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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鳌拜失期


七十步!

        这是乌镇哈营可以射击的距离,随着李九成佩刀下劈,第一排的铳手打出了一轮齐射,然后转身后撤,第二排上前,又是一轮齐射,继而是第三排。

        硝烟在乌镇哈的锋线上弥漫,齐射变的不是那么的整齐,毕竟有烟尘干扰,而且队列变换更容易引起混乱。横飞的铅子划破半空,射入步营人群之中,不断有人倒下,但很快就被后面人补齐阵列,依旧坚定不移的前进着。

        李九成下令停止射击,待弥漫的硝烟散去,三列横阵已经乱做一团,视野不清导致变阵的时候生了混乱,而炸膛的火铳更让这种混乱弥漫开来。

        五十步!

        步营终于停止前进,尖锐的破风声传来,蒙人抛射来的轻箭大部分落在面前,毕竟他们还在壕沟之中,前面又当着三排乌镇哈,能射出如此距离,已经是膂力过人了,少数的轻箭命中,大多只在八瓣盔上擦出一溜火花,或轻飘飘的插在棉甲之上,很多老兵一把拔掉带血的箭矢,继续作战。

        咚咚咚!

        鼓声忽然加大,隆隆作响,随着一声长音而停止,李如龙终于下达了命令:“全营......!”

        “止步!”

        轰隆!数千人的右脚踏在地面上,钉着铁叶的靴子踏的地面轰隆作响,一切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混乱便的平静。

        “预备!”

        各队队的命令此起彼伏,所有铳手全都平举火铳,咔哒哒的声音响起,击锤已经被扳开,第一排近千杆燧火铳已经全部被处于击状态,对准了眼前不过五百人的敌人。

        事实上,乌镇哈每排仍有七百人左右,但火绳枪是没法和燧枪比拼队列密集的,毕竟谁也不敢用满身的火药去靠近敌人那点燃的火绳。

        无论是乌镇哈还是能够看到这一幕的八旗、蒙古人,全都被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吓到了,此时乌镇哈仍旧在开火,但是即便身边有人倒下,那些铳手依旧不动,仿佛是木头人一般。

        济尔哈朗怔怔的看着那一排整齐的线列和已经处于待状态的燧火铳,他屏息静气,不敢出任何声音,济尔哈朗的脑袋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此战的胜负就会在这一轮齐射中决出!

        开火!

        声嘶力竭的命令传来,第一排的铳手全都扣动了扳机,吧嗒一声,击锤敲打了火门钢镰,火星产生,进入火门,枪膛忽然震颤,强大的力量撞击着肩膀往后一推,铅子、火焰和白烟同时喷出铳口。

        雷鸣一般的枪响响彻半空,一条烟龙弥漫在了阵列线上,暴风骤雨一般的铅子飞射向了乌镇哈的铳手,出噗噗的铅子入肉的声音,一团团的血雾从那杂乱的阵列上升腾而起,不规则运动且已经因为撞击甲胄变形的铅子搅碎了内脏、血肉,甚至穿透身躯之后,还伤及了后面的铳手。

        第一轮齐射,乌镇哈营的铳手就像被挥了一镰刀的麦子一样,整齐的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声此起彼伏,从半空看去,出现了一片血色的的地毯。

        长久的训练和精良的火铳,在与敌人同行的对拼中挥出了巨大的威力,一轮齐射,五十步的距离,就有一半的命中率.......。

        李如龙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硝烟散尽,视野清晰之后,才命令第二排上前开火,又是一**风骤雨的齐射,又是一排排的生命被收割,但是这次,李如龙没有再等硝烟散尽,而是果断命令后两排的铳手上前,前排半蹲,后排站立,齐齐射击,他也不想这么打,但是,乌镇哈已经崩溃了,不打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三轮齐射,乌镇哈能逃跑的只有不到千人,扔下火铳大叫着向后跑去,遇到弹压的李九成家丁或者白甲兵,这群只顾着逃命的家伙甚至以刀兵相向。

        趁着混乱,李如龙指挥已经装填完毕的两千铳手快追击,停在锋线十步之外,瞄准后面的射手就是一轮齐射,两千枚铅子横扫了弓箭手的防线,虽然他们大部分躲在壕沟之中,但不到二十步的距离还是面对射术高的延绥老兵,露出一个脑袋还是露出半个身子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一轮齐射后,跳荡手已经蜂拥而上,用长矛把那些藏在壕沟里的家伙刺杀在当场,已经击溃敌人的铳手也纷纷上前,他们火铳上的刺刀可不是配饰,只有精锐才有装备的刺刀可以轻易刺穿身着皮甲的弓箭手。

        “这......怎么会这样?”豪格忽然掉落下马,难以置信的喊道。

        济尔哈朗跑过来,把他重新扶上马,说:“豪格,事不可为,已经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你快些逃走吧!”

        “老叔......,我不走!”豪格激愤的喊道。

        济尔哈朗忽然出手,砸在了他的脖颈上,扔给一旁的护军统领,命令说:“你快把肃亲王带走,回了盛京告诉皇上,我济尔哈朗无能,辜负了他的重托,告诉皇上,大清不会是孙伯纶的对手的,要么与他结盟瓜分明国,要么就投靠他吧。”

        “郑亲王,你.......。”那统领怔怔的看着济尔哈朗,说不出话来。

        济尔哈朗拔刀在手,哈哈一笑:“我济尔哈朗自幼在宫中长大,和皇上情同手足,长大了,握了权柄倒是生出不少杂乱心思,今日就用命报效皇上和老汗吧。”

        “护军何在,把正蓝旗和镶蓝旗的大纛举起来,随我一道冲杀,告知土谢图汗衮布,中军大胜,让他冲击贼军驼城,共击敌人高台,夺下大纛。”济尔哈朗一个个的命令传达。

        他最后抬头看了看天,心道,鳌拜啊,鳌拜,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你。

        达尔罕以北二十里。

        镶黄旗的五千人正躲在一处桦树林后吃饭,斥候已经确定了战场的位置,鳌拜下令全军吃饭,在与济尔哈朗取得联系后,再行进兵,反正翻过前面这道不高的山梁,就能抵达战场,鳌拜隐隐听着隆隆炮声,找了一个术,解开裤袋,肆意挥洒积攒了一整天的尿液,这个时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大声说:“鳌拜大人,郑亲王败了。”

        鳌拜听到这个消息,惊的裤子从手中脱落,温热的尿液挥洒在那长满黑毛的大腿之上,他用尽全力的叫道:“快去把遏必隆找来!”

        说着他提着裤子,骑马上了那片山梁,不多时,狼狈的遏必隆走了上来,两人趴在草丛上,瞧着远方的战场,他们清楚的看到,土谢图人仍旧不遗余力的在攻击早已残破的驼城,企图攻入高台上的敌军大帐,而济尔哈朗的中军早就乱作一团,两杆大纛坚定的反冲击,但大部已经处于混战或溃败状态,那大纛下的白甲兵更是处于三面包围的状态。

        “我军已经凶多吉少了,遏必隆,你怎么看?”鳌拜低声问道。

        遏必隆道:“鳌拜,你是主帅,该是你拿主意的时候了,若依着我,还是撤军的好,我们就算突击敌人中军,也决难打进去。”

        鳌拜脸色微变,对遏必隆怒目而视,遏必隆忽然拔刀在手,斥责道:“鳌拜,我知道在你的眼里,头上顶着巴图鲁名号的你是大清国最强大最勇敢的你,我遏必隆虽然武艺不如你,但是为主子尽忠的勇气并不逊色于你,主子曾说,能面对失败,也是一种勇敢。”

        “遏必隆,你大可不必如此!”鳌拜见那匕抵在遏必隆的脖子上,轻声说道。

        两人都是皇太极身边的护军统领,一直也较劲,但出身高贵的遏必隆却一直不是鳌拜的对手,但在这种时候,鳌拜可不想内乱,他说:“遏必隆,我知道,你想为主子保存更多的实力,但是依着你,只能保存镶黄旗这五千人,两蓝旗可就完蛋了。”

        遏必隆红着眼睛,没有说话,镶黄旗是天子亲军,可正蓝旗是豪格所有,而且济尔哈朗一直是皇太极信重的人,遏必隆见鳌拜似有计策,说:“鳌拜,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只要对主子有利,我遏必隆舍了这身血肉又如何?”

        鳌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我准备分兵,你我各带一半人,我去突击敌人中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你,则翻过这片山梁,去上游,济尔哈朗说敌人筑了堤坝,你只要掘开堤坝,就能水淹三军,只要大乱了孙贼的节奏,两蓝旗还有跑的可能。”

        遏必隆点点头:“可以,但你我位置要换一换,你去掘堤坝,我去冲中军,另外,我把备马都交给你,这样你掘坝之后,还有可能逃回大清。”

        “遏必隆,我可是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捶打自己的胸膛,喊道。

        “哈哈,我知道,但是鳌拜,你别忘了,你要是死在战阵上,这些儿郎,谁敢回去呢,你要看我八旗再失数千虎贲吗?”遏必隆高声问道。

        鳌拜却愣住了,他是一军主帅,按照八旗传统,主帅失陷,逃回的士兵也要全部处死,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阵中,这些八旗勇士畏惧军律,大多都不会回去了,这和他们战死有什么区别呢?

        “鳌拜,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替我照顾他吧,以前我靠着父辈做的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担待着吧。”遏必隆站起身,整理着铠甲,笑看着鳌拜。

        鳌拜拔出一根箭矢,折断之后喊道:“我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让他娶我的女儿,如违反誓言,甘同此箭!”

        遏必隆道谢一声,领了两千余人,绕过树林,向孙伯纶中军疾驰而去。

        鳌拜也翻身上马,大声催促着士兵前进。

        遏必隆显然非常擅长利用地形,他的士卒在丛林与沟堑之间行军,从桦树林中钻出来的时候,距离孙伯纶的中军已经不到四里地,而且是从侧后攻击,遏必隆把队伍分成三队,排成横阵,直冲衮布打开的驼城缺口,第一轮冲锋就把准格尔人堵在那里的近千弓箭手撕裂,他们也不扩大缺口,只是狠命的向苏鲁锭大纛冲杀,驱赶这准格尔人在前面抵挡箭矢和铅弹,很快破开了栅栏防线,八旗兵大部分下马步战,聚拢在一起冲杀。

        孙伯纶看到镶黄旗的大军攻杀来的时候,完全愣住了,他清国内部和左翼一起传来的情报来看,这些镶黄旗的士卒应该刚刚抵达呼伦湖才对,为何从自己侧后出现?

        “牧锋,召集质子军,阿海,阿海,让你的人去挡住!”孙伯纶拔刀而出,站了起来。

        阿海的人马刚刚和土谢图人鏖战了大半天,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多数没了马匹,却在阿海的指挥下,支援顶在前面的怯薛亲军,牧锋却拦住了孙伯纶,说:“将主爷,情况紧急,正面更需要您稳定局面,卑职是不能让您上阵的。”

        孙伯纶扭头一看,与两蓝旗鏖战的步营和铁甲骑兵因为中军变乱而产生了骚动,孙伯纶道:“一定要护住苏鲁锭大纛和阿布鼐!”

        牧锋领命而去,库鲁克却指着正西一道烟龙喊道:“必闍赤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孙伯纶用望远镜看了一眼,看到数千骑兵从山梁下来,竟然往西面去了,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支骑兵是要毁坏堤坝,连忙说:“阻止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快,全军压上,打垮两蓝旗,让素巴第给硕垒传话,再不反正,便要杀他祭旗了。”

        点了二百亲兵,孙伯纶亲执大旗,出现了大军后面,传令各营,左翼收缩,把预备队投入到南面,把敌人往河边压缩,配合硕垒的兵马,一股歼灭。

        孙伯纶的黑色大旗出现在了战场上后,硕垒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尚未动用的一万精锐分了三队给巴布和两个信重的亲将,一路向东而去,准备堵截可能溃退的女真人,而自己则督领其他军队,调转枪矛,徒步过河,攻击两蓝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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