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迹
2010年秋，林涵很顺利地考入了乡里唯一一所中学——树山中学。但这座偏远城镇的学校里并没有学生宿舍，所以大家都寄宿在乡镇的居民家里。
就这样，林涵跟一位高自己一届的学姐成为了舍友。两人也很快熟络起来，成为了相谈盛欢的好友。
初二上半学期的某一天，中午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刺眼，一群被课堂折磨得昏昏欲睡的男生女生，正慵懒地挤在浩荡的人群中、朝住所艰难前进。
林涵跟学姐一起，好不容易挤到了稍微宽阔点的地儿，好没来及喘口气，就被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震得差点耳聋。
林涵下意识捂着耳朵寻找噪音的来源，才发现原来是身旁有位骑自行车的少年差点撞到前面穿蓝色短袖的帅哥。
那位帅哥林涵见过的，是王亦舒的诸位“狐朋狗友”之一。浓眉大眼，身形修长，一头干脆利落的板寸也难掩其出众的颜值。
人是视觉性动物，总容易被美的东西吸引，更何况是活生生的美人。
对方来班里找王亦舒的时候，林涵当时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所以对这位帅哥印象也比较深刻。
此时此刻，林涵看得清清楚楚，自行车刹车及时，别说撞，就连一点剐蹭都没有。
转过身的帅哥却趾高气昂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无视周围流动的人群，正恶狠狠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少年。
少年不停地道着歉，然而于事无补。只见帅哥突然一把拎起少年的衣领，朝不远处的墙角拽去。
失去掌控的自行车瞬间倒地，轰散了周遭一大片人群。
帅哥抛起手里的书朝少年脸上奋力砸去，少年并没有闪躲，书本擦过脸皮发出骇人的撞击声。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就又被接连扇了好几个耳光。即使是这样，那位帅哥也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抓着少年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
凌乱的头发下，少年的脸上瞬间泛起两片红印，鼻血顺着嘴角滑到了洁白的衬衫上。
自始至终，少年一声未吭。就像是任人摆弄的玩偶般无从抵抗，默默忍受着来自“主人”的□□与鞭笞。
大概是打累了，帅哥终于停了手，凑在少年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手一松，便扬长而去。少年双眸微睁，腿一软，贴着墙壁瘫倒在地。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过突然，前前后后不过30秒左右。
林涵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出神。被学姐喊了好几声，她才渐渐恢复神志。
回过神的林涵惊奇地发现：除了自己跟学姐，人潮中似乎没有其他人驻足观望。很多人只是匆匆一瞥，便自顾自走开了。
难道大家对这种霸凌的事件，已经司空见惯到可以置若罔闻了吗？
一时间，林涵难以理解周围人的冷漠，也无法理解那位帅哥残暴的行径。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像梦一般荒唐的一切。
一个活力十足青少年，竟然可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被摧残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这一切欺凌的起源，仅仅是因为少年的刹车声吵到那位帅哥的耳朵了吗？
林涵不能理解，却又大为震撼。
原来小学毕业前听过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在法治社会的二十一世纪依然流氓横行，深受其害的无辜之人身心俱伤，却无力反抗。
一年多平静安稳的校园生活让林涵差点以为，那些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不过是某些人在捕风捉影罢了。
现如今看来，这个世界也并不是那么美好光亮，只是肮脏之处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而已。
震惊之余，林涵收回忐忑的目光，扭过头对学姐说：“那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没想到学姐一把拽住她，怯生生地说：“算了吧，别多管闲事。”
林涵疑惑：“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他脑袋刚刚撞到墙了哎，还不止一下，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当然知道。”学姐警惕地张望着周遭，接着向林涵凑近了些，“可是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过去扶起那个人，周围会有多少双眼睛跟着你？”
林涵一愣，小心地环顾四周：“你这话什么意思？”
学姐轻声说：“你信不信，今天你走过去扶他，明天就会有人来班里找你麻烦？”
林涵略微思索，缓缓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里面，很可能有那位帅……打人那位的小弟？”
学姐闭着眼睛摇摇头：“是不是小弟不好说，但我确信，肯定会有人跑去给顾令言打小报告。”
林涵失笑：“打小报告？不会吧，大家都是中学生了，怎么可能搞小学生那套？”
“等等……”林涵顿了顿，“你是说打人的那位是……是顾令言，年级第一的那个？”
“对啊，我以为你们认识的。你不是千年老二吗，怎么，没去打探打探总压你一头那位的消息？”
林涵尴尬地笑了笑，这位顾令言先生的大名，林涵在年级成绩排名榜上见过三次。上学期期中、期末，还有这学期期中。
也就是说，自打中学开始，无论试卷题目难或者简单，对方每次都稳稳当当居于第一的位置。
她倒是一直对这位年级第一的大神充满了好奇，却也从来没有主动打探过对方的消息。没想到初次见面，竟是这番惊心动魄的场景。
林涵撇撇嘴，无奈地说道：“原本以为他会是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没想到却也是个无理取闹的市井莽夫。”
学姐在旁边捂着嘴浅笑：“林涵，你上学期期末语文考了多少？”
“啊？”林涵一懵，“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觉得你语文成绩应该很不错。”
“姐，硬夸啊你！”林涵扁起嘴，“对了，你刚刚说有人会去告状是什么意思？”
学姐无奈地摊摊手：“林涵，你以为那些混□□的头目都只是徒有其名吗？就像刚刚那位，没有点手段，哪来的威严？手底下没有几个人的话，哪来的情报消息？况且人家家大业大，保不准会有些无聊的人为了寻求庇护上去献殷勤的。”
“然后呢？”
“然后？”学姐睁大双眼，眸间闪着扑朔的光，“然后你就惨喽，有可能在大课间被叫出去训一顿，或者打你两拳、扇你几巴掌；有可能在回家路上给你套上麻袋，拖进没人的巷子里暴打一顿……”
学姐说着，猛然一惊：“说不定我还会跟着你遭殃呢。”
“姐，不至于吧。我毕竟是个女生，他一个大男人带一帮人来收拾我？”林涵不禁笑了出来，“这要传出去，他自己脸上也不光彩呀！”
学姐苦口婆心地劝说：“林涵，你别以为那些人会看在你是女生的份儿上饶过你。那是一帮流氓哎，你跟他们讲仁义道德，真的是……”
学姐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涵：“不过，那些人倒是有可能会看在你这长相的份儿上，对你特殊照顾。”后四个字，她故意放慢了语速，说得字正腔圆。
学姐后面的话，林涵并没有听到心里去。提起□□头目，不知怎的，林涵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王亦舒和她那位传说中的哥哥。
这种事情要是搁以前遇到，林涵肯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但跟王亦舒打过交道之后，她发觉那些人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讲道理。虽说这些人的有些行径是荒唐了些，但也没到随心所欲、杀人犯法的地步。
“我就过去简单看一下那人受伤严不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万一……”
“你怎么看？”学姐打断了她，“你又不是医生，怎么判别对方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在电视上看过的，探他的心跳和脉搏。”
学姐冷笑一声：“你偶像剧看多了吧。我看他呼吸均匀得很，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闻言，林涵下意识别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依旧酥软地靠在墙头，肿胀泛红的脸颊已经辨别不出来原有的容貌。眼角微张，呼吸却肉眼可见的平静了许多。鬓角的几缕碎发随着均匀的呼吸肆意抖动着，鼻间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但白衬衫上的点点血迹依旧红的刺眼。
“别看了，赶紧走吧。午休时间就那么点，回去还得做饭睡觉呢。”学姐说着，不由分说拽走了林涵。
扛不住学姐的生拉硬拽，林涵很不情愿地回到了寝室……
潦草吃完饭之后，林涵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便趁学姐不注意一个人悄悄溜出了门。
室外，道路两旁直挺挺立着的几颗针叶松青翠欲滴。庞大的松树盘旋而上，枝条弯曲成奇怪却又莫名好看的形状，似乎在托举着一朵朵盛开的蘑菇云。
正午的阳光明显偏斜了许多，但酷烈狂肆的热度却丝毫未减。
林涵顶着发烫的颅顶回到了“事故”现场，但对方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地面上凌乱的几处脚印和几滴已经发黑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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