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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陈经理,这合同不对啊。”纪星言将合同仔细查看三遍后,抬头对眼前的男人道。

        陈金扬眉,似是没料到这小屁孩还会看合同。

        他点燃指间的烟才问:“哪儿不对了,你说,如果真有漏洞我现在就可以和公司沟通。”

        纪星言知道,陈金不仅是玩味tv派来分管自己的经理,更是平台的股东之一。

        想着对方有话语权,他便直说了:“我们先前约谈的时候说好的,允许跨平台直播,但今天的合同上却又规定不允许了,你这不是驴我吗?”

        原来是这个。

        陈金心想,这小孩还挺讲情义,都现在这情况了还心系那姑娘。

        不过,他一贯欣赏有情有义的人,便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星言,先前那是因为你和年歌火起来的情况特殊,我才说服公司特批跨平台。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年歌的情况并不乐观,这样的决定对你们俩都好。”

        学姐情况不乐观?

        纪星言拧眉,他最近被各种约谈直播合作事宜的信息轰炸,恰好年歌又停播准备期末考试,他便有些天没和学姐联系了。

        “陈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疑惑看向对方,“年歌她只是停播几天而已,怎么就情况不乐观了?”

        陈金讶异:“你不知道?”

        “嗯?”纪星言偏头看他。

        “你真的不知道。”陈金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一遍后,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纪星言满是疑惑的接过,目光甫一落下,心脏就蓦地揪起。

        他看见了“石锤”学姐的微博,评论区放眼望去,全是讥讽辱骂。

        “怎么会这样?”他看着陈金脱口而出。

        陈金耸肩:“年歌最近风头很盛,各对家会去diss她不奇怪,至于为什么指尖平台采取缄默的态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纪星言蹙眉,没有说话。

        这时,陈金将话题扯回了他的签约上:“现在的情况是年歌自身难保,你虽然真真实实开挂,但本意是出于娱乐,好好道歉就可以翻篇。所以,也不是平台出尔反尔,这姑娘之后会去哪个平台,甚至是能否继续做主播都尚不可知。星言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今儿就把合同签了?”

        纪星言沉默良久,最后笃定地回答他:“抱歉陈经理,我决定不签约了。”

        “为什么?”陈金终于有些不淡定,“是因为年歌?”

        纪星言默认。

        陈金开始劝他:“星言,你没有必要这样。年歌的事我略有耳闻,和她自己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刚极易折,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必要因此内疚甚至是意气用事。”

        纪星言却豁得起身,笑道:“陈经理,你的话并不完全正确。或许年歌走到这一步和她性格有关系,但她被锤的起因却是我开挂,我本就为了她想进入直播行业,现在闹成这样,我再做主播也没意思。”

        言毕,他不想再逗留,转身就走。

        “等等!”陈金却叫住他,“星言,不如这样好吗?”

        纪星言脚步顿住。

        陈金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看年歌百分之九十会离开指尖,但以她现在的情况,别的平台未必还要她。你告诉她,如果她能自证清白没有开挂,玩味tv愿意将她也签下。”

        纪星言心下一动,回头看向陈金。

        陈金再度抛下诱饵:“如果成了,你和年歌在同平台直播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样的机会,纪星言没办法拒绝,最后主动朝陈金伸出手:“合作愉快,陈经理。”

        陈金勾唇,与伸手与少年交握。

        纪星言从咖啡厅出来之后,就拨通了年歌的电话,他内心措辞良久,想着要怎样说才不会引起学姐的不适。

        却没料到,学姐压根就没接电话。

        彼时,年歌正气势汹汹杀向指尖平台公司大楼。

        对于网上的节奏,对家和网友如何诋毁她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公司的态度。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指尖对于此事,究竟作何想法,她又不是平台一姐,仅仅是因为不愿意拉拢学弟就给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了吧?

        年歌是最近才起势的,所以她没有办法接触到公司的高层,最后还是来到了杨远平的办公室。

        一如半个月前,杨远平又摆出了经理的架子坐在桌后。

        她脚步微顿,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年年来了啊,快过来坐。”杨远平做出欢迎的表情,却并不起身迎她。

        年歌也不计较这些,落座就开门见山道:“杨经理,我想知道公司究竟是什么态度?”

        女孩如此直白,杨远平也不打太极,直接回:“这么和你说吧,公司不需要一个不可控的主播,你我都知道你没开挂,所以网上的事可大可小。”

        年歌冷笑:“但整个公司都持默认态度,甚至有同平台主播落井下石踩我,也没有人制止。”

        “嗨!”杨远平却不以为意,“年年你是大学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总比我懂吧?你直播间最近每天流量都破百万,眼红的人当然不会少。”

        他顿了顿,又主动献计:“只要你拿出点诚意,以后不再忤逆公司的安排,这件事我会帮你和上头沟通。”

        “呵,”年歌面露哂意,“所以还真是因学弟签约的事情而起,贵公司的心眼有够小的。”

        女孩的怒意全在杨远平的预料之中,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继续劝她:“年歌,我理解你希望万事遵从心底原则,但你知道吗,公司原是想捧你做新一姐的。”

        男人苦口婆心看着她:“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稍微妥协一下呢?学弟你不想约谈就算了,和股东吃饭你也不愿意,那你怎么能走得远呢?”

        饭局和新一姐?

        话说到这儿,年歌内心就有底了。

        对于指尖平台和直播行业,她还是有所了解的,但凡是被硬捧起来的一姐,谁不得付出点儿代价?

        人家指尖一姐现在做得好好的,上头凭什么要碰自己这个刚红的主播做一姐?那场被拒的饭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年歌眼神微凛,定定看着杨远平说:“杨经理,我明白了,该不是平台哪位大佬看中我的‘潜力’了吧?”

        杨远平眸光一闪,回:“年歌,你是个聪明人。”

        公司当然不可能就因为她不配合签约新人就做得这么绝,他们只是希望借此打压她的倔劲。

        他们想告诉她,作为旗下艺人就得听话,而想要走得更远就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杨经理,上次是要求‘适当露点’,我没同意被威胁冷藏;这次我不愿意去饭局主动被潜,就直接带我节奏;那么,”年歌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下次,我如果拒绝大佬的其他要求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杨远平微怔。

        她满眼都是讥讽:“杨经理,我这个人你最了解,公司要用这种方式逼我听话,我这人就越是逆反。很抱歉,我卖艺不卖身,这个一姐我没兴趣,谁爱当谁当去!”

        话毕,年歌就欲离开。

        “年歌。”杨远平叫住她,“你想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就算有平台肯收你也未必付得起违约金。”

        又是这样,指尖总习惯以重重压逼你妥协。

        年歌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扭头只丢下一句:“大不了退圈呗。”

        她身后,杨远平直发愣,似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如此决绝。

        对于年歌的遭遇,他也只得叹气惋。好不容易厚积薄发一炮而红,却又被大佬看中。她太刚烈,对方居然要这样整她,妄图将她驯服,却没想到她宁可退圈也不妥协。

        但社会如此,各行各业总有些见不得人的肮脏角落。

        *

        从指尖公司离开之后,年歌有些迷茫和沮丧,她感觉自己的人生有迈不完的坎,还一道比一道高。

        她心里明白,今天这些话放出去,自己恐怕真的凉透了。

        网上的节奏或许会越演越烈,这会劝退很多想挖她的平台,就算有想搏一搏的小平台打算用她引流试一试,可对方未必愿意付指尖的违约金。

        当初年歌和平台签约时也正红,违约金就算比不上大神可也是百万级,她一届大学生当然无力承担。

        而这些将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只能在指尖平台雪藏到合约结束,那时,又还有谁记得有个叫年哥的主播呢?

        一腔热血喂了狗,年歌越想越丧,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兜里震动的手机。

        旭日东升,周围路人行色匆匆,如沙丁鱼般涌入各幢建筑物。

        年歌盯着他们看了会,也开始闷头行走,她想,大不了自己毕业也做个上班族。可能赚得是少些,但总不用卖身吧。

        她找了一万种理由来安慰自己,却仍旧无法驱散胸口的闷气,最后,她索性回家躺尸。

        当年歌再睁眼,外边已是华灯初上。

        她鼓起勇气登录微博,发现指尖直播官博发布了动态:

        “@指尖直播:近日收到网友举报本站主播@年哥开挂,我们已向蓝洞官方求证,如若情况属实,本站将严肃处理。

        电子竞技容不下开挂,在此提醒本站各主播坚守底线,对自己负责也对平台负责。同时,也欢迎广大群众监督管理,一旦纠出违约者,网站将对举报者予以奖励。”

        消息影射如此明显,年歌还没点开评论,那些负面情绪就已经排山倒海涌来,将她淹没沉底。

        她仰面躺在床上,忽然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为防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年歌立刻爬起来,打开冰箱,将里面所有的酒都搬了出来。

        啤酒白酒果酒红酒,她全然不分,一口接一口的往胃里灌。

        终于,在微醺的时候,她的眼泪关不住了。

        年歌便一边灌酒一边抹眼泪,心情却愈发丧气,她从默默垂泪到小声啜泣,最后索性嚎啕大哭。

        当桌上的二锅头见底时,年歌断片了,她开始撒酒疯。

        于是——

        两分钟之后,正独自玩游戏的纪承沣听见了敲门声。

        “老师老师是我,你在不在?”

        “纪老师你开开门嘛,我知道你在家的。”

        “呜呜呜,纪老师,纪承沣!求求你了开门好不好,我有特别特别重要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纪承沣过去开门,还没看见女孩的身影,那刺鼻的酒味就钻进鼻息。

        他蹙眉看着身形不稳的学生,问:“你喝酒了?”

        年歌半眯着眼,忽然拎起酒瓶差点没打着他:“是啊,老师,要一起吗?我家还有……”

        她举起另一只手,开始掰手指,“还有……唔,三四五六瓶吧。”

        纪承沣眉毛拧成川字,他拍下年歌的手,扶着她往下走:“喝醉酒了别乱跑,回家休息去。”

        言毕,他也不管女孩的反抗,强制带着她下楼。

        “呜呜呜,”醉意上头,年歌又哭起来,“老师你也欺负我!”

        纪承沣不想和醉鬼讲道理,沉默着将她架回门口才问:“钥匙带了吗?”

        “昂?”年歌歪头迷茫看他,“我没有老师家的钥匙哇?”

        ……

        纪承沣觉得自己错了,他不仅不该和醉鬼讲道理,更不该向醉鬼提问。

        他打量女孩的连衣短裙,企图找到裙兜,当然,失败了。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年歌根本就没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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