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国不可无主？（一更）
但这样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女人，纵然曾经让独孤凌寒多么敬仰，眼下他也不可能相信，凝华长公主只是因为想念自己的父母亲了，所以到得他的摄政王府邸欣赏一二。
既然不是来欣赏的，那必然有旁的事儿。
会是什么事儿呢？
独孤凌寒皱着眉，思索片刻后，他来到凝华长公主的身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长公主来此见孤，一定是有旁的事儿吧？”
凝华长公主看了一眼蓝叶，轻声道，“不知可否到摄政王的书房相说？”
独孤凌寒看她的眼神，貌似是介意自己的夫人在旁，可他并不期望隐瞒蓝叶，带给妻子几丝深埋于心的担忧，“长公主请说吧，小叶儿是孤的夫人，若真是什么大事儿，她也不会随便告诉外人的。”
凝华长公主并不是想要告诉旁的人，怎么着，怎么着，只是她觉得，自己心里的这个事儿，有些大。倘若蓝叶就此介意，可能会导致她计划的完成。
然对方一直坚持，她也没有办法否定，“罢了，本宫就在此同摄政王说个清楚吧。”她停顿了下，目光飘向远处，“如今陛下已经驾崩，朝堂上群龙无。所以本宫希望，摄政王能够做东越国之主，替陛下守住这大好江山！”
独孤凌寒听完，还未否决，蓝叶便不可自持地冷笑了一下，“长公主可知道我夫君同那陛下有什么恩仇？”
凝华长公主垂眸，有些尴尬，良久她意志坚定地点头道，“那些事儿，本宫都了解。”
“既然了解，长公主就应该知道，我夫君对他恨之入骨，也绝不可能会去坐上那个让人头疼的位置，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蓝叶风轻云淡地觑了她一眼，及时地抹、杀了她心头的那个主意。
“王妃，诚然，你所说，并无他错。但你不知，这东越国的江山，并非是陛下一人打下来的。在这江山社稷上，付出努力的，还有他的父亲独孤傲天。就算独孤家破人亡是因为陛下不分是非，但……但他到底照料了摄政王这么多年啊，也到底是独孤傲天的义弟啊。他们曾经可是过誓，要一起守护东越国的江山的，难道……这些也不能求得摄政王的一丝帮衬么？”凝华长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缥缈，神色肃穆。那是一种让人敬佩的眼神。
想她一介女流，却知道为国家太平，为百姓安居乐业操心，任何一个皇族之人，也会觉得，凝华长公主这言行举止是崇高的，是值得尊敬的。
在蓝叶断然否决之后，脸色也有些难看。说起来，她维护自己的夫君本也没有错，可不知为何，她竟然会觉得羞愧。羞愧之余，不免低下头去，静静地再不敢多说旁的什么否决之语了。
“摄政王，本宫知道，你心系家国天下，定然不会愿意东越国的百姓被战火吞噬，如今东越国靠西有风辰国，靠东又有流云国，奇云国。靠北，靠南的小国也不多说了。陛下当初所作所为或许令你心寒，但这天下百姓，可是无辜的啊。陛下虽非因你而死，但他驾崩，你定然也脱不了干系。难道……难道陛下的死，都唤不回来你……回头么？边塞战乱，若你不能让东越国稳当，那风雨袭来，东越国也迟早会成为一盘散沙。”说到这些，凝华长公主谦卑地双膝跪下，“这么多年了，本宫打心眼里佩服的，也只摄政王一人，如今家国有难，摄政王万万不能坐视不理啊。”
蓝叶心中忧愁，她知道，摄政王独孤凌寒的心里也不好受。眼前这长公主纵然也有私心，但为国为民之心愿，绝非是假。可他的夫君，前半生已经耗尽在东越国，已经为东越国皇族之人算计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她又怎么忍心先前之路，再度上演？
“长公主，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大义这个东西，总得让人心甘情愿。我夫君虽为东越国的摄政王，但在这个位置上，却从未活得快活。如今，你希望他在这个位置上，耗尽自己的心力么，且不说，他当初为了自己的仇人，忍辱负重之下的自责和心痛！”她迈步上前，一拂裙袍，同样跪下，“凝华长公主，我蓝叶并非什么圣人，我也只是一个小女子。所以我不希望我自己的夫君每日面临危险的处境，更不希望他因为无可奈何，再次深入险境？东越国人，天下苍生，在我的眼里，不过是遥远的东西。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只要我的夫君安然无恙。若你知我心意，就另请高明吧。东越国皇族之士那么多，难道就没有可以做储君的人选么？”
凝华长公主眼含着泪水，迷离的眼神微转，她侧眸，耳鬓雪丝便落在蓝叶的眼中，“东越国中，能够做未来储君的皇子，自是不少。可里间真正有才能的只有……七殿下和十二殿下两位皇子而已啊。”
七殿下有个一母所生的亲妹妹，名唤红玉。嫁给了候府世子商季秋。但这候府世子商季秋的妹妹商冰冷却嫁给了护国公府的二世子李步亭。护国公府的小姐李雨萱嫁给了十二殿下为妃。候府的小姐，商云泠嫁给了玉老将军的大儿子玉由为妻。
关系错综复杂，倘若朝廷拥戴七殿下为未来储君，那势必搏得十二殿下不瞒。可若拥护十二殿下为储君，那也必定导致七殿下不瞒。不瞒倒没什么，怕就怕，这两位皇子会让候府，护国公府和将军府陷入到难以想象的局面。要知道，一旦七殿下和十二殿下对阵，多少家庭都会被毁了。
知道底细的摄政王独孤凌寒自然明白这个牵一而动全身的局面。但他有些不理解，“可是长公主如何以为，孤做未来储君之位，七皇子和十二皇子就会妥协呢？”
凝华长公主见他突然问，心悦地笑笑。许久，她睿智地分析道，“摄政王是当年陛下义兄独孤傲天的亲生儿子。多年来，朝臣和皇族之子皆在传，若是太子无商未在，那么摄政王便是当之无愧的东越国储君。虽说，他们心中必定有些不服气。可摄政王的才学能力，在他们的眼里，也是万里挑一的，而且，摄政王的手中握有庞大的兵权，七皇子和十二皇子即便联手，对摄政王你而言，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威胁。”
蓝叶反驳，“所以长公主你就想让我夫君做这两个家族联手对付的敌人，让他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抱手成团，是么？但长公主有没有想过，我夫君纵然手握兵权，纵然才学过人。可背地里，多人的算计，真的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么？你单单希望东越国内部不动荡。却总也没想过，我夫君腹背受敌之境况。我身为他的妻子，你觉得，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凌寒面临此等危险之境？”她手用力地一挥，大力带起，衣袖翩翩，愤怒也由骨子里，渗透了出来，“长公主请吧，你的计划，我夫妻二人无力参与！”
“蓝叶姑娘，摄政王若是成为东越国之主，那你便是唯一的皇后。大权在握，母仪天下，难道不好？”凝华长公主说服不了之余，便以荣华富贵和权力相劝。
蓝叶听后，苦笑两声，“呵呵，好啊，当然好，成为这东越国的皇后，然后看着自己容颜衰老，让自己的夫君不得不在众位朝臣的逼迫下，迎娶三千佳丽入宫，绵延子嗣。这果然是好，果真是好得很哪。”她说完，又笑两声，“当日，我被视为天女。那会儿，为了活命，我也做了东越国的皇后。可坐上后，我并没有觉得，那个位置有多么舒适，相反地，我还觉得是一种禁锢。长公主，你也说了，坐上皇后，便可母仪天下。但每坐上皇后之位的人，必定处事沉稳睿智。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去换取那样一个寂寞的位置，真的……能算好？”
凝华长公主听到蓝叶说出这样的话时，不禁目瞪口呆。她呆滞震撼，并非是因为看到蓝叶这样一个有着与众不同的思想的人。而是她想到了自己。
蓝叶有多么像自己，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当初，她是东越国的凝华长公主。他国陛下都希望能够迎娶自己为皇后。
那时她当着众人的面，以那样一句话斥责众人。
拿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却换取那样一个孤独的位置，哪里好了？
他国陛下闻言，无不称奇。当然，对凝华长公主的爱慕之心，便愈地深了。
后来听闻凝华长公主嫁给本国侯爷，他国陛下还命使者心腹携礼祝贺。可以说，凝华长公主是真的让人敬仰的女子了。
摄政王见她苦苦哀求，思虑片刻，就答道，“孤做了陛下以后呢？”
蓝叶回头，“凌寒，你……”
“长公主，你说，孤若坐上那个位置，以后又要如何呢？难道孤从此就要失去一切自由，去为了东越国的安宁，为了东越国的百姓，付出一生？”独孤凌寒不否定凝华长公主，却又句句在理地分析未来，“小叶儿是孤心上之人，无论孤坐不坐上皇位，都不影响孤对她的感情。因为若孤为君，后宫也便只有她一位皇后。可是长公主总得给孤一个理由，总得告诉孤，孤该东越国的安宁，出怎样的力，力又究竟出到什么时候？”
凝华长公主一时语噎。
是啊，若摄政王独孤凌寒成为皇帝，那七皇子和十二皇子之间就不会面临着敌对状态。但如果七皇子和十二皇子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但凡独孤凌寒退下皇位，他二人必定成为仇敌。
摄政王独孤凌寒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在东越国逗留，他迟早都是要离开的。不仅是离开东越国，更要离开他心爱的夫人。
倘若那个时候，他身为东越国皇帝，却凭空消失不见。那给他的夫人，留下的就不是幸福，而是利弊明显的烂摊子。
到时候，她如果再面对着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执，真不知道会受怎样的苦？
“摄政王不能在有生之年，让东越国安宁么？”凝华长公主心中充满着渴望，“当然，你说得不错，可眼下，是多事之秋。若摄政王不去，内部混乱，国将不国，家将不家。到那时，无论是先皇，还是你父亲，他们先人所付出的心血也就毁于一旦了！”唉声叹气后，她便沉默转身，“本宫不愧东越国，本宫……真的尽力了！”
离开时，她那华贵的长裙拖曳在地，留给回廊无尽的哀愁。
独孤凌寒看着凝华长公主的背影，蓝叶思虑着她所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心中莫不心酸。
夫妻二人靠在栏杆上坐下，心思沉重。
好半天，蓝叶才撑着下巴，望向池塘里飘零的花朵，“凌寒，倘若凝华长公主所言非虚，东越国江湖面临怎样的境况？”
“说起来，也没什么。无非七皇子和十二皇子为了皇位，互相算计争斗。直到最后边塞混乱，成为强国下的牺、牲品……而已。”独孤凌寒说不伤心是假的。虽说当初是因为报仇，才在摄政王一位上占着，才为了东越国如此费劲心机。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在摄政王一位上劳碌了这么久，算起来，也是很有感情的。
所以当凝华长公主这个曾经让他敬重的长辈，向他苦苦哀求，做东越国皇帝的时候，他心里有一丝犹豫。
不想让凝华长公主失望，不想让自己父亲曾经的努力白费。但又不想因为这个，让自己心尖尖上的女人日日为自己担忧。
可若如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蓝叶摇头，思忖道，“既然七殿下和十二殿下不能处于对立状态。为何不让旁的皇子去做那个位置？”她眼中含着一丝期冀，侧眸看向自己的夫君，“凌寒，你说呢？”
“小叶儿是想让孤辅助他人，成为帝王！”独孤凌寒恍惚间明白了蓝叶的意思，虽说觉得诧异，却也认为有计可施，“可凝华长公主也说，如今朝堂上，对七殿下和十二殿下的呼声最高，若是……若是我们这个时候再推举旁的皇子，恐怕……”
蓝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一咬牙，坚决道，“若要如凝华长公主的意愿，唯有这个办法了，凌寒，推举一个傻皇子并不可怕，可怕地是他即便有我们的支持，也不能努力地奋斗，不是么？”
独孤凌寒转过头，有些恍惚，他在思索，东越国所有皇子中，究竟有谁可以胜任，想了许久，他再次摇了摇头，而后突然有些激动，因为他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同蓝叶有些关联。
当初蓝叶在宫中，成为天女时，元贵妃曾经想要笼络蓝叶，皇子阿七认她做了姨娘。
虽然最后，元贵妃间接被蓝叶害死，但皇子阿七却并没有被东越国老皇帝杀了。
而且那皇子阿七还同长忧公主要好，若是能够如愿，求得阿七出来争夺皇位。
或许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小叶儿，孤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或许他可以去做这东越国的国君！”
蓝叶怀疑，“是谁？”
“元贵妃之子，皇子阿七。”独孤凌寒斩钉截铁。
蓝叶并未否决，只是有些畏惧，“我害死了元贵妃，相当于抹杀了他所有的羽翼。如今推他做东越国国君，即便你我愿意，诸位朝臣也不会认可啊！”
独孤凌寒飞扬的神色，仿佛翱翔于天空的大燕，“孤以为，小叶儿应该有能力说服他！”
蓝叶眨了眨眼，“不要给我戴高帽，我没没那个自信。”
手撑着下巴，慢慢思量，“凌寒，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努力地试一试吧。”手臂微抬，“不过提前说清楚啊，我最多试一试，不行的话，还得想别的招。”
“好好好，小叶儿，孤都依你。”摄政王独孤凌寒一心希望蓝叶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能够快快乐乐。故而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去试。
让蓝叶去说服皇子阿七，其实只是他独孤凌寒计划中的第一步。只要小叶儿让摄政王皇子阿七答应了，那么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朝臣选择阿七。
若是皇子阿七成了东越国皇帝，那么在他离开之后，也许蓝叶能够因为此刻所做，让阿七感恩于心。到那时，他的心上人就不至于为人所害了。
……
走过寂静无声的院落不久，入目便瞧见一块半旧的红色木门。
上方匾额倒挂，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伸手推开许久，便听得屋内传出几声咳嗽。
有个声音喑哑的人徐徐问道，“今儿院外的花开得好么？”
一个公鸡打鸣的太监声响起，“殿下，如今快入秋了，花儿早已经败了。”
“什么，这么久了么？”
“是啊，殿下，你病来得太快，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啊。”
“休息？呵，休息那么多做什么呢，本殿下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吧。”那男子声音沙哑，兀自叹气伤悲着。
蓝叶走进小院，踩在斑斓的花丛上，许久，抬目，盯着眼前那依旧破烂的门，心中一凛，迈步走进。
－－－－－－题外话－－－－－－
谢谢，喜欢求收藏。订阅请支持潇湘正版（盗版走开），后面内容更精彩，请多多支持一下哦，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https://www.sywwx.com/40_40920/1890862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ywwx.com。书阅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syw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