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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画屏初会


天子大病一场后不但没有降罪,反而信赖如初,赏赐丰厚,李少翁心里得瑟,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天子信任和倚重,是指望着自己能够为他求来神仙。

        太一之神,为众神之首,辅佐五帝神。李少翁无奈地摇头叹息,看着甘泉宫里的祭具出神,诚心祈祷,希望神仙能够显灵帮他渡过这个难关。

        “文成将军。”

        李少翁闻声回望,只见天子使者朝自己拱手作揖,笑脸相迎,身后跟着几个黄门,手里托举着牲品祀奉神灵。

        “使者。”李少翁回礼,心情越发低落,整个人看起来落魄而萧条。

        使者传话道:“陛下问文成将军何时得授太一神仙法秘笈?莫非猴年马月不成?”

        李少翁见使者脸色僵硬,像极了不怒自威的天子,心下一哆嗦,断断续续道:“很快就好。”

        李少翁接着从袖里掏出马蹄金,递给使者,贿赂他:“烦请使者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

        能拖延点时间也好。

        李少翁抱着一丝希望,使者坚辞不受,他耳聪目明在天子身边侍奉多年,了解刘彻的性情,李少翁害天子身染重疾,罪大恶极,早晚是个死,帮着李少翁忽悠天子,那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陛下不日驾临甘泉宫,文成将军还是想想尽快安排陛下与太一神相见吧!”使者哂笑不已。

        李少翁见使者态度冷漠,心里更加没底,与太一神相见?实在是滑稽。

        刘彻隔三差五遣使者问话,催得紧,李少翁见天子急不可待,再这样下去他必然没有了耐心要对自己问责。

        “卑臣已经得到太一神首肯,愿将长生之术传授陛下。”李少翁已然被逼到墙角,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忽悠。

        刘彻闻悉当即下令巡幸甘泉,他非常期待文成将军接下来的表演,不把李少翁逼到缝里,他怎么肯狗急跳墙?

        天子车驾出鼎湖殿,摆驾甘泉宫,甘泉宫位于关中北部山系中,由秦朝林光宫改建而成,刘彻于甘泉避暑纳凉,酬神祭祀或者开展政治活动。

        李少翁恭迎天子车驾,察言观色,天子暗藏笑意,似乎心情格外舒畅。

        “昨夜太一神托梦转告卑臣,言及陛下今日驾幸,果不其然!”李少翁振振有词,陪同刘彻祭祀神灵。

        刘彻笑而不语,只诚心祭拜,李少翁尴尬地手足无措,四下里肃静庄重,气氛压抑。

        “太一神只同你说这些?”刘彻淡淡地询问一句,合目祷祝,身子岿然不动。

        “太一神只说这些”显然让天子不满,他一连好几日遣使者来催,可见是失去了耐心。

        李少翁直觉得背脊发凉,暗暗瞥了一眼天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严肃,气场冷酷生人勿近。他幽幽地舒了口气,暗自窃喜幸亏自己早作准备。

        天子步步紧逼下,李少翁便急中生智,效法陈胜吴广起兵反戈秦朝的英雄事迹,将事先写好的帛书混在饲料里喂黄牛吃下,意图出奇招忽悠天子。

        待那黄牛仰天长啸,发出幽深的“哞”叫声后,李少翁惊起,喜不自胜道:“陛下祭祀太一,心诚所至,丑牛颂赞,卑臣以为此牛乃太一神所赐征祥也。”

        刘彻看着李少翁如小丑一般自导自演,只好陪他装下去,微微一笑,佯问道:“果真如此?”

        李少翁引他察看黄牛,不停地称赞着:“丑牛眼大如铜铃,黄毛如丝绸光亮,骨骼清奇,实乃仙根慧中。”

        刘彻酷爱宝马,对牛无感,故而随意打量着黄牛,一言未发,只听李少翁自说自话。

        李少翁指着黄牛故作惊奇:“陛下,此牛腹内藏有奇书!”

        刘彻乍一看,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命人取书,侍从大刀出鞘,将黄牛当场宰杀,并从牛腹内取出一份帛书,侍从递至刘彻跟前。

        牛腹内的帛书沾满血迹与脏物,且散发着血腥气味,刘彻别过脸去,根本不愿意多瞧一眼。

        “太一神显灵!卑臣恭喜陛下!”李少翁立即跪地祝贺。

        刘彻冷冷地看着别处,眉头一皱,憋着股狠劲半晌不吭声。老刘家的发家史,刘彻从小耳熟能详,倒背如流。

        陈胜吴广起兵反秦,将事先写好“陈胜王”的帛书藏于鱼腹,为自己镀金,招揽天下人心,他这招可是被李少翁学去了。

        刘彻脸色铁青,也不愿意多瞧李少翁一眼,毕竟就李少翁这点伎俩来看,脑子实在愚蠢,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愚蠢的人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他冷脸一垂,越想越不痛快,瞅了瞅旁边的宦者令,他急忙上前替天子察看帛书,回复道:“陛下,帛书字迹已然模糊,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什么帛书字迹模糊?”刘彻声音冰冷,仿佛千钧重鼎压在李少翁心上。

        见天子起疑,李少翁惊慌失措,俯首顿地,全身颤抖。

        刘彻定睛一看,怒不可遏,将盛装帛书的案几打翻在地,诘责道:“这是什么?分明是出自俗人手笔!”

        宦者令这会子才看清天子的真面目,他此前为金丹损害,维护李少翁不过是想堵住悠悠众口,维护自己的声誉,帝王心术果然难料,他急忙差人取来李少翁的字迹比对,果然如出一辙。

        “陛下,卑臣知罪,卑臣罪大恶极,之所以铤而走险,也是不想辜负了陛下呀!”李少翁匍匐在天子脚下,痛哭流涕,悔恨交加。

        刘彻骂道:“朕以国士待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

        李少翁连连磕头认罪:“卑臣鬼迷心窍,辜负圣恩,请陛下给卑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卑臣当牛做马报答陛下!”

        刘彻目露凶光,打碎他的幻想:“好一个文成将军,欺君罔上,太让朕失望了!交廷尉署,依法治罪!”

        李少翁被拖走关押廷尉署监狱,将自己生平行骗悉数交代,然而一切悔之晚矣。李少翁以邪术蒙蔽天子,损伤龙体,犯下欺君之罪,廷尉署判处“夷三族”,刘彻准予执行。

        收拾完李少翁,刘彻心情大好,两手背后,大摇大摆地往承明殿视朝。

        唐蒙率军攻克夜郎,大获全胜,文武皆贺,然则头脑清醒的官员唯恐天子狼吞虎咽,大兴土木耗资巨万建置筑城。

        公卿廷议时,大司农郑当时率先垂范,以民生艰难为由向天子建言:“黄河多决口,元光三年,濮阳县瓠子决口注入钜野县,连通淮河,泗水,共计十六县遭受水灾,臣与汲黯奉命发十万役夫堵塞决口,臣忘不了当年浮尸千里的场景,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臣以为朝廷应当施钱补偿其家属。”

        每次谈事都绕不开谈钱,而谈钱总有公卿大臣千方百计地阻止,关键是一个个地总有那么多理由。刘彻冷脸一锤,非常不悦。

        “堵塞黄河决口,朕已诏令有司封赏追恤,卿莫非不知?”刘彻将问题推还给他。

        郑当时吓了一激灵,便抓住时机,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继续建言:“黄河之利,惠及九州,决入瓠子河,从顿丘向东南流去,臣请陛下恩准从渭水开辟一条河道,下连黄河,便于漕运函谷关以东地区的粮食,更能灌溉良田一万顷。”

        修河道,利民生,稳固乾坤,刘彻没有理由拒绝,但他心知肚明,郑当时是在变着法的抗议西南夷建置。

        汲黯上前见礼,道:“臣附议。”

        郑当时不说,他也是要说的,大汉兴利开边,对匈作战,席卷夜郎,威震西南夷,国库已经见了底儿,朔方建置已经顾头难顾尾,若加上西南夷建置,全天下的人都得啃树皮过日子了。

        刘彻诏命罢废西夷建置,只设南夷,夜郎两县及都尉一人,令犍为郡,自行保全建立地方建置,以便朝廷集中力量修建朔方郡。

        “大司农此议,可行。”

        郑当时与汲黯对视了一番,松了口气,彼此间默契相投,颇有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刘彻心下不免慨叹着,多事之秋,花钱如流水,然则自己心中描绘的蓝图决不能止步于此,他的目光投射得十分深远,远到看不清边际。

        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要想实现宏图大业,必须要有得心应手的能臣。刘彻深感用钱的压力,他必须得物色个理财能人!

        忙完政事,刘彻便传唤宫廷舞乐,放松心情,舞姬翩翩起舞,清影婆娑,恍若暗香浮动。刘彻空自凝眸,陷入情思,才隔了几天就思念着她的一颦一笑,鼎湖殿那晚,她笑起来像娇艳的芙蓉花,美丽动人。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去东宫给皇太后请安了。”宦者令小心翼翼地提示他道。

        刘彻回神,怔怔地注视着他片刻,迅速起身赶往长乐宫。

        “给母后请安。”

        刘彻进长乐宫欢脱似野马,在王太后眼里为君为父的他依然是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

        “彻儿。”王太后轻声呼唤着,见他身体无碍宽心许多。

        刘彻握住她的手,干瘪而粗糙,端详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慈蔼而苍凉,岁月荏苒,银鬓如霜,她已老去,如今身染重疾,举日维艰。

        “让娘担心,儿子不孝。”刘彻坐在她身旁,扶起王太后,将她虚弱的身子小心翼翼枕在自己的胸膛。

        王太后眼里噙着泪花,握紧儿子的手,难以割舍,只好叮嘱他道:“彻儿是大汉天子,是为娘的骄傲,如果有一天娘不在了,彻儿要记住娘的话。”

        但听她说的这般伤感,刘彻“哗”的一下眼泪直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王太后继续说道:“你是一国之君,要做天下臣民的表率,不要学那些没着落的人在外边野,更不要滥施性情,寻花问柳,宫里的女人争风吃醋虽是历朝常有的事,但也要避免动摇国本。文皇帝当政时,太后染病,他不辞辛苦侍疾,亲试汤药,朝野无不赞叹,彻儿要敬天法祖,效法文皇帝,为天下臣民榜样。”

        这话一出,刘彻顿时面红耳赤。老娘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指责自己不孝。

        自打刘彻继位以来,他便喜欢四处游荡,早年间曾假借平阳侯的身份到处闲逛,建元年间被祖母窦太后拘着无法一展宏图,便开始猫在上林苑养精蓄锐。

        祖母窦太后去世后,刘彻亲政号令宇内,仍旧是巡幸不断,祭祀各方神灵,修建庙宇祠曹,亲自主持祭祀大典,王太后忧心忡忡,不惜搬出孝道劝服刘彻。

        父母在,不远游,大汉以孝治天下,天子必须以身作则。

        刘彻碍于母命,只好收起巡游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宫中,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彻焉能忍得住不去瞅瞅心向往之的花花世界?

        游猎是刘彻最大的兴趣,为了遵守母命不外出,他下令将自己游猎的附近山林造册登记,将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的大片区域辟为“上林苑”,并在此间修建仙山宫阙,以观望神仙降世。

        上林苑用途广泛,既可以求仙祭拜,又可以驱从游戏,赛鸡,赛狗,角抵,赛马均在此举行盛会。刘彻玩的不亦乐乎,不过上林苑仍旧无法满足刘彻的好奇心,故而仍然不断设法外出巡游,这让王太后十分头疼。

        有时候王太后也想不明白,自己与先帝都没这么贪玩,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个这么爱贪玩的儿子。昔年薄太后染病,文皇帝亲自侍奉,凡太后汤药,文帝必亲尝,为母侍疾呕心沥血,何等感人!再看看自个儿生的,贯会在外边野,更遑论亲试汤药。

        人比人,气死人!

        刘彻遭了老娘的一顿嫌弃,久久不能平复,脸上挂着一丝不悦与委屈,毕竟自个儿求长生之术可没把她忘了,在祭祀神灵时没少砸钱为她祈祷安康。

        “倘使娘千秋无虞,朕愿意终生侍奉神曹,矢志不移。”刘彻振振有词,说的不止是场面话,更是心里话,对母亲的心意是发自肺腑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自己,没有她计之深远的爱子之心,就没有现在君临天下的他。

        甜言蜜语真是好听,王太后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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