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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九 弄权


洪承畴听了这话,顾不得形象,直接站起来,喝道:“住口!”

        一声喝过,房间里安静下来,就连门外的夏蝉鸣叫之声都那么刺耳,洪承畴深吸一口气,已然听到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他打开房门,命令道:“中军在哪?”

        一着甲军官赶来,洪承畴道:“我这里有客人,你且将院中人请出去,任何人不得打扰,明白吗?”

        中军躬身听令,立刻招来二十余甲兵,这些人皆面带凶相,不由分说,把签押房外及其周围的人‘请’了出去,士兵把守四周,他亲自站在门廊下。

        洪承畴重新进屋,现孙伯纶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下属应有的恭谨,洪承畴也顾不得这些,压低声音,叫道:“孙伯纶,你知道擅离防地是什么罪吗,你知道勾结外虏是什么罪吗,你知道擅开边衅是什么罪吗?”

        孙伯纶根本没有回答洪承畴的叱问,笑嘻嘻的站起来,把椅子搬到了洪承畴面前,扶着气鼓鼓的他坐下,才说:“大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洪承畴哪是生气,他这是害怕,崇祯朝以来,洪承畴利用朝中关系和党争,成功拉下杨鹤上位,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能做,其他人也能做,成了三边总督之后,他才感觉到,这个位置上满是钉子,坐不是,不坐也不是。

        刚上任时,在安定消灭流贼一部,让安定县城不失,算是立了一小功,但随着中部和宜川失陷,朝中屡有政敌攻讦,虽说是腊月苦寒不宜动兵,但仍然给他压力,幸亏春天之时,四面围剿,平定陕西诸贼,原以为可以功成身退,却不曾想,朝中有人说他以邻为壑,重兵防守黄河,让流贼祸乱山西、河南,不得已,他把麾下最能打的曹文诏拿出去,成了山西镇总兵。

        虽然见招拆招,洪承畴却知道自己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又得知孙伯纶塞外之事,更是害怕。

        如果两人只是上下级关系,洪承畴肯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干掉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小千户,但是孙伯纶娶亲,自己保媒还证婚,谁人都知道他与自己私交甚好,如果这事被朝中政敌借题挥,是无论如何也剥离不开的。

        “那套内的孙伯纶,当真......当真是你?”虽然孙伯纶亲口承认,但是洪承畴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一年就能做下如此大事,还能在战阵上击败东虏,阵斩近千,这番功劳,便是传说中的宁远大捷也不外如是啊。

        “天下只有一个孙伯纶。”孙伯纶微微一笑,又给洪承畴端来热茶。

        “你......你,你这是欺君,是谋反的重罪啊。”洪承畴的手都哆嗦了,差点没有端着茶杯。

        他把茶杯扔到桌子上,从身上取出一枚精致的钥匙,打开书案下面一个暗盒,取出一沓文书,扔到孙伯纶面前,上面都是各地官员弹劾、举报孙伯纶的,私造军械火器、强占缙绅土地、瞒报军力,最早的是孙伯纶刚成千户的时候,晚的是这个月的。

        “原以为你虽然出格,倒也是忠于王事,有些非常手段也是不得已,没想到你的手竟然伸到了塞外去,还和鞑王女儿成了亲,让我.....让我怎么说你。”洪承畴捂着沉闷的胸口喝道。

        孙伯纶拿起那些文书,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嚯,好熟悉的字体,啧啧,这字我认识。”

        说着,他走出房门,打了声招呼,两人抬着箱子进来,孙伯纶说:“大人,送您这文书的人,肯定要求您清除奸佞吧,或者说,威胁你清除奸佞。”

        洪承畴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寒,吃惊于孙伯纶如何知道,送信来的范三拔自然是这么建议的,而且还拿出了一封告身的拓本,当时他已经答应了,不光是有这现实威胁,内心深处,洪承畴已经意识到,孙伯纶不是贺人龙,这把刀自己握不住了。

        贺人龙只是嚣张跋扈,到顶也就是一个军阀罢了,而孙伯纶的所作所为,再不济也要割据一方啊。

        见洪承畴不说话,孙伯纶打开箱子,露出了范三拔的脸来。

        “洪大人,罪魁祸我给您送来了,介休范家,范三拔。”孙伯纶朗声道。

        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上,洪承畴打开一看,正是那告身的原件,洪承畴忽然感觉心舒畅了一些,原件到手,就不怕朝中政敌获得证据了,孙伯纶的事情,倒有了操持的空间。

        “这人你准备如何处理?”洪承畴心情放松了一下,三边总督的官威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孙伯纶自然不会交给洪承畴,实话说道:“大人看不起这个满身铜臭的家伙,他却是我的摇钱树,我呀,缺钱,缺粮,除了兵,我什么都缺啊。”

        说着,盖上箱子,让人抬了出去。

        洪承畴安静下来,捏了捏鬓角,声音疲惫的问:“说说吧,你主动上门,可不是只为这一件事,你塞外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理?”

        孙伯纶微微颔,躬身一礼,谦虚的说道:“卑职不过是一个小小千户,在朝廷眼里,连只蚂蚁都不算,甚至连进士都不算,如何能一手遮天呢,这事儿,还是要仰仗您老。”

        “当然,卑职也会配合的,您或许不知道,林丹汗已经把套内事务交由了他的女儿,并赐予其彻辰的封号。”孙伯纶又轻声说道。

        洪承畴自然明白这是效法俺答汗之故事,掩人耳目之举,当初俺答汗的福晋,满都海夫人手握大权,就被封为满都海彻辰称号,林丹汗效仿,定然是孙伯纶的意思,目的就是把淑济放在台前而已,虽然孙伯纶仍旧是实际掌权人,在朝廷那里也算是能说的过去了。

        如今朝廷正被东虏寇边弄的焦头烂额,只要自己这边好好操持,孙伯纶在塞外的行为也就能瞒过去,洪承畴已经打定主意,若朝廷真的问起,他就说此孙伯纶非彼孙伯纶,再者说,孙伯纶在大明就是一千户,除非像范三拔这样的人有心去查,否则谁知道有两个孙伯纶。

        洪承畴知道,隐瞒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事早晚要东窗事,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也顾不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了,此事我会斟酌。”洪承畴最后说道。

        “除了替您解决范三拔这个厌物,卑职此次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事关边防安危......。”

        孙伯纶话未曾说完,洪承畴忽然惊声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不是消息,是帮您未雨绸缪呀。”孙伯纶弯下腰,低声说:“大人若是处理好此事,或许还能再进一步,入阁也非奢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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