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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画屏初会


温室殿内皇四子满月举行宫宴,太乐署进殿献乐,乐丞身后带领着三十乐工左右各十五人排列整齐,乐丞见礼后向身侧的黄门递了个眼神,那黄门便开始指挥乐人吹拉弹唱。

        李妍抬目看去,那黄门头骨如玉,模样英俊,气质斐然,上巳节那日从天子暖帐出来后见过,她痴痴地凝视着他,一股熟悉感渗入心房。

        钟罄声如阵阵春雷云颠直下,音质浓厚热烈时仿佛鲲鹏振翅冲入云霄,降音时如鲸落东西余音渺渺,琴弦和声,仿若世外仙曲从远古走来,笙瑟齐鸣,空灵回响。

        音乐似乎给人披上一层唯美的轻纱,放纵着灵魂自由的涤荡,在音乐的感染下似乎人们更容易忘记伤害与忧愁,心灵魂魄与音符相融,或喜或悲,或震撼,或感叹。

        刘娉扭头对李妍会心一笑,李妍方从音乐的世界里面走出来,注视着拨弄乐器的乐工,一个个气质典雅,仪态端庄,让李妍肃然起敬。

        一曲奏罢,乐丞上前祝贺:“臣谨代表太乐署上下恭祝陛下得占弄璋之喜,祝祷四皇子射雀征祥,孝悌恭谨,福泽绵延。”

        “赏!”

        刘彻大手一挥,乐丞率乐工顿首拜谢。转而叫住了指挥的黄门,笑道:“李延年的曲乐是越发好听了。”

        李延年!二哥哥!

        李妍听罢身子愣怔一阵,“李延年”三个字敲打着她的大脑,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再看向他时,眼眶通红,视线逐渐模糊。

        “奴谢陛下恩赏!”李延年拜谢后携众乐师退出温室殿。

        李妍魂不守舍,待宫宴结束后立即抽身寻找他的下落,但殿外周遭却并没有他的身影。

        刘娉命玢儿传唤李延年至鸿台,李妍早早候在鸿台等待着他,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进,回身望去,李延年迎着月色向她走来,步履维艰,一行一重,走到她跟前,眉宇间拧成一团,脸上的皮肉抽搐,忽又皱成一块麻布。

        “小……小妹……”

        他哽咽着轻声呼唤着她,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淡淡的中山口音,熟悉而又亲切。

        “二哥。”

        李妍向他跑去拥抱着他痛哭,双手将他紧紧抱住,希望这不是一场空梦。

        他轻抚着李妍,忍住伤感,细声问道:“大哥,阿季还好吗?”

        “我们都好,你呢?”李妍松开手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穿着一身黄门行头,声音微有婉啭,嘴巴没有一根胡子,顿时惊吓得说不出话来,掩面哭泣向他处奔跑。

        她无法接受兄长成为阉人的事实。

        李延年急忙追了过去,静静地走到她身旁,眼中带泪,这一刻仿佛唤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一家人在中山简单的生活,有柴米油盐,歌舞弹唱和贫寒交加,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撑起家,给了兄妹们温暖的港湾,势利的亲戚看不上母亲的倡伶身份断绝来往,就在自己走后,没能见着母亲最后一面。

        李延年抱着她痛哭,受宫刑入宫后他再也没有脸面回到家中,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亲人。

        “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回家?”李妍啜泣地看着他。

        “我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没混出个名堂,哪里有脸面回去见你们。”李延年惭愧不已,唉声叹息。“更何况我如今是个废人,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李延年将自己的遭遇告知李妍,他随上计吏到长安时给大户人家为佣赚了些钱,便连同家书一起寄回中山,那时候年轻英俊被主人家的小姐瞧上,还没发展出什么苗头,一同为佣的“兄弟”向主人家告发,李延年被主人家一通乱棍好打,皮开肉绽,被赶出门,遇到西市卖鱼的姚芳草收留了一些时日,熬过最寒冷的季节。

        离开姚芳草家中,李延年四处奔波,饥寒交迫,露宿荒郊野外,恰逢一处坟冢便偷了祭祀鸡鸭鱼肉裹腹,被人发现后向内史告发,内史逮捕问罪处以“宫刑”,罚没入宫。

        如果说宫刑是一道永世难忘的身体创伤,那么入宫后的岁月便是步步紧逼的精神凌虐。刚入宫的新人难免会被欺压□□,食不饱腹倒是其次,陷入宫中的李延年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为讨好处在盛头的黄门,不惜甘心做起“儿子”给人洗脚捶背,但凡不开心时摁着李延年喝洗脚水也是常有的。

        多年来忍辱负重,艰难求生,上天终于为他开了一扇窗,李延年机缘巧合下结识了胡人卫律,卫律虽是胡人,但自幼在汉朝生长,喜好音律,通胡曲,非常欣赏李延年的才华,与他结为知己,并将胡曲传授给李延年。

        李延年将胡曲与汉乐进行改编谱写新律,献给天子,刘彻听后深受震撼,提拔李延年为郎官,负责为郊祭作祀歌配乐,李延年为《汉郊祀歌十九章》配乐,又仿胡曲《摩诃兜勒》作新声二十八解用于军中,旋律慷慨激昂,振奋士气,称为“横吹曲”,深受刘彻赏识。

        兄妹二人漫聊彻夜,月渐迁移,风露清凉,一抹朝霞挂在天际。李延年抬头见她发髻上的玉簪,不由心头为之一震,羊脂白玉锻造而成,世上能有几人享此殊荣?

        李妍见他双目紧盯着自己的发髻,想必是被那枝玉簪吸引,这才想起今日天子行径,臊得脸上一片绯红,但那时候兄长并没有入殿,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哥哥怎么这样看着我?”李妍试探道。

        李延年垂下双眸,笑了笑:“多年未见,妹子出落得越发窈窕了,我都认不出来。”

        上巳节那日与她匆匆一别,的确没有认出那个水灵娇艳的姑娘会是自家妹子,但李延年想着那日见她从暖帐方向出来,没有天子许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接近,更不用说出入,再看她发髻上的玉簪,李延年便豁然开朗:天子必定是瞧上小妹了。

        “方才来的路上,玢儿将你的事情长话短说,妹子不妨仔细说与我听听。”李延年与她席地而坐。

        李妍将中山到长安所经历的一切详细告知,但关于卫青和天子的事情只字未提,李延年亦察觉到她有所避讳,但女儿家的心思最是羞于启齿,他倒也不急于求成。

        “小妹今日见过天子,有何感受?”李延年试探她道。

        李妍心头一紧,仔细思索着,天子威严肃穆,看似温柔,实则……叫人捉摸不透。

        “我不知道。”她淡淡说道。

        说天子的好话似乎有些违心,说他的坏话又好像不是很恰当,毕竟他好像也没做出很过分的举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李延年见她这般沉重,没有因为天子宠幸而欣喜,不免疑虑难道是天子的心意有什么转变?

        辰时黄门奉命传召李延年,他拖延了一刻,请入禁中,拜见天子,请罪道:“奴来迟,让陛下久等,该死!”

        刘彻览阅着司马相如的《难蜀中父老》,以问答形式说服西南夷部族响应汉廷号召,正读的津津有味,没想着李延年迟到的事情,但听他自揭己短,便有所注意,追问道:“为何来迟让朕久等?”

        李延年趁机说道:“奴与小妹相见,喜极而泣,多年未见与她絮叨了一些。”

        刘彻好奇心骤起,“小妹?你还有妹妹?”

        李延年抬头瞥了刘彻一眼,察言观色道:“奴乃中山人氏,小妹李妍现如今拜入平阳公主府中,奴也是昨夜才与她相见。”

        说罢李延年低头擦了擦眼角,刘彻收起竹简,嘴角扬起,喜上眉梢,安慰李延年:“兄妹相见这是喜事,何必哭丧着脸?”

        天子没有追究,反而龙颜大悦出言安抚,李延年便肯定了天子的心意,他果真是对小妹有想法,于是收拾好心情,问道:“陛下召奴有何吩咐?”

        刘彻原本就想让他将司马相如的《凤求凰》编曲配乐,又听他说李妍是他的妹妹,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缘分,顿时心花怒放:“你将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拿去,朕给你几日编曲时间。”

        李延年见他脸上噙着神秘莫测的笑意,立即上前讨好:“奴在家中时小妹便歌舞弹唱样样俱全,陛下若不嫌弃,奴愿举荐小妹为陛下唱上一曲。”

        “再好不过。”刘彻满意的笑着,李延年退出殿后,立即吩咐宦者令,“你去着人将鸳鸾殿收拾出来,快去!”

        “是,奴这就去办。”宦者令夺门而出,传唤黄门传达旨意。

        刘彻两手交叠托着后脑,枕在软榻上,欢天喜地地期待着。

        司马相如应召回京,得知自己被人告发贪赃枉法的消息,想要入宫请见,然则天子不予接见,有意冷落司马相如一阵。

        司马相如心急如焚,见不到天子,无从申辩,遂挥毫写下《美人赋》,以自己遭受毁谤,不好女色,仰慕圣贤品德为依托,言明心志。

        《美人赋》传到刘彻手中,他一眼看穿司马相如这是在借故为自己申辩叫屈,但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司马相如不知悔悟,反而言之凿凿,巧饰罪过,让刘彻非常不满,于是执意不见司马相如。

        时值废居长门宫的废后陈阿娇自费黄金百斤向司马相如求赋,心灰意冷的司马相如应下废后陈阿娇的请求,挥毫写下脍炙人口的《长门赋》,世人闻悉莫不悲叹废后陈阿娇的境遇,感慨君王无情。

        《长门赋》以废后陈阿娇为视角,写下她遭受冷遇后,独处深宫形单影只的孤独寂寞。明月沉缺的深夜,未央宫歌舞升平,君王与新欢作乐,长门宫清冷孤寂,旧人无处话凄凉,曾许诺常来看望,却和新人欢乐而遗忘,长门宫风云鸟树使人压抑伤感,君王的心思如浮云漂浮不定,君王的无情似寒风冷颤刺骨。陈皇后抚琴□□,琴调悲苦让人感伤,身边的宫女听着她的琴声垂泪涕泣,迷蒙的梦中仿若君王在侧,醒来时在悲伤中熬过漫漫长夜,当年金屋在,今已空悠悠。

        陈阿娇的凄凉境遇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个失去君王怜爱,孤影自怜中了此残生的女子仿佛就在李妍眼前,《长门赋》像把剜心的刀子刺痛着她的五脏六腑。

        李延年见她神情惨淡,便收起她手里的《长门赋》,同她说道:“妹妹怎么看起这个了?”

        “饮食乐而忘人,交得意而相亲;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听说陛下当年曾许陈皇后金屋之诺,如今君临天下把什么都给忘得一干二净。”李妍伤感不已,帝王无情,那些王侯将相姬妾成群,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男儿多薄幸,好没意思。

        李延年正襟危坐,告诫她道:“妹子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说!”

        李妍看着他,点点头,仍旧沉浸在陈皇后悲伤的境遇里,李延年见她愁容惨淡,便悉心劝导着:

        “古人云,食色性也。妹妹感叹陈皇后遭遇,可是妹妹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活得远不如陈皇后?她身居长门宫衣食无忧,至少能体面地活着,不用为一斗粟,一石米委曲求全,有多少人为了生存下去,当牛做马,尊严扫地。再瞧瞧那些锦衣玉食的诸侯王,女人在他们眼里和猪狗鸡豚没什么两样,动辄打骂。江都王刘建强迫着宫女裸体舂米,与野畜性交,以人命取乐,宫人们活的生不如死。”

        李延年感叹着,想起自己从前的屈辱,被有资历的黄门欺凌,洗脚水隔三差五的喝。为了一碗饭裹腹,给人当牛做马,呼来喝去;为了一个小小的机遇,一次次丢失尊严,委曲求全;为了在宫中更好地生存下去,他将天子的赏赐赠给宫人与属下,自己两袖清风。

        有基于此,他才下定决心要将李妍送入宫中,能够获取天子的宠幸,这辈子衣食无忧,好过看人脸色!

        李延年隐隐察觉到李妍对入宫一事似乎有些排斥,故而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是拐弯抹角地对她说道:“哥哥奉命为天子献乐,作词人正是《长门赋》的作者司马相如,他当年求娶文君时所作的《凤求凰》,哥哥这儿正缺人手,妹妹可否搭把手?”

        李妍怔怔地看着他,这个说法显然是另有目的,不用猜,她也能感觉到。“哥哥想要我怎么做?”

        “哥哥负责作曲,由妹妹来演唱,如何?”李延年见她张口询问,没有拒绝,脸上透着欢喜。

        李妍低头看了一眼《长门赋》,四皇子弥月宴后,刘彻态度越发暧昧,她正想找个机会绝了他的念头,既然如此,便借这股东风,旋即答应了李延年。

        李延年以为她想通了,心中大喜过望,连日来忙着作曲,李妍以歌相和,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演奏日,刘彻于温室殿召见,但见李妍玉貌朱颜,心中忍不住狂喜,眉飞色舞。李延年指挥乐师,李妍怀抱批把,席地而歌: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

        刘彻脸色逐渐铁青,李延年听她所歌非《凤求凰》,惊吓得跪地,不停地给她使眼色,欲阻止乐工弹奏,刘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延年不敢吱声,伏地叩首,身子抖得厉害。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李妍歌罢,顿首伏地,听凭发落,刘彻脸色阴沉,众乐师亦惊吓得叩首,无人敢吱声。

        “好一首《长门赋》,莫非你们也与司马相如串联起来指摘朕?”刘彻拍案而起,走下台阶,声如洪鼎震聋发聩。

        “陛下恕罪,奴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指摘陛下!”李延年哀嚎痛哭,匍匐屈进,向天子磕头认罪,祈求他的宽恕。

        是了,李延年区区一介黄门,又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他没这个胆子!

        刘彻眯缝着双眼,走到李妍跟前,目光犀利地俯视着她,她发髻上的玉簪换成了自己的木簪,跪在地上,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自己下了杀令,她恐怕也不会求饶,她的身体像极了一块冰雕,冰冷无缝。

        他心里已然明白,她这是在变着法的拒绝自己的心意,他的暴戾逐渐充斥着殿内,漆眸流转,不仅她,只怕世人大概都会为陈皇后鸣不平,但他自己却并不会承认冷酷无情这一点。

        《长门赋》传之广遍,恐怕市井已然议论纷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为此大开杀戒,只会有损天子的形象。

        刘彻忍下这口恶气,传令宦者令,对陈皇后大施恩赏,以堵悠悠众口,他看着地上的李妍,心有不甘,沉了沉声,说道:

        “朕非凉薄之人。”

        李妍终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刘彻心中恼恨不休,斥退众人。

        空旷的殿内不停回响着他的脚步声,他来回地踱步,怒火难平,《长门赋》一出,岂非告诉世人,天子冷酷无情,司马相如为陈阿娇作赋,究竟是何居心?

        “好啊!既然司马相如跟朕过意不去,朕就成全他。”

        刘彻下诏着廷尉署审理司马相如贪污受贿一案,廷尉张汤将初步审理结果上报,刘彻准予免去司马相如官职。

        出殿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既没有逃过一劫的欣喜,也没有为献乐惹怒天子的埋怨,只是各走各路,一声不吭。

        李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没有考虑过李延年的感受,倘若天子震怒连累了他,恐怕这辈子她都会悔恨交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声低着头向前走。

        “二哥,对不起。”

        李妍忍不住向他忏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换一种方式,而不是连累他。

        李延年拉着她往永巷走,在偏僻的园中席地而坐,环顾四周,确认安全,认真询问着她:“小妹,你今天急着和陛下划清界限,到底是为什么?”

        急着划清界限?

        他一语敲醒李妍的神灵,她为了撇清关系,急于冒进,竟连自己哥哥的处境都忽略了,李妍醍醐灌顶,原来自己是在急于求成。

        是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呢?

        李妍脑海中不断地思索这个问题。

        “小妹,你有心上人?”李延年悄声问道,他双目如炬,直视着李妍。

        她被他问到心坎里了,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延年的疑问。

        自己急着与天子划清界限,难道真的是为了和大将军能有结果吗?平阳公主心里对他朝思暮想,况且自己今日得罪天子,想要嫁给他困难重重。

        李妍很忧虑,很纠结,这些心事困扰着她,解不开,想不明白。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纠结,越是纠结,就越是痛苦,或许她需要一记狠“拳”,将她彻底打醒。

        李延年见她心事重重想来自己的猜测方向没有错,她拜入平阳公主府,焉知不是平阳公主的预谋?他在宫中混迹,经营多年,深知平阳公主的心术非常人能及,她将小妹收入府中想要献给天子邀宠必定不假,但小妹对天子没有非分之想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反而继续推波助澜,让她暴露在天子眼前,难道只是和邀宠有关吗?

        “小妹,你跟哥哥说说心里话,否则哥哥没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今天的事不仅关系你,也关系着咱们李氏一族。”李延年焦灼地盯着她。

        “哥哥这话从何说起呀?”李妍不解。

        “今日之事,若轻轻揭过,最多也就是你我兄妹二人受过认罚,若往重了说,那就是灭族的大罪呀!小妹你如今拂了天子的颜面,焉知不会连累旁人?”李延年语气更重,焦急如焚。

        这一点李妍心里其实早有考虑过,但感情势必要付出代价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下这场赌注。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下这场赌注的当然不止她一个。

        “如果人活着什么都要退让,那还不如做一具行尸走肉。”李妍不急不慢地说道,这一切是她深思熟虑过得,她相信自己的意志可以经得起考验。

        退让……

        行尸走肉……

        李延年看着她粉嫩的脸庞,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坚韧的意志,难怪她会让平阳公主感到威胁,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到天子面前。

        “小妹,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李延年欲言又止,在地上比划了一个“大”字,李妍没有否认,他眉头一皱,焦虑不安。

        “大将军扬威殊俗,功勋卓著,乃世人楷模,如今更是位极人臣,统领天下兵马,他最受天子宠信,可也最受天子……”李延年压低了嗓子,不敢说出不敬的话来,向四周环顾,确认安全。

        “他的身后是卫氏一族,一朝废除则牵连根本,卫皇后虽贵为中宫,但仍行事谨小慎微,即便如此,她也备受天子冷遇,更何况皇长子的前途皆系于此,大将军不可能会为了你置全族于不顾,置皇后与皇长子于不顾哇!妹子,你千万别越陷越深!”

        他的话不无道理,毕竟身处庙堂的人牵连甚广,得到了的人往往更害怕失去。

        李妍反而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对于权势名利没有那么在乎,对她而言最在乎的不过是一家人幸福和乐。如果大将军愿意披荆斩棘,那么她也愿意携手共进;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从此相忘于江湖。

        这个世界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忘记一个人,一份爱有时候也很容易做到。《长门赋》被遗忘的不止是陈阿娇,还有世上无数的痴男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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