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伍陸故土

莉亚从来没有见过哈利如此乖巧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她在校医院跟他说的话吓怕了他，让他暂时下定决心不要当捣蛋鬼。他从佩妮家来到霍格莫德的一个星期都规规矩矩，没有惹她生气，每天早睡早起更会帮忙做家务和收拾自己乱糟糟的房间。

        没有黑灵阁繁重的工作，哈利又像个小天使般，生活又再次变得美好而宁静，于是忍不住在七月中旬跑到对角巷提前把一套最新版的魁地奇套装拿回家，送给显然还未睡醒的哈利。

        没办法，有时候她只想做个宠溺教子的教母，毕竟以前她在校队是丹尼尔也总给她买最好最新的飞天扫帚。

        哈利坐在床上，懵懵地擦着眼睛，过了五秒才反应过来，几乎尖叫出声道：“噢，梅林，这是传说中的火弩箭吗？”

        “对的。”她有些小得意地扬起个笑容，眨眨眼睛道：“我是托克莱尔帮我订的，找了好久才有妖精愿意私下让一把给我们。你记得待会儿写封信好好谢谢她。”

        “嗯嗯嗯，开学的时候我一定是最威风的。”哈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睨了眼床上和扫帚配套的飞球和装备，又兴奋地道：“我可以把大家都请过来玩魁地奇了！对了，我邀请了赫敏和罗恩来过暑假，罗恩说他妹妹也想来，可以吗？”

        她想起那个躲在茉莉身后很容易害羞的小女孩，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记得，玩魁地奇不能在屋子附近啊。”

        “知道了。”他扑到莉亚身前给了他一个熊抱，忽然眼角余光瞟到自己挂在墙上的光轮2000，心中有点背叛了它的感觉，耸下嘴道：“可是我的宝贝光轮要怎么办？”

        莉亚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可以带一把回校，一把放在这里，也可以把它卖了又或者送给朋友。都看你自己。”

        哈利一手攥着火弩箭，一手摸着光轮，整个下午都陷入了沉思。

        莫莉带着赫敏、罗恩和金妮在七月最后一天的清晨来到霍格莫德，同行的还有亚瑟和双胞胎。莱姆斯和克莱尔正午时也带着霍普来到，霍普才刚三岁，穿着泡泡裙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手搂住哈利，奶声奶气地说：“生日，快乐，哈利。”

        “谢谢。”哈利轻柔地笑道。他逗了逗可爱的小女孩，与成年人们礼貌地交谈了一会儿，便再也压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情，浩浩荡荡地领了一群男生，外加跟在双胞胎尾的金妮，走到他的房间去看火弩箭。

        金妮下来的时候没有再走在最尾，而是一蹦一跳走在最前方，手中攥着光轮2000，满脸红光，不停跟哈利保证道她会好好珍惜这把扫帚的，会把它当成自己女儿般。双胞胎和罗恩跟在后面，眼尾带着一丁点失望，更多的却是宠溺地看着他们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心里默叹了一句，没办法，谁叫她是金妮呢。

        哈利的生日派对更像是像魁地奇联谊赛，他们都在外面的草地玩到一身汗一身泥，什至连赫敏也是，唯一没有被拉下泥地的只有一直在屋里骑着儿童扫帚笑嘻嘻的霍普了。傍晚时分，他们在庭院里吃了一顿哈利最爱的、并称呼为最有麻瓜特色、也是最好吃的料理——烤肉。在蛋糕被推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十三枝蜡烛，闭起眼睛，笑着道：“我希望我们以后能一直像今天一样快乐。”

        也希望爸爸妈妈会一直以我为荣。

        他睁开眼睛，看着庭院中的人，深吸一口气，把蜡烛轻轻吹灭。

        八月便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静悄悄地来到了。

        莉亚昨天喝了几杯果酒，睡得很沈，却突然被一阵突兀的声音惊醒了。有人幻影移型来她家里了。她并没有攥住魔枚，因为只有她极度信任的人才有直接幻影移型都她家中的权限。她还有点儿迷糊，刚坐起来时睡房门便一下子被粗暴地推开了。

        克莱尔一向精致的头发此刻有点儿散乱，像是被大风刮过似的，但她却没有理会，只是气喘吁吁皱着眉看着她。她很久没有看到克莱尔如此失态了，恍惚间让她想起十二年前莱维闯进她家，然后跟她说莉莉和詹姆不在了。久违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被被子遮盖的手指被她用力地戳进掌心，她说话时带着控制不了的颤抖：“出什么事了？”

        “西里斯不见了。”克莱尔走到她床边，焦急地道：“就在早上，例行巡视的人刚刚发现他不见了，现在他们把整个阿兹卡班封起来找他了。”

        她脑海中一团乱麻，把着自己发抖的双臂，轻声问：“你是说他越狱了？”

        克莱尔抿着唇，搂着她苦涩地道：“我想是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我相信他是越狱了，虽然这听起来太不可置信了。”

        她呼出一口气，不停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十二年了，她不能再像刚毕业时遇事就慌乱哭泣。

        “我们要把这里有关西里斯的东西都清走。”克莱尔快速地道，看了眼手表，“只要他们找不到人，便会发出全境通缉令，什至在麻瓜界也是一样。他们第一个会搜的地方便是这里，要是让他们找到有关西里斯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张照片，他们都会搞出一个大麻烦来，甚至把你捉去审问。”

        又一声幻影移形的声音传来。

        “莉亚。”几声脚步声过后，莱姆斯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他的脸色苍白，头发显然未打理，衣衫凌乱，什至衬衫的钮扣也错位了，非常狼狈。

        他们现在就像那天在戈德里克山谷一样的猝不及防。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她最后一根理性的弦也绷断了，抬头看着莱姆斯，红了眼眶道：“他为什么总要这样？明明我都已经不再在乎他了，他为什么又要跑出来？是不是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无罪的，就可以跑出来把我们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他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

        莱姆斯的眼尾也微微发红，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很轻很轻，却还是有点抖：“他果然是西里斯·布莱克啊。”

        对啊，西里斯·布莱克，那个张扬不羁不可一世的少年，总爱按自己的心意行事，把所有世俗规矩和责任都抛在身后，甚至也把他们抛弃。即使她那时候在阿兹卡班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也是无动于衷，是他先抛弃了她，将她已经一团糟的生活再次搅浑，她只得独自一人逐块逐块碎片捡起，艰难地拼凑出完整的自己。十二年来，她唯一学到的便是她不是非他不可，生命中也不是一定要有他的存在。可是现在这到底算什么？他这般轻巧便再次出现，又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果然还是那个西里斯·布莱克啊。

        她把脸上的几滴眼泪擦掉，对他们道，又像是像对自己说：“我不会再让他把我的生活搞砸了。”

        克莱尔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是告诉她对忘记西里斯那个该死的人吧，又或者说不要怨恨他，无论哪样都很奇怪。她只得搂紧她，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柔声道：“亲爱的，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吧，他们可能下午便会来了。”

        她把脸埋在克莱尔的颈窝里，深深吸一口气，麻利地换上衬衫阔腿裤，绑起头发便开始准备清理东西。

        在她下楼时刚巧碰到从房门中走出来的哈利，他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布莱克，就是被关在阿兹卡班的那个，他越狱了？”

        “我很遗憾，亲爱的，我想是的。”她走过去弯着身抱紧哈利，低声道：“不要害怕，他伤害不了我们，没有人能走进这里伤害我们。”

        哈利沉默地点头，显然脑中也十分混乱，问道：“他为什么要越狱？”

        “我也不知道，总归不会是好事。”她温柔地拍了拍他后背，道：“把你的朋友们叫醒吧，你们等下先去莱姆斯家里吧。没有人会想看见魔法部的那群浑蛋的。”

        他轻轻应了声，转身走到房间内。

        克莱尔刚刚已经回到魔法部，毕竟她是偷走出来的，也不能留太久，她还需要协助处理追捕逃犯的事宜。莱姆斯正在楼下帮她收拾东西，看到她下来时便勉强扬起嘴角，道：“有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和西里斯有关的，便放在桌子上了。”

        她瞟了眼，说：“没关系，把全部扔进箱子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再处理吧。”

        她没有说的是，那些东西全部见鬼的和西里斯有关的。

        最后在大厅里有两个塞得满满的纸箱放置在中央。那张跨年夜的照片放在最上面，没错，那年她始终还是舍不得扔，所以还是没骨气地把它捡回来，那是他们所有人最后的快乐回忆了。她打量着那两大箱子，忍不住低喃：“该死的，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这么的无处不在。”

        莱姆斯撇嘴，叹道：“他还真是西里斯。”

        莱姆斯来回了几转终于把东西都搬去他的家，他拉着哈利他们四人，有点担忧地问她：“你确定不用我陪你吗？”

        “没事，不用担心。”她摆摆手，上前给孩子们一个拥抱，道：“你还要照顾他们呢。真的，我不会有事，克莱尔也会在呢。”

        他见她坚持便没有再问了，带着四个孩子用飞路粉走进壁炉。

        绿色火焰升起过后，屋子重归平静，甚至寂静得让她感到十分孤单。她走到厨房给自己调了杯蜜糖红茶，手再次抖起来，刚刚强装的镇定都不见了。她陷落在沙发之中，捧着热茶，蜷缩在毯子之中。她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是害怕魔法部闯进她的家，还是害怕西里斯会闯进来，还是收到别的不好的消息，像是西里斯被找到了。她不知道。她甚至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原因让西里斯决定在十二年后逃离阿兹卡班。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想要去那里？又会不会来找她？她想见他，又不想见。

        他来，那证明也许在他心中她还是有一点位置的。

        他不来，那她的生活自然不会被弄得乌烟瘴气。

        好吧，她得承认，也许她的心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不能安定下来了。

        福吉在正午刚过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人敲响了她庭院的大门。她打量着门口穿着正装脸色严肃的福吉，挂起个虚伪笑容，声音带着嘲讽：“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犯了什么罪让魔法部这般劳师动众？”

        “史怀特小姐，”福吉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我相信你听说了布莱克越狱的事——”

        “没有，为什么我会听说过？”她挑起眉，扫过门口的一大群人，不急不躁地说：“部长，我需要提醒你有关无罪论的法律吗？我愿意协助你调查这个不知道什么的事件，前提是我不希望我现在被假定成犯人。”

        福吉推了推眼镜，“史怀特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曾经是——”

        “福吉部长！”她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冷声道：“我不知道布莱克做了些什么，但是如果你还需要我协助你的话，你最好要尊重我。要不然我绝对不介意把事情弄复杂，比如说让你们申请个搜查令再进来。而且，别再拿十几年前的事来标签我。”

        福吉抿唇对上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点头道：“不好意思，史怀特小姐。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协查调查有关西里斯·布莱克的越狱事件。他于八月一日清晨被发现失踪，在早上阿兹卡班搜索不果后，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已经越过北海到达了英格兰大陆。有鉴于你曾经和布莱克先生亲密的关系，我们希望你能协助魔法部的调查，让我们搜寻一下你的屋子。”

        “可以，”她沉着道：“只是我不想有那么多人踩进我的房子。五个，最多了，而且，克莱尔也要来。”

        “好的。”福吉隔了半刻才道，挥手让那一大堆人退下。

        他们在她家中几近是地毯式搜索，把东西和家具翻来翻去，那架势快要让她怀疑自己真的把西里斯藏起来了。最后他们当然什么也没找到，甚至连一丝有关西里斯的痕迹也没有。在她和克莱尔的强硬态度下，他们不敢把东西弄得太乱，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收拾屋子直至夜幕低垂。

        依旧莫名空荡荡的。她一个人，听着雨，独自拿着威士忌坐到晨曦。

        她很疲惫，却也很精神。她没有去睡觉，而是披起一件长袍，幻影移型到了伦敦。

        她极需要一个人和她谈谈，一个和她更熟悉的人，一个愿意听她吐苦水后仍耐心安慰的人。她想莱维·班纳了。

        酒吧小而精致，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昏黄灯光和壁炉让人感觉无比温暖。她趴倒在桌上，晕呼呼地看着莱维在收拾桌上的空杯子，又转身去弄一份早餐给她吃。

        她闷闷地道：“我不回法国了，真的，我刚刚接受了古灵阁高级解咒师职位的邀请。我想在这里定下来了。”

        莱维握着锅子的手顿了下，问道：“是因为布莱克吗？”

        她拿过椅子上的枕头放到桌上枕着，闭起眼睛说：“不全是吧，其实我曾经答应过哈利要更经常回来的，这次算一个契机吧。现在他三年级了，每年只要在佩妮那里待两星期，我只是希望他能感觉在英国会一直有个家。而且，我有责任保护好哈利，我不希望他去打扰或者入侵哈利的生活。”

        莱维把早餐放在她面前，低声说：“也是，大家都在说布莱克此次是为了除掉哈利才越狱的，虽然我并不信。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哈利受影响。”

        “我很高兴你选择回英国。”他再次给了她一个拥抱，轻吻落在她头顶上，轻喃：“别再离开了。”

        “我不会了。”她微微弯起唇，疲倦地道：“不过，现在我要去接哈利了。魔法部现在要求监护人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

        “魔法部那群混蛋。”他咒骂道：“布莱克也是个该死我混蛋。”

        “对，他们都是该死的混蛋，就该让他们自己玩去吧。”她低声笑道。

        她走出酒吧的时候刚过正午，三十小时没有休息的头脑混沌得很，刺眼的阳光让她难受地伸出手挡着了双眼。她叹口气，极度疲乏的身体已经没有足够魔力支撑她再一次幻影移型了，只得回到麻瓜的方式——走路。莱姆斯家也不远，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刚巧能让她趁着这空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脱掉长袍，走进熙攘的大街之中，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麻瓜。她不紧不慢地经过不同的地方，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注意到从她走出酒吧的瞬间，转角处便走出一只瘦削的大狗，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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