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赵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姚凌说了实话, 明明她们才认识没几天。更奇怪的是, 她说完居然也没有后悔。
不过这女孩情商也不低, 惊讶过后，敛了敛容, 小声说：“对不起啊。”
赵鹿没说什么, 脸上表情渐渐淡去, 又恢复了漠然。
姚凌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再问了。
一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突然安静下来, 赵鹿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回到酒店后, 各自回房。
赵鹿一身的火锅味, 她却不想动, 就这么直挺挺趴在床上, 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呆。
眼泪悄然落下，直到模糊了视线。
原来不管怎么掩饰，不管如何逃避，心底的伤还是没办法忘记。
想起杨伊刚走那天，人去楼空，她像是了疯一样，拼命打她电话, 系统一直提示关机。
她不甘心地追到了机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哭喊着她的名字。
大概是觉得她太像疯子, 后来, 机场保安出现了, 想把她拖走。她蹲在地上, 哭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在那之后的几天，赵鹿彻底放弃了自己，她没日没夜地流眼泪，没日没夜地喝酒买醉。她不断地麻痹自己，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切全是假的，她只是在做梦。
直到何芸一巴掌狠狠扇了过来，扯着她衣领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就这么糟蹋自己？”
那一巴掌过后，赵鹿仍是半梦半醒。但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但感情的事，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不想就不想呢？
只要一清醒，她脑海中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杨伊。以往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是魔咒似的侵蚀她的意志。好不容易睡着时，梦里还是她的影子。
有几次，她梦到杨伊反悔了，抛开一切说要跟她在一起，说心里只有她。她们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多么甜蜜……
她满心怀喜醒过来，现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于是又开始流泪。
起起落落，周而复始。
“叮咚——”
蓦地，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
愣怔中的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摩挲着找到了手机，拿起来一看，眼中的光芒瞬间褪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天真地以为是杨伊主动联系她？
自从离开后，杨伊的手机就再也没打通过，赵鹿微信上给她了很多消息，也是得不到一丝回应。
心里的期望越来越少，怨念越来越深，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于是悲伤越来越浓。
赵鹿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对手机的一切声音产生了恐惧的。
“叮咚——”又响了一声。
赵鹿心跳漏了半拍，险些把手机给扔出去。
缓了几秒钟后，她定了定神，查看消息。
是姚凌给她过来的心灵鸡汤：“时间会冲淡一切，赵姐姐，一切都会变好的，加油！”
后面还有一条：“好好睡一觉，晚安。”
赵鹿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两条消息，慢吞吞敲字：“谢谢。”
第二天，当姚凌来敲门约她出去玩时，赵鹿拒绝了。
她甚至连门都不开，在微信上回复了她：“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姚凌：“哦。”
只有一个字，看得出来女孩有些失望。可赵鹿实在没心情陪她去玩。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最后归于平静。
事实上，昨晚赵鹿一夜没睡。
她反复看着手机里保留的关于杨伊的照片，想删掉又舍不得。她承认自己真的很作，她做不到像何芸那样洒脱。
她丢下沉重的手机，狠狠揉了揉紧绷的脸。
“我明天要走了。”
当赵鹿把这一消息告诉姚凌时，女孩半天没反应过来，惊讶地说：“可你都没怎么玩啊！”
赵鹿笑容勉强，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来玩的。”
姚凌见她脸色不佳，再联系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欲言又止。
赵鹿被她看得不自然，别开头，说：“我要收拾行李了。”
“唉——”姚凌拉住她的手，嗫嚅，“我跟你一起走吧。”
赵鹿挑了挑眉：“你舍得走了？”
姚凌赧然地说：“我的确是没玩够……但是吧，再不回去真的要露馅了，还得上课呢。”
“你决定了？”
“嗯！”
“好吧。”
回去时，她们坐的是火车。因为姚凌经费有限，所以赵鹿迁就了她。
没有高铁直达，坐火车的话要比做飞机多四个小时。对此，姚凌很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赵鹿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呢，坐火车怎么就委屈了？”
姚凌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嘛。对了赵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鹿现在这份工作的性质不太好下定义，毕竟她做的事情比较杂。她想了想，说：“我表哥开了家民宿，我给他打工的，做前台，同时也负责财务这块。”
姚凌眼睛一亮，惊喜道：“那咱俩是同行啊！”
“同行？你毕业了吗？”
姚凌不以为意，说：“离毕业很快了。等我以后工作了，咱俩不就成同行了吗？”
赵鹿笑了笑不置可否。
姚凌身上带了很多零食，她话不停，嘴巴也不停地吃，转眼吃完了半袋瓜子也一包饼干，她见赵鹿双手揣兜，问：“你不爱吃零食吗？”
“我怕胖。”
“不胖啊！你比我瘦多了！”姚凌审视着她，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对比之下，很是懊恼。
赵鹿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看着姚凌的工作，她眼神暗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跟杨伊一起游泳时候的事。
她们也曾有过亲昵，可是她现在怀疑那一切都是假象。或者，她宁愿那一切都是假象。
鼻尖一酸，赵鹿避过姚凌的目光，假装看向别处，说：“我有点困，想眯一会儿。”
姚凌闻言愣了愣，但也没有多想，说：“哦，那你睡吧。”
她们买的是坐票，姚凌坐在里面，赵鹿坐在外面，她侧了侧身，将脑袋转向外面，缓缓闭上眼。
这一闭，还真让赵鹿睡着了。
醒来时，她现外面黑漆漆一片，以为是天黑了，揉了揉眼睛。
“你醒啦？”姚凌凑过来看她，“你好厉害，从白天睡到了晚上，睡了八个小时呢！”
赵鹿哑声说：“八个小时？！”
姚凌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说：“可不是，我叫你你都没醒，我们坐过站点了。”
赵鹿表情一僵。
“噗嗤——”姚凌捶着桌子大笑，“骗你的啦！怎么可能坐过。你才睡了半个小时，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黑了，现在咱们是在隧道里。”
赵鹿往窗外一看，现外面天色已经变了，花草树木从她眼前掠过。她悠悠转过头来，无语地瞪了姚凌一眼。
姚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无情地嘲笑她：“姐姐你太好骗了。”
赵鹿：“……”
等笑够了，姚凌用纸巾擦干眼泪，说：“我把照片给你了，你看下微信。”
赵鹿狐疑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亮一看。那上面有好几张照片，都是之前在景区时姚凌用自己手机帮她拍得。拍摄的角度有正面也有侧面，每一张看上去都很完美，赵鹿简直不敢想象照片上的美女居然是自己。
姚凌凑过来同她一起欣赏，得意地说：“我说过吧，我很会p图的，好看吧？”
赵鹿唇角微扬，说：“谢谢啊。”
“不客气。”
几个小时后，火车到站了。
因为不顺路，她们出站就分开了。
赵鹿目送她蹦蹦跳跳去买地铁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心底滑过一丝怅然。
青春真好啊，无忧无虑的，好像永远没有什么烦恼。
或许姚凌也有烦恼，只是她看不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道，与其羡慕别人，不如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赵鹿收回心神，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一个月后。
赵鹿跟周扬提辞职的事。
周扬倒不是很意外，也没有挽留，只问她：“你不是说不喜欢当导游吗？”
赵鹿的确不太满足导游那份工作，经常奔波，风吹日晒，把自己累得像条狗。周扬厚待她，给她安排最轻松的活，开的工资还不少，赵鹿对此很是愧疚。
做回老本行，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说：“我现在就想在外面多跑跑。”
周扬听完沉默了。
不过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意。
“谢谢表哥。”赵鹿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周扬像老父亲一样拍打她后背，说：“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为难自己。以后不管生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我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听完这番话，赵鹿哭成了泪人。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的事。
原来那家旅行社赵鹿不好意思再回去了，她投简历时刻意避开。没想到在某一天晚上，她以前的顶头上司老何主动在微信上联系她，开门见山地说：“找工作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这正缺人，快回来帮我啊！”
赵鹿很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
老何：“陈晓梅告诉我的。”
赵鹿更纳闷了，陈晓梅又是怎么知道的？
随后她问了陈晓梅。
陈晓梅：“我表姐告诉我的。”
陈曦？
赵鹿总算想起来了，上星期她回丽苑小区搬行李，刚巧遇见了陈曦，跟她聊了一会儿，提到了换工作的事。
陈曦这是在帮她吗？
赵鹿心里感慨万千。失神间，老何又了好几条消息催她，问她是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
当初辞职时自己态度这么坚决，还各种嫌弃以前那份工作，没想到老何对她这么重视。赵鹿心里有愧，一时没想好怎么答。
再一看屏幕，老何又了条消息过来，约她明天去一趟旅行社，说要跟她面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也不太合适。
第二天，赵鹿带着简历过去了。
陈晓梅接待的她，跟她说：“老大让你去他办公室。”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大眼望过去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赵鹿越想越羞愧，加快脚步，去敲老何办公室的门。
“进来。”老何的大烟嗓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赵鹿深呼吸，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微笑。
老何抬眼现是她，朗声大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看外面全是跟你同事过的同事，一个个忙得屁股都冒烟了，幸好你来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赵鹿考虑了一晚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老东家不嫌弃她，那她还费什么劲？
她点点头，腰杆挺直，郑重地说：“我以后保证更加努力地工作！绝对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老何没想到她会来这手，被她一嗓子吓得手里的烟差点没拿稳。
工作的事就这么敲定的。
赵鹿重新回到了旅行社，重新成为了一名导游。
新的开始。
赵鹿上班第一天就被派出去带团，她没有丝毫的怨言。她还是跑以前的线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工作，她得心应手。
她很累，但是她觉得很欣慰，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不要闲下来，只要不闲着，她就没有工夫胡思乱想了。
秋去冬来，迎来了旅游的淡季，赵鹿暂时没机会往外面跑了。
她最近瘦得厉害，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瘦了。换做以前，赵鹿听了肯定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她瘦下来的代价是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唯有苦笑。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体质变差了，赵鹿明显感觉到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偏偏她生活在没有暖气的城市，说起来就心酸。
大雪初停，屋里冷飕飕，外面暖烘烘。赵鹿被王秀云从被窝里拉出来，让她陪她去晒太阳。
赵鹿不情不愿地被她拖下楼。
在小区里，她们遇到了出来散步的徐睿一家。
说起这个徐睿，要不是王秀云提醒，赵鹿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这人是王秀云以前的同事张阿姨的儿子，徐睿一家搬过来那会儿，王秀云为了撮合她和徐睿还下了不少工夫。
许久没见，徐睿儿子都半岁了，被一家人当宝贝似的捧着。
王秀云拉着她过去打招呼，逗了一会儿人家的小宝宝。
走远后，王秀云看着一家老小幸福的模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酸溜溜地说：“你看看人家，你跟徐睿差不多年纪，人家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你再看看你自己。”
赵鹿面无表情地纠正她：“那还是个婴儿，怎么打酱油？”
王秀云用手戳了戳她脑门，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上点心啊？正经谈个恋爱不行吗？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简直不像话！”
看来王秀云这更年期没更好啊，都这么久了，她唠叨和牢骚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赵鹿假装没听到，用脚踢着还没完全融化的雪。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王秀云掐她手臂。
赵鹿一点感觉也没有，偏头看她，一字一顿：“别费劲了妈，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男人难不成喜欢女人？！”
“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女人。”
王秀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语出惊人，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赵鹿拉着她的手，说：“妈，我不想再瞒你们了，我喜欢女人，所以我才一直反对你给我安排相亲。”
王秀云见鬼似的看着她，甩开她的手：“你疯了吧！”
赵鹿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她也懒得解释，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信不信随你便，我已经把话说清了。”
王秀云噌地站起来，声线拔高：“什么叫把话说清了？你什么意思？”
赵鹿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兜里手机就响了。
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成功阻止了王秀云的唠叨，拿出手机一看，按下接听。
“你还欠我一顿饭，不会是忘了吧？”
“当然没有，今天就请，你订个时间地点。”
“那就现在吧，刚好我没吃东西，地点你来选，我都行。”
“行，那就老地方见。”
通话时间还不到两分钟。
王秀云见她放下：“谁啊？”
“陈曦。”
“陈曦啊。”
王秀云对于这个名字自然是熟悉的，毕竟高中时赵鹿跟她关系就好，上次搬家多亏了陈曦帮忙。
想到这，王秀云面色突变，紧张兮兮问：“你你你该不会是跟陈曦有什么吧？”
“……”赵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将手机揣进兜里，“你别乱猜了，我跟陈曦之间什么也没有，就是正常朋友关系。”
王秀云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说：“那你到底跟谁……”
“哎呀妈，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不跟你说了。”赵鹿最怕她没完没了追问，拉开安全距离，挥挥手，“你回家陪老爸下棋吧，中午不用做我的饭了，拜拜！”
不等王秀云回应，她双手揣兜屁颠颠地溜走了。
和陈曦约定的地点就在国贸附近的一家餐馆，以前她们经常在这吃饭。陈曦比她先到。
赵鹿哆哆嗦嗦跑了过去，在她对面落座，问：“等久了吧？”
“还好，就几分钟。”
里面暖气充足，赵鹿将脖子上围了一圈圈的围巾取下来。跟她一比，陈曦穿得轻便多了，她把自己包得像只粽子。
“你不怕冷啊？”赵鹿问她。
陈曦淡淡一笑，说：“怕啊，但是穿多了不好看，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赵鹿搓了搓双手，说：“点菜吧。”
两个人吃得很慢，一面吃一面聊，聊的基本是关于赵鹿重新回归的那份工作。
赵鹿喝了口热汤，抿了抿唇，说：“细算起来我其实欠你两次人情，一次是你帮我找工作，一次是帮我搬家。”
陈曦诧异：“找工作那次不算是我帮忙吧？”
“怎么不算？要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晓梅，我老大也不会来找我，我也没那脸皮自己回去。”
陈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么说你应该请我吃两顿。”
“……”赵鹿被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行，那就两次，下次再请。”
“我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赵鹿抽了张纸擦嘴巴溢出来的汤水。
就在这时，陈曦搁在手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现赵鹿没注意到，她迟疑地拿起手机。
在她接电话的空档，赵鹿又吃了几口菜，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姿态。
说到一半，陈曦将手机放下，捂住收音口，看着她，迟疑地说：“郑昊说他要过来。”
赵鹿手一抖，一颗鸡丁从筷子上脱落。她垂眸，故作镇定地又夹了起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说：“还是不要了吧。”
陈曦了然，把手机放到耳朵边，说：“我们快吃完了，等会儿我去找你吧。”
直到陈曦挂断电话，轻轻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赵鹿也不曾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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