏枕玉先敛了心神。

        来人是汉王，苏折玉环顾四周，看见众人皆是神色奇异，想着这位汉王的身份，也不奇怪众人是这个反应。

        汉王，名林渊，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两人年龄年龄相差十几岁。

        当今圣上是从先皇诸多皇子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皇位的。先皇七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在京的，只有皇帝的这位胞弟了。先皇在位时就极喜爱这位汉王，当时在朝诸臣皆猜测先皇有意立汉王为储君，为着这‘废长立幼’的可能，可是愁掉了不少头发，没等大臣愁出个结果，先皇溘然长逝，七子夺嫡之事便发生了。等尘埃落定，圣上即位，汉王就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一方面，皇上为防世人悠悠之口，要保住林渊的性命；另一方面，先皇那句“渊儿可堪大任！”不免使圣上如鲠在喉。

        众人心里思绪纷杂，都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圣上神色，却见皇上神色如常，笑眯眯的让林渊入座。

        来人月白金丝滚边蟒袍，款步而来，神色淡然，不见半点浮躁之色，偏圆的凤眼淡笑着，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与几位皇子见礼也是十分亲昵。

        苏折玉仔细看着这人的面容，玩味一笑，若非他眼尾小痣实在特殊，她都以为昨晚被她劫马的的另有其人了。

        昨晚，他可不是这般温良可欺的模样，想着昨天他那生人勿近的样子，苏折玉内心轻啧一声，这是遇到同好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与他“相认”。

        汉王见礼后入席，就坐在苏折玉不远处，转头瞥见乖巧坐在苏和旁边的她，也暗暗挑眉，只见他眼底一抹幽暗的光芒掠过，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苏折玉后背一寒，一股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宴上的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了儿女婚嫁之事。“父亲？”苏枕玉不着痕迹地看向苏和。

        苏和无奈的冲她笑了笑。

        苏枕玉了然，她才刚回京，竟有人操心起她的婚事了？

        “父亲不要忘了，母亲去世前你答应过的。”苏枕玉十分小心的避开众人的视线。

        “我的婚事，全由我自己做主。”

        苏和神色微变，刚要说话，就听到皇后叫了一声苏和，苏和只能起身回话。

        “臣在。”

        皇后看着苏和，半开玩笑道：“苏将军的爱女想来定是让苏将军十分发愁。”

        苏和突然被叫起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听到皇后拐着弯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

        一旁的林渊突然出声，揶揄道：“苏小姐品行样貌样样不俗，天下何等男儿堪配之？想来苏伯伯为此得愁坏了。”

        听到林渊这般打趣，皇后也笑着说到：“渊儿又没正形了，天子治下还怕找不到好男儿吗？”

        林渊笑到：“嫂嫂此言差矣，天下好男儿何其多，我看能配的上苏家小姐的只有皇家儿郎。”

        苏枕玉低头饮茶，看似娇羞，实则想把林渊摁地上揍，确切地说，她在脑海里将林渊揍了八百回了。

        这林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拱一把火。

        林渊此话一出，正中皇后下怀，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刚要说话，有个张扬的声音插进来。

        “小皇叔，你说这话，莫不是对苏姑娘一见钟情了吧？正好小皇叔与苏伯伯私交甚好，苏伯伯想必不会反对的！”说话的是一袭红袍的三皇子，他忽然凑到林渊身侧，一边说着，一边朝苏折玉暧昧的笑着，少年明亮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兴味。

        三皇子林星是先皇后所出，生下他之后，先皇后就撒手人寰了，这么多年来由娴贵妃教导，十五六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一袭红衣实在烂漫。

        “星儿，”凤座上皇后笑骂道，“你又调皮了！”

        此时林渊冷眸缓缓扫过苏折玉，眼底划过戏谑之色，待众人望过去他面上又是一派没心没肺的无辜模样。

        真是，收放自如啊！

        苏折玉纤眉斜挑，有点被气笑了。

        三皇子已然起身，抬手朝着帝后禀报道：“母后，我怎么调皮了？母后深居宫中，还要忧心苏姑娘的婚事，今日我看苏姑娘与小皇叔是天造地设，最最般配的一对，若两人有意，成全二人岂不是美事一桩？也能替母后了了一桩心事。”

        看样子，这三皇子是不喜继后的，一番话无不暗戳戳的在说皇后管的太多，都管到别家内院了。苏折玉此时再看他，哪有什么“眼前一亮，明快少年”的感觉，只觉得他那一身骚红透着一股“搞事搞事”的气息。

        只是，她实在好奇，她初来京都，怎么得罪到这个混世魔王了，林渊扇风，他来点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三皇子看着她的眼神总有淡淡恶意？

        皇后这边被三皇子暗讽手太长，强撑着笑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殿内气氛尴尬起来，苏枕玉，苏枕玉还在埋头饮茶。

        “好你个林星，你既叫我一声皇叔，还敢这样打趣我！”林渊适时出声打破尴尬。

        “星儿到底年少，说话不知分寸。女儿家的婚事到底该问问她自己是如何想的，怎能乱点鸳鸯谱。”皇后也调节好自己情绪，此时又开口。

        明白了，皇后或是说皇上既想苏折玉嫁进皇家，又怕林渊势大，不想她嫁给林渊。

        苏折玉清楚的看到林星的面色阴沉了一瞬，又粲然一笑，“母后教训的是。”转而冲苏折玉行礼，“苏姑娘，是我莽撞了，不过我倒要替母后问问，苏姑娘可有心仪之人，省得母后百忙之中又要操心。”

        苏折玉真的要鼓掌了，这三皇子是真的不待见皇后啊，待出了宫她得好好打听打听，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不过此时却不是她想这些是的时候，她再不说话，估计有人把她的婚期都定了。

        “回殿下，民女十年来在寺中休养，未能常伴父亲左右，尽一尽儿女的本分，心中十分愧疚。近几年只愿侍候父亲，心中没有什么儿女情长，更不想过早嫁人。”

        皇后听到她的话，慈祥的看着她笑：“苏姑娘拳拳赤子之心真让本宫动容，这样乖巧听话的可人儿，本宫真是打心里喜欢，以后若无事，不妨来宫中陪本宫说说话。”

        皇后言下之意，恐怕这是还未放弃给她指婚。

        不过利益牵扯，苏折玉心中暗啧一声，表面却像是不懂这些的样子，冲着皇后甜甜一笑，回道：“能得皇后青眼，是民女的福气。”

        皇上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苏折玉垂眸错过视线，不愧是夺嫡之争中的胜者，那一眼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苏折玉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林渊。

        皇上老谋深算可看穿了他的伪装，还是说他的言行本就是皇上授意。

        殿中人又推杯换盏几番，直到月上中天，宴会才散了。

        马车中，苏折玉闭目斜靠坐着，脑海中随意地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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