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病秧子镇西侯
镇西侯大驾光临锦绣门，很快被门中弟子传得沸沸扬扬。
顾英英去扎堆八卦的时侯，疑惑地问，“镇西侯很出名吗？”
成宵正磕瓜子，啪地吐了口瓜子皮说，“小师叔，没事儿你也下山去长点见识好吗？成天窝山上掏鸟蛋能掏出个鸟啊……”
他话没说完，啪的声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顿时老实许多，“哦是这样的，传闻镇西侯执青州兵马，掌西北要地，十三岁随父从军，战无不利，深得圣心，是为当朝最年轻的一位侯爷。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出名的原因。”
顾英英挠着头说，“战无不利？”
她想起那痨病鬼，呵呵两声。
众人围着包打听成宵，期盼地说，“快讲快讲。”
成宵又吐了口瓜子皮说，“据说他好龙阳。”
众人：“哇哦。”
成宵：“爱上了他的小，太子爷。”
众人：“哇哦。”
成宵：“拒婚太子爷的同胞亲妹，雉玉公主。”
众人：“哇哦。”
成宵：“哈哈哈，镇西侯大人就出名啦。”
众人哈哈大笑。
唯独顾英英担忧地撑着腮，“朝堂中人来咱们门派干嘛？难不成……他看上了你们师父周扇？”
成宵等人笑声顿止，面面相觑后，忽又开怀大笑，“来来来，我们下注赌一赌师父是攻还是受！”
顾英英默默掏出一枚银角子，“我赌周扇是受。”
名气不小疑好龙阳的镇西侯这棵病秧子，居然在小小锦绣门住下了，还住在了顾英英隔壁的院子里。
门人们私下叽叽喳喳后，都想一睹神人镇西侯的风采，寻着各种由头去那院前院后逛了一圈，回来后俱是啧啧感慨，“镇西侯这个样子吧，青州他都是靠什么镇住的？”
有人大胆臆测：“也许是脸？”
众人哈哈大笑。
顾英英倒有些担忧，病秧子住她隔壁院子，那怎么行，万一痨病传染给她怎么办！
于是她去找师父申诉。师父说，“你来得正好。反正你成天没个球事，配合为师给那谢侯治病。”
顾英英说，“我又不懂治病。再说我这么年轻貌美，传上痨病还怎么嫁人！”
师父深邃地看着她，“把貌美去掉，我们还是师徒。还有，他不是痨病，是伤病。就这么决定了，滚。”
顾英英怏怏地滚了。她知道这已是不可逆转的局面，因为师父跟她说话时，手里一直忙着数金锭。
镇西侯有钱，有颜，还有病。
这是她对谢含的印象。
彼时，有钱有颜还有病的谢侯爷，正咳咳咳地坐在窗檐子下，招待叨叨哔哔的周少侠。才八月末的天，山里就算凉爽，夏日也还没完全过去，但谢侯爷已经裹上了风氅。
长喜给自家侯爷上了特制的茶，又给哔哔叨叨的周少侠倒上一盏，忍耐地说，“周少侠，您润润喉。讲了这么久，不注意保养，嗓子会坏的。”
周扇拿起茶，仰头一口干，用手背抹一下嘴，“长喜，你简直不要太贴心。可惜长个男儿身，若你是女子，我把你介绍给我师兄宋长青，他这个人不错的。”
长喜：“……”
老子的逐客令你真没听出来？
谢含咳了几声，垂下的睫毛遮去眼角一点笑意。周扇继续叨哔，“侯爷，我听说三年前虎跳谷一役，敌军两万，而我军将士不过三千，究竟何以取胜？”
谢含没说话，推开茶盏，右手食指伸茶水里蘸了蘸，在深赭色的小茶桌上随意画了一幅地形图。
他抬眼看周扇，“你觉得这像什么？”
周扇看了一眼，“葫芦？”
谢含说，“把人塞进葫芦里杀，咳咳……是不是要好杀些？”
周扇说，“理是这么个理。不过西戎人是不是智障，天险啊他不懂？”
谢含：“咳咳……懂啊，咳咳……”
他指指自己。
周扇盯他片刻。
这位谢侯爷不像一般武将，英气都长在眉眼里，他眉梢眼角有一种冷艳，是那种这世道其实也跟我没多大关系的冷艳，这导致他大多数时候自内心的面无表情。
长喜在一旁忍不住插嘴，“我家侯爷自己作饵，还故意挨了一箭。西戎人以为大胜在即，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呗，哪里晓得谷里埋着黑火药。”
一个声音清凌凌在窗外响起，“所以你们自带防炸技能吗？”
周扇一回头，现他师妹顾英英不知什么时候跑来听墙角，懒洋洋倚在窗外，手指间挟着一片树叶，灵活地翻来翻去玩耍，满脸正气地看着他们。
他一扶额头，“顾英英……”
谢含却开口，“不带。所以我成了现在这样子。”
大家沉默。
长喜怒视这个野丫头。好个没规矩的，擅闯他人院宅。又一想，不对，他们这是客居锦绣门，说来人家算是主。
这么一想，他怒视的目光弱了三分。
顾英英噢了一声，站直身子，又略尴尬地摸鼻子，“这样呐。嗯……我是来……”
周扇果断一挥手，“滚。我让师父收拾你。”
顾英英不服气地说，“我就是代师父来传话的。”
她去看谢含，但和谢含黑漆漆的眼珠子刚对上，她又转开了，“那个……谢侯爷，你今晚记得洗澡，洗干净。”
大家沉默。
谢含：“好。”
顾英英哧溜一声，转身就跑了。
长喜结结巴巴问，“周周周少侠，你师妹为何让我家侯爷今晚洗澡？”
其实周扇比较想遁土。
他只好略尴尬地起身，“我那师妹呢……”
谢含淡淡说，“顾姑娘轻功不错。”
周扇说，“哦，被我师父打得多了，自然练就一身逃命功夫。”
说完他也匆匆告辞而去。
谢含裹着风氅倚在廊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院子东南角有一棵梨子树，结了满枝头黄澄澄的梨子。
如果他没记错，那位顾姑娘跑出去的时候，顺带跳起来摘了个梨子。
他看着青天无云，对长喜说，“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长喜说，“还行吧。风景挺好，就是人多少有些智障。”
得知师父要顾英英当下手，为镇西侯治病时，周扇在饭桌子上十分反对，“师父你也不嫌丢人！咱们锦绣门好歹也要些门面，别尽让外人笑话。”
顾英英懒得理他，埋头吃虾。
师父说，“不是你要将镇西侯介绍给你师妹吗？”
顾英英噗，喷了一口虾仁渣。
周扇烦恼地摇手，“算了算了，她基本就是个智障，人家怎么看得上。”
顾英英惊恐地说，“师父师父，听说镇西侯喜欢男人！我们都分析过了，他来锦绣门说不定是看上了小师兄！”
周扇噗，喷了一口老鸭汤。
师父：“……”
他一拍桌子，“这饭没法吃了。你们两个讨债孩子，浪不浪费粮食？捡起来吃了！好了好了，你们小师妹嫁人一事暂且搁下。周扇，你好好带弟子！英英，你好好配合为师去治病。谢含这种金主不多见，光定金就是一箱金锭。咱们锦绣门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吃喝拉撒要不要钱？啊？哎唷老子一颗心真是操得稀碎！”
说完拂袖而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宋长青慢悠悠夹一根凉豇豆来吃。
周扇说，“万一师父治不好谢含……”
宋长青慢拖拖说，“额，说不定锦绣门要灭门哟。”
周扇顾英英：“……”
宋长青慢拖拖说，“托您的福啊，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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