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壁虎精
顾英英的院子和隔壁院子共用一片桃树林。想要进这片桃树林呢，从各自院子里又无法过去，非得先出院子，从院外绕到后面去。
周扇与招财的比武大会，就在这林子里举行。
深秋的桃树林比较萧条，加上这场比武大会没什么看客，举行得十分低调，因此有一种和打架氛围格格不入的宁静。
看客之一谢侯爷坐在一棵桃树下，束发，黑氅，拿起盏茶刚嘬了口，抬眼就看见兴冲冲赶来观战的顾女侠。
他远远打量她片刻，睫毛微垂，喝下一盏温茶。
忠仆长喜也在，看见顾女侠他就全身都不好了。
顾女侠倒没留意到谢侯爷，她正低头打量她狗吃屎的师兄，“师兄，你……飞得还开心吗？”
“……”
周扇觉得一把刀插进心口。
他身后的桃树林簌簌响，招财小将冷冰冰地从树冠里跳下来，轻捷如豹，一脸漠然。
进宝说，“我觉得周少侠可能不太开心。”
周扇觉得两把刀插进心口。
他蓦然一跃而起，转过身指着招财下战书，“十日后再会！”
说完哼两声，胡乱拍拍衣服，回过身来嫌弃地问顾英英，“你来干嘛？”
顾英英：“来看你们打架。”
周扇：“打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顾英英：“那我可以笑一下吗？”
周扇：“你敢！”
顾英英：“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良心的顾女侠笑得前俯后仰，站在那里花枝乱颤，“周扇你知道……哈哈我以为什么砸过来了吗哈哈哈……我以为是只壁虎精哈哈……哈！壁虎精！”
壁虎精……虎精……精……
整个桃树林都表示：“……”
顾女侠笑着笑着，转头说，“哎招财小将你是来捉妖……”
她眼睛一下瞪圆。
谢含坐在树下，远远向她举个茶杯致意。
周少侠脸皮素来厚比城墙，毫不在意地拖着他师妹过去喝茶。顾英英不想去，挣了挣说，“我不渴，我要回去接着数钱。”
周扇凑去低声说，“呵呵，见到你夫君，娇羞？”
顾英英：“……”
看看周扇这小鸡肠子！
没办法，硬生生被拖到谢含面前。谢侯爷坐在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下，有如一朵高岭之花，喝茶也喝得冷艳无双。
他作个手势，“二位坐。”
小木桌上的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冒着泡。
招财立在他背后，进宝小跑过来，喜滋滋又掏出把瓜子磕。
周扇刚打完架，坐下来全身发热，头顶徐徐冒白气，埋头去狂饮茶水。顾英英坐在那里没话说，她和谢含这厮能有什么话说，捏着茶杯埋下头，眼角瞟着谢侯爷提起小茶壶斟茶的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原本大家都很安静，进宝磕颗瓜子，忽然就脆生生说，“侯爷，方才顾姑娘问起你。我觉得她可能有点想你。”
顾英英噗……
周扇噗……
两人齐齐喷了口茶，俱是狼狈地去抹嘴。
抬起眼，谢含正递过一张青帕来，眉目深邃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这样啊。常来做客，我住你隔壁。”
顾英英看着递过来的青帕，没接，镇定大气地说，“多谢侯爷款待。侯爷好好养伤，争取早日下山。”
说完起身就走了。
身后飘来进宝不解的声音，“我觉得的不对吗？”
众人：“……”
周扇咳了声，顺手就去接谢含晾在半空中的青帕，不想谢侯爷漫不经心地抽回了手，他：“……”
这时谢侯爷又抬头说，“周扇，方才你那招有破绽，才被招财钻了个空子。”
周少侠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哪招哪招？”
顾英英回到自己院子里，又从海棠树下挖出金稞子，从头开始数。数着数着她一推金稞子，托着腮想，好气啊，分明就和谢含没什么瓜葛，为何大家气氛这么尴尬？
还有进宝那死孩子，脑子真的不大正常。
顾女侠不是心里装事的人，睡趟觉就神清气爽，翌日一早爬起来就高高兴兴跑去畅园。
畅园是锦绣门训弟子的地方。
师父那附庸风雅的老头，明明一个武训堂子，他非得起个万分诗意的戏园名字。畅园其实就是个超宽的敞院子，里面有兵械架、对擂台、梅花桩、骑射场什么的，整个一大练武台。
周扇正在抽他那二十个不成器的弟子，一脸为人师表的冷峻严肃，坦然忘了昨日是怎么被人打成壁虎精。
宋长青带的弟子更多些，正在练长枪，列队二人对挑，打得虎虎生威喊声阵阵。大师兄随手抽了杆长缨枪，一路走一路点拨弟子，很有些风流从容，儒将风范。
顾英英袖手蹲一边看，她有些艳羡，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肯让她带弟子。她自认武艺学得不差，当然可能不比大师兄宋长青，可跟周扇那货打，一定半斤八两，凭什么她就不能带弟子？
正忿忿不平，忽然听得她师父的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英英啊，你蹲在那里干嘛呢？”
顾英英不开心，头都懒得回，袖手蹲那里哼了声，“孵蛋。”
宋长青闻声，转头一看，便提着杆长缨枪，含笑迎过来，“师父，谢侯爷。”
顾英英一震，扭头看去。
遭瘟啊。
谢含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和她师父并肩走来。
她师父笑眯眯说，“长青啊，今日着弟子们修习枪法？”
宋长青笑眯眯说，“正是，师父。”
他目不斜视地绕过蹲地上孵蛋的顾英英，走过去，抱拳向谢含作个礼。谢含谦恭地回个礼。
宋长青就笑着说，“素闻谢侯枪法了得，若非这番侯爷抱恙，长青倒是很想讨教几招。”
谢含道，“言重。择日谢含也想与宋少侠切磋一二。”
三个人谈笑风生，两步开外蹲着孵蛋的顾女侠，显得画风十分尴尬。
顾女侠摸摸鼻子，讪讪地起身来要走，却被她师父无情地喊住，“英英啊，不孵了？”
呵呵您老一天不怼我您就全身不舒服！
顾英英背着手，恨恨说，“天冷，孵不出来！”
有人噗的就笑出声。
顾英英一看，哟，招财进宝兄弟也跟来了。进宝在笑，招财万年招牌臭脸。
啊她不好了她要走！
刚走两步，一个门人风驰电掣跑过来，“师尊师尊，不……不好了，有人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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