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归，姐妹情意（二更）
马车慢慢地行驶着，一日急赶，另一日却趁着大好的天气肆意。
蓝叶打水给独孤凌寒喝时，澜沧山约莫就到了。
无缇门貌似就在眼前。
“凌寒，你说小葡萄见到我，会不会高兴？”她拿着接水的叶子，瞅着独孤凌寒的眼睛问。
“在孤的眼中，小叶儿是一个时常能让自己开心的人，所以这会儿问起这个，想必是在害怕！”独孤凌寒撑着腮帮子，“小叶儿可否告诉孤，害怕什么呢？”
“害怕……现实！”蓝叶回答地虽然无趣，却依旧实在。
不错，她怕现实，现实中，是她不将葡萄带在一起，令葡萄流落街头，遇见歹人，四处贱、卖。甚至……受到了惨不忍睹的对待。怀了别人的孩子。
若非有无缇门中的明千旋公子真心相待，只怕那样千苍百孔的葡萄无人会要。
都是她的错？
她一直这么自责。
来到这里，蓝叶越觉得，自己是最糟糕的主子了。陌生的世界里，唯有葡萄，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人。她非常感谢。
然最后，却……
“马车里的人，可是摄政王妃？”忽而人群里从山中冲出来，高声看着马车问道。
蓝叶好奇，抬起手来，看向外面的人，此人正是无缇门中的弟子。单就他身上的穿着而言，就可以看出，他是来自何方。
“我是，阁下可是无缇门的人？”蓝叶从马车里出去，站在马车外面，眯眼看着来人，兴奋间不由得问。
那人拱手恭敬地说道，“是，我等奉掌门人之命，来此接摄政王妃以及摄政王。”他看到马车里的那个冰冷的面孔时，便下意识地明白，里间那个人是谁了。
蓝叶侧目，低垂了下，紧接着笑道，“多谢掌门人前来迎接，我和我夫君非常高兴！”兀自替身后之人掀开帘子，“凌寒，该走了。”
“好。”摄政王独孤凌寒答应了声，就扶着车窗走出来。
二人下到马车，互相拱手表示感谢之意。随后那弟子便领着蓝叶和独孤凌寒入了无缇门。
一路上，那弟子脸色都不大好，好像是特别愤怒蓝叶身旁的夫君，毕竟当时他们的雪梅师兄当着众人的面，将还未成亲的蓝叶带回去过。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费尽心思地让其见自己的师父？
听说，蓝叶被押送边塞时，他还逃出皇宫，多次营救。如此真情实意，怎么能不让人明白？
故而他们对摄政王独孤凌寒都不大欢喜，但迫于对方的威名，他们也不敢怠慢戏弄。
走到山中，山头果然立着一人。
冷风中，衣袍簌簌响着。
雪梅公子不再是寻常的装扮，而是一身黑色锦袍，露出脖子的领口边上，绣着金黄色的苍鹰。
目光所露，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正义凛然。
蓝叶站立，踌躇片刻，手臂微抬，“凌寒，你来过澜沧山么？”
独孤凌寒摇头，“江湖中多有听说，却未曾来过。”喜上眉梢之余，又有无尽的苦楚，“今日能来此一观，托了小叶儿的福气！”
“不不不，是我们托了雪梅大哥的福气！”笑意盈脸，蓝叶便带着独孤凌寒，长迎以及宠物猫八爷上了山头。
正面向雪梅公子时，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两眼。末了，那雪梅公子主动向前迈了两步，笑了句，“叶妹，你……你们来了？”
他原本脱口而出的是那亲切的称呼，但因为在看到身旁矗立的男人时，果断将一你字转换成了你们？
独孤凌寒知道他对自己妻子的心意，平常冰冷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雪梅公子，好久未见了？”
“摄政王来此，真是无缇门上下的福气！”雪梅公子客套一笑，向他伸手，“走，进去一观，如何？”
摄政王独孤凌寒轻点头，笑眯眯地说了句，好，便一起向前走去。
几人走着，蓝叶忽然提起，“雪梅大哥，不知道葡萄如今怎么样了？”
雪梅公子听闻，笑着说道，“千旋待葡萄姑娘很好，月前，他们已经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
“刚刚？”蓝叶忽而诧异，“我离开无缇门的时候，葡萄肚子已经更大了，不是……不是应该……”
雪梅公子闻言，抬起面庞，心力交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什么事儿，雪梅大哥，你……告诉我？”
雪梅公子见蓝叶执意问起，他又不好不说，只能合着眼睛，轻声回答，“葡萄姑娘同千旋成亲的当天晚上，她想起了所有的事儿。为了让千旋师弟不被人说闲话，葡萄姑娘毅然决然地喝了藏红花，将腹中的胎儿打掉了。她说，此生已经如此，再不能辜负自己心爱的人了。”
蓝叶听见，未免有些迷糊，她捂着自己的嘴巴，求真道，“所以葡萄她……她……”
“是，不过千旋师弟本就喜欢葡萄姑娘，在她做出这样的事儿后，心里更加感动了。”雪梅公子尽量把好消息告诉给蓝叶，“不过叶妹，葡萄和千旋师弟已经从那孩子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他们两个已经……已经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你……想去看看他们么？”
“既然她已经想起过去，我再前去见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蓝叶思量着，不敢上前。
雪梅公子坦言相告，“如果叶妹是担心这个，那可不必如此忧心，因为这几个月以来，葡萄时常向我们讲起你，说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小姐，最好的姐妹。听说你成亲，她本想祝贺，但想着腹中孩子，只能作罢。”
蓝叶惊喜若狂，“真的么，葡萄她真的不怪我。”
“当然了，他一点儿也不怪你。”雪梅公子手指往前方一指，“叶妹，葡萄姑娘就住着二师父所住的家中，现在，你就可以去看她。”
蓝叶回头望了独孤凌寒一眼。
独孤凌寒示意，“去吧，孤四处转转，不会走远。”
“好！”
蓝叶哒哒得跑开了。
而雪梅公子和摄政王独孤凌寒互相望着那女子的背影远去，许久四目相对。
“如果摄政王有空，不如随雪梅走走！”
“也好，孤正有此意！”
摄政王独孤凌寒轻笑一声，兀自抬步，走向远处那棵偌大的松树下。
“你们先下去！”雪梅公子斥退一众，而后才看向独孤凌寒，“摄政王，你知道前些日子，叶妹同我说了什么事儿么？”
独孤凌寒专注地等着他说下去。
“她说，你有什么事儿瞒着她，总让她为之操心。有些事儿，我不清楚，只是我想将叶妹的心意告诉你，希望你不会负了她。”
独孤凌寒恭敬地拱手，“多谢雪梅公子的提醒！”
“摄政王，真的，希望你好好待她，如果……如果哪一天你讨厌她了，不要抛弃她，请告诉我，我好接她回来！”雪梅公子痴情的话语，令独孤凌寒好生感动。
他回眸，许久后，上前，“倘若孤有什么事儿，还希望雪梅公子好好照顾她。”
雪梅公子听到他这句话后，有些懵了。这话会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深想，只是觉得倘若真的如同叶妹所说，那么叶妹这辈子恐怕真的完了。
但又不好直接问，所以他只能隐忍地将自己的不知压回心底。
这边，蓝叶已经来到屋子。
里间欢声笑语传出来时，她就露齿笑了。
“不错，是葡萄的声音，是葡萄的声音。”她激动的双眸透出喜悦之意。
冲进院子里，她便看到了床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的葡萄。
葡萄同以往不同，髻微盘。巴掌大的小脸上刻着几丝翘楚。这种明艳或许是从她当了母亲之后才透露出来的。
虽说长得小，但成熟之韵已经渗透在了眼睛里。
蓝叶大嚷道，“葡萄？”
这一叫唤下，床畔上的人几乎是反射、性地把目光移动过去的，所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蓝叶。
她起身，冲过去，抱住蓝叶，“小姐，是你，真的是你，葡萄好想你，好想你啊。”
“你记得我了，你记得我了么？葡萄。”蓝叶捧着葡萄的脸颊，喜悦之色、荡在眉间。
葡萄高兴地点头，“记得，记得，葡萄怎么会忘了小姐呢。”
她恭敬地称呼自己为小姐，且还特别的热情，从这儿来看，葡萄根本没有怨恨过蓝叶。蓝叶喜上心头，不由得分开对方，“听说你生了宝宝，哪，我看看去？”
葡萄脸红，“是个小女孩儿，小姐看看去。”
来到床边，明笑南的夫人看了蓝叶一眼，站起来，“你们姐妹俩慢慢说，我去给你们做饭！”
蓝叶一礼，“多谢夫人。”
“哪里的话？”那明笑南的夫人微微抬眼，而后手指向上动了动，“你们过来坐着说，我就不打扰了。”
蓝叶恭敬地目送夫人出去，随之一把拉过葡萄的手，“小葡萄，千旋公子待你如何？”
“夫君待我很好，即便葡萄很不好，他也待我很好。”脸上一股娇羞之意，可见二人成亲以来，情深意笃。
蓝叶接着道，“给孩子取名没有，叫什么？”
“取了，取了，是孩子他爹取的，叫痕儿。”葡萄微抿着嘴角，“小姐，痕儿这个名字好听吧！”
蓝叶轻点头，“好听，千旋公子真有才华！”
这一逗，葡萄笑得更开心了。沉默数久，对方突然问道，“小姐，听说你嫁给了摄政王，他……他待你好么？”
蓝叶也笑，“好，自然是好。就连父亲的仇，也在他的帮助下报了。”
葡萄看小姐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是开心的，不愿再问，起身将孩子抱起来，送到蓝叶的怀里，“小姐，抱抱我的孩子吧？”
“好。”蓝叶接过，有模有样地搂着孩子。她的动作乃至表情，都充分说明了一点儿，她很看重那个孩子。因为她是葡萄幸福的一部分。
许久后，葡萄也不愿意她再劳累下去，便接过孩子，将其放在床褥上，而后，拉着蓝叶出了屋子，“小姐，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
“说真的，我挺无聊的，也无事儿可做。”蓝叶绷着脸颊，“不过在我夫君的陪伴下，也幸好没有无聊死。哦，对了，你呢，在这澜沧山做些什么？”
“葡萄没有小姐有用，自从成亲，到生了孩子后，就没事儿可做。夫君又不希望我累着，所以把我保护得很好。”葡萄一双手，放在蓝叶的手背，合拢后，又笑，“小姐回过丞相府么，丞相府还在么？”
蓝叶无法告诉它，丞相府在无人之后的衰败，只能敷衍着说，“丞相府很好，一切都很好。”
“是么，那就好，到底那是小姐的家啊？”葡萄叹息着说完这话后，又是一脸地哀怨，“小姐，葡萄都有孩子了，你呢，怎么不着急？”
蓝叶怼他，“孩子这事儿急不得，纵然我们夫妻恩爱，但孩子什么时候来，得看老天的意思。”
葡萄听完，莫名地笑了，“小姐说得对，孩子得看缘分。”想了下，忽而又道，“若是小姐生的男孩儿，那么可否同我的女儿……”
蓝叶轻敲对方的脑袋瓜，“小葡萄，包办婚姻可不好。若是我以后生的女儿，他喜欢上你的女儿，那么一定会追求你的女儿，倘若他不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嚷着叫着让他娶你女儿，也对你女儿不公平是么，换句话说，你女儿若是也不喜欢我的儿子，那么这样一来，不是反倒有问题。”
“哈，看我，小姐说得对，我可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把孩子的婚事儿决定了。”尴尬地笑了下，伸手又道，“小姐看到掌门了么？”
蓝叶点头一笑，“看到了。”
“掌门对你真的很好，自你走后，就一直在思念你。每每他都会到竹屋做些什么，我和夫君好奇，有一次去看，才现他的屋子里挂满了你的画。画中之人全是你。”葡萄说完，试探性地问，“小姐，你真的对掌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没有。”蓝叶果断地说，“雪梅大哥待我的确很好，可是我若喜欢他，那么跟他相处那么久，就会有所感觉。可惜，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在面对凌寒的时候就不同了，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引起我的在意。有一次，他甚至为了我，不牺拿自己父亲的死做赌注。凌寒，当他出现在深宫里，将我带离危险之地时，我的这颗心就已经是他的了，并且永远都会属于他。一个人，他伤心的时候，你伤心，他烦心的时候，你烦心，可不就是因为喜欢么？”
葡萄听完这番话，已经不想再替掌门人说情了。毕竟小姐如此深爱着摄政王独孤凌寒。
她爱着自己的夫君的那份心同雪梅公子爱着她的那份心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正自伤悲，蓝叶却索性站起，“好了，我也不同你说笑了，我得去看看他们俩，可别闹出事儿来。”
一边走一边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对。所以她必须得去瞧瞧。
哪知道两人坐在树下，喝得酣畅淋漓，全无一丝一毫的气愤。
蓝叶哒哒地向前跑了两步，而后停下，瞪着二人，“你们在搞什么鬼？”
两人将酒坛一摆，齐齐回答，“喝酒啊。”
“酒有什么好喝的？”蓝叶气恼，从二人手中拿过，“酒喝得小是情趣，但是喝多了以后呢，就会伤身了，还是听我的，不做喝酒之事儿。”
大步上前，看着雪梅公子，“雪梅大哥，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带我们逛逛。”
雪梅公子笑了下，“好。”
就这样，二人不再各怀心事儿，喝酒伤悲了。只三人并排走在道路上，一边欣赏无缇门的风景，一边看无缇门转变的格局。
“这跟我上次来时，大不一样了。”蓝叶往前面的花园一凑，“这么多梅花，好漂亮。”
雪梅公子两只眼眸深眯，“画了一辈子假的梅花，终于可以看看真梅花了。”他手臂负前，走至一旁。
蓝叶看着早早开放的梅花，忽而问道，“可否摘一枝来？”
“好。”雪梅公子正要伸手，蓝叶惊呼道，“我自己来，我要挑一枝最好看的。”单脚一抬，身子倾斜，在梅花林上，她摘下了一枝。
身子微转，落在地上时，才叹道，“有花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雪梅公子一愣。
蓝叶忽然现自己出口的这句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不由得懊恼至极。看了独孤凌寒一眼，立马解释道，“别误会，我……我只是胡说。”
急急地往前走，脚下一滑。幸好内力傍身，不然真得摔上一跤。
“喂，两人跟上啊。”
“来了。”雪梅公子看了独孤凌寒一眼，上前追去。
独孤凌寒还立在原地，目光飘忽地看了一下山头的梅花。
轻轻地呢喃道。
有花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折不能折，空枝惹尘埃！
叹叹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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