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画屏初会
河南之役结束，汉朝开郡建置，设立朔方郡，五原郡。汉匈关系依然紧张，匈奴不断派兵骚扰，匈奴右贤王数次侵略朔方郡，刘彻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遣卫青率领三万骑兵自高阙出塞，任命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国相李蔡为轻车将军从朔方出兵，归属车骑将军卫青，大行令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从右北平出兵。
“将军，我军距离匈奴尚远，不如先扎营安顿，养精蓄锐？”麾下将军向卫青建议。
卫青沉思片刻，否决他的请求：“眼下距离匈奴较远，匈奴右贤王想必也是这般认为，传我军令，大军速速开拔，打他个措手不及！”
大军将兵十万余剑指匈奴，匈奴右贤王认为汉军距离较远，防备较弱，右贤王深夜与士卒豪饮，酒醉酣淋，汉军出塞六七百里深夜行军赶至，兵围右贤王，匈奴溃不成军，右贤王大惊，率领数百骑兵仓皇北逃，汉军俘获匈奴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千百万头，引军而还。
捷报传至长安，刘彻大喜，下诏封赏，遣使者持印入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授大将军印。卫青敬谢不敏，推辞道：“汉军大胜，非青一人之功，乃诸校尉功劳。”
刘彻听闻，坚决封赏，笑道：“诸校尉之功，朕没有忘记！”于是下诏论功行赏，封赏诸校尉。李息升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公孙戎奴封从平侯，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頟侯，公孙贺为南窌侯，李察为乐安侯，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卫青升大将军，加封食邑六千户。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朔方大捷，扬我国威！”
朝臣上表祝贺，莫不叹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总算有点效果。”刘彻高兴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身姿愈发挺拔雄伟，挺直身子，下诏择日为大军设宴庆功。
汉军大捷，天子喜添麟儿，王夫人生下二皇子刘闳，七子李妷伨生下三皇子，取名刘旦，晋升为八子，秩一千余斛，大汉喜事连连，王太后欢心鼓舞，精神大好。
上巳节后李妍跟随刘娉回到公主府，李妍向刘娉告假探望兄长和李季。
李妍进门时正见一璞巾缠头的女子忙进忙出，心中自是惊讶，那女子脸型方正，鹳骨高，额前饱满，一身素衣，打扮十分朴素，手脚麻利，下厨烹煮，不知是何人。
“小妹回来了！”李广利见李妍开怀大笑，喊来那女子，向她介绍着：“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你说过的小妹李妍。”
随后又将李妍介绍给她认识：“这位是西市渔女姚芳草，父母早亡，以卖鱼为生。当日我被陵翁主的爪牙围殴时多亏了她，好心将我医治，让我捡回一条命。这次深陷牢狱之灾也多亏了她，悉心照料着，烧火做饭，洗衣熬药，如果不是她，大哥只怕难以生活下去。”
李妍看着他感动的神情，想来是对这位渔女心生感动，继而日久生情，由此生出爱意。
李广利被刘陵派来的人围殴揍的死去活来，幸亏被渔女发现将他带回家中请医问药，更不求回报，李广利为报答她的恩情时常前往西市光顾她的生意。
姚芳草每日都会给他留下一条新鲜肥美的活鱼，李广利也不愿让她吃亏，除了支付钱两外，还会给她送去一些山果野味。
为夏御房盗坟掘墓后，李广利进了监狱吃了顿毒打伤筋动骨，躺在床上养伤期间，姚芳草每日都会去探望，为他煮饭熬药，清洗衣物，李广利非常感动，几日之后李广利怕她来回折腾请她留下，姚芳草接受了她的心意，二人约定终生。
夏御房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人人都想要，可谁都要不到。李妍尚且无法对夏御房释怀，直愣愣地看着他们，酸楚感油然而生：原来忘记一个人，一份爱，是这般容易。
当初大哥为夏御房不顾生死，让她很是操心，如今他能重新开始一段生活，遇到共度一生的女子不是很好吗？
想什么呢！
李妍回了回神，露出一截笑容，李广利这才觉得舒心。
“常听李大哥说起，李姑娘才貌双全，今日见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姚芳草打量着她，不停地称赞。
李妍半笑半嗔李广利：“大哥有了知己也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可见心里是再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姚芳草一听“知己”二字便羞涩地低了头。
李广利哈哈大笑，立即赔罪：“是大哥思虑不周，请小妹责罚！”
“看在未来大嫂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李妍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暗自窃喜，眺望着她身后的酒席饭菜，忙不迭地催促道，“好香，再不吃可就凉了，岂不辜负未来大嫂的心意？”
入席期间李妍想起李季，忙问道：“因何不见阿季？”
李广利笑了笑，一听李季便拉下脸，满脸不悦，无奈的说道：“他现在翅膀硬了，管不住了，总不能天天将他捆着，不知又去哪里鬼混！”
鬼混？李妍只觉得触目惊心，大哥居然用这么低贱的说辞来指责他，李季不在自己身边这些日子到底成什么样了？
姚芳草见李妍忧心忡忡，夹了新鲜味美的鱼肉给李妍，宽慰她道：“阿季聪明伶俐，在外边定然吃不了亏，你呀不必担心。”
李广利忽然想到些什么，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说道：“妹子，你跟了平阳公主可有进过皇宫？”
进皇宫？
不止进了皇宫还见到了天子，不过他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眼睛就挪不开！“朕以后叫你妍儿”，刘彻的话言犹在耳，李妍顿时脸涨得通红，急忙低头掩饰。
“大哥为何这样问？”
难道他都知道了？李妍没主意，宫闱之事没那么快传出来吧！何况什么都没发生，八字也没一撇。
李广利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妹子如果有机会进宫，去打听一下老二的下落。”
“二哥？”李妍震惊地看着他。
李广利肯定地看着她：“芳草从小在长安长大，我也是同她说起家世才得知的。”
他看向姚芳草，李妍亦惊讶地看着她。
姚芳草说道：“数年前我刚开始搬去西市卖鱼，遇到一个穷困潦倒的男子，不满二十年轻英俊，饿得骨瘦如柴，我见他可怜无处可去，便收留了他一些时日，临走前送给他一些活鱼，他说要报答我，就跟我下水捕鱼，连着去了好几次，他将捕来的鱼送给我，说是报答我的恩情。偶然间听他提及，他说自己叫李延年，中山人氏，家中排行老二，因家中贫困跟随上计吏来到长安，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只是有一次听人提起，说有个年轻的儿郎，从中山来的，偷了人家祭品，被罚没入宫，不知道会不会是他。”
李延年，中山人氏，排行老二，上计吏……李妍从她的信息里一一比对，正是她家二哥无疑。
“是二哥，是他……”李妍泪如雨下，是她牵挂多年的人！他走后久无音信，却原来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李广利见她伤心急忙给她擦了眼泪安慰着：“有老二的消息，这是好事，妹子可别再伤心了。”
“大哥！”李妍扑进他的胸膛，哭成泪人。“我记得二哥他刚离家时给家里捎来信，还有钱两玩物，却原来他只报喜不报忧，惦记着家里，宁愿辛苦自己啊！”
李广利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他刚离家一两年确实有书信寄回，信中还捎带着寄些钱两和长安的新鲜玩意，想不到他竟过得如此艰难！
兄妹二人哭作一团，姚芳草劝慰道：“幸而苍天庇佑，李姑娘你又进入平阳公主府中，自有进宫的机会，假以时日，一家人很快便能团聚。”
李妍擦了泪，感激她道：“多谢相告，姐姐若不嫌弃，便随我大哥叫我小妹吧！”
姚芳草嫣然一笑，点头道：“好，小妹。”
朔方大捷，班师还朝，汉军旌旗猎猎，威严壮观，长安百姓夹道欢迎，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快看呐！是大将军！”
“大将军万岁！”
“汉军威武！”
卫青双目灵炅驰良驹位列中央，将领左右护卫，紧随其后，马蹄声络绎不绝，甲兵骑士执戟横槊，士气高昂，大军行至郊塞分批驻扎，临近宫城，黄门使者恭候，卫青翻身下马跪地聆听诏令，旋即纵身上马，黄门使者为他牵马。
卫青当即推辞：“不敢劳烦大驾！”
黄门使者笑道：“能为大将军效劳是奴婢的福气，况天子早有旨意，奴婢不敢违抗。”
卫青听罢不再推辞，率领将领驶入宫城。李妍挤进人群中只能远远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李广利见此情景更是百感交集，大丈夫应当建功立业，征战沙场，封妻荫子。可是自己年过三巡仍旧毫无建树，一事无成。
“唉……”李广利长叹一声，哀愁遍布脸上。
人群如浪，一层叠过一层，李妍被挤在里面，与李广利分开，中间隔着许多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大将军建功立业，威震匈奴，是否也该成家立业了？”
“大将军的婚事必然是天子赐婚。”
“我听说大将军是平阳公主府内的骑奴出身，他至今未婚配据说是难忘故主。”
“平阳公主？那怎么可能？她已经嫁给汝阴侯夏侯颇了，不可能！”
天子赐婚？
难忘故主？
这些话不停地敲打着李妍的五脏六腑，这些话像几把刀子割裂李妍脑海里的幻梦。
李妍只觉得自己心绪不宁，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人这件事，但如今却不得不考虑这件事，天子对自己的态度很暧昧，他会赐婚吗？
身处庙堂的人婚嫁之间牵涉到多方利益，很多事情皆身不由己，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会迎娶一个公主府里的奴婢吗？
难忘故主？他至今未婚真的和故主有什么联系吗？他的故主恰恰也是自己的主人——平阳公主，她虽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可她的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刘娉的心思隐藏极深，李妍看不透猜不透，或许只有真正当平阳公主见到卫青的时候，一切才会水落石出。
眼睛是骗不了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李妍想一探究竟。
李广利挤进人群里，将李妍拉出，对她说道：“小妹，大哥送你回去。”
李妍满腹心事，摇摇头：“不了大哥，我自己回去。”
李广利担心她的安危，执意送她到公主府，姚芳草见李妍心事重重，便阻止李广利，让她自己好好静静。
李妍回到公主府时，在龟头屋正见久未谋面的李季，惊诧道：“阿季？”
“姐姐！”李季笑脸相迎，向她走来。
他比之前又长高了不少，眉清目秀，英俊潇洒，唯一不足之处便是过于白嫩了些，缺乏阳刚之气，不够强壮。
“你怎会在此？”李妍不明所以地询问着他。
玢儿走来笑道：“自然是公主的恩典。”
李妍讶异地看着她。
“公主怕你思念家人，特命我将你幼弟接入府中。”玢儿说罢与李季挤眉弄眼，互相挑逗一番。
李妍沉默不语，暗暗思量着刘娉的用意，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却说不上来。二哥罚没入宫，尚无音讯，李妍忽然间觉得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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