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1980年4月4日，星期五，韩国光州，早上7:00
李铭绅雷打不动这个时间点起床去洗漱，从镜子收纳柜中摸出来了个比平常牙刷粗壮三倍的手柄，陷入沉默，这才想起来昨天家里好像多了一个人。
他把电动牙刷重新放回柜子，拿出自己的牙具。
因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随后在岛台冲了杯美式就端去书房，戴上眼镜开始写资料。
作为21世纪的熬夜少年，裴姿早上是被饿醒的。忘记昨天翻滚到凌晨几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被铺的亚麻质地让她缓缓回过神志。
好陌生的橄榄黄。
昨天发生了什么？
哦，留宿在一位好心人的家里。
裴姿揉揉眼，从床上爬起来，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既然没穿越回家，能不能祈祷一下金手指今天到账。
她换了件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发现书房门紧闭。走进厨房，原木色的独立式岛台，旁边是开放式的橱柜，锅碗瓢盆摆满齐整，隔壁还有一个微波炉。
乍一看很精致，但越仔细观察，裴姿的眼神就越困惑。
打开电冰箱，只有三两瓶矿泉水。
打开四五个柜子，毫不意外地空荡荡。
打开电饭煲，她拿起一个量米杯叹气。松手，杯子落下，哐当一声。
一颗米都没有。
与舍友两人生活在住宅里的裴姿，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房子会容不下一颗菜的存在。
冰箱里没有肉能叫缺少粮食吗？
那缺的是幸福！
走到书房前，裴姿刚要敲门，门就开了，她尴尬地收回手。
李铭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握着锅铲站在面前。
她一脸真诚地发问：“请问您每天是只喝露水吗？”
“我不做饭。”对方语气平淡。
听听，多么理直气壮啊。
遇上了大男子主义的旧时代老古板，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要当然要教他做人。
裴姿举起锅铲，李铭绅疑惑的眼神瞥来。
“我会！”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做人要能屈能伸，教做人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裴姿眼巴巴地望着他，隐晦提醒她快要饿死了，以及手里还有存在电脑里的建筑相关文件：“我们可以去超市买菜，我来做饭。”
“但我怕是活不过从超市回来的那条路，所以能不能去餐馆吃了饭再回来看资料？”
李铭绅用眼神示意她转身，下巴点点门口的柜台，上面放了一个棕色棋盘格的钱包。
她悟了，意思是叫她自己去吃。
裴姿唉声叹气，一脸的可怜兮兮：“朋友，踏出了这个门我就成了哑巴了。”明里暗里地告诉李铭绅她需要一个翻译陪吃。
李铭绅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任命地放下准备再泡一杯咖啡的打算，陪裴姿下楼吃饭。
经过厨房，他瞥了一眼，七八个被打开的柜子和空荡的内部。
嗯，好像确实有点空。
裴姿原本打算在清明假出去玩，带的都是裙装。今天挑了件裸粉色挂脖的针织裙，裙长至膝下的长度，虽不比昨日红色吊带的艳丽张扬，但针织修身的曲线与直角肩是另一种类型的吸睛。
他的视线擦过裴姿露出的肌肤，与她不远不近地隔着一米半下楼。
“可以点菜吗？我想去昨天的那家韩国餐厅。”
她跟韩国公馆犟上了，在得到李铭绅沉默的首肯后，裴姿让他带路。
路这么一走着，她发现昨天兜兜转转其实根本没走多远。因为韩国公馆与李铭绅家距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又想到了刚进韩国公馆的时候，裴姿怅然。
虽然想不起昨天那位年轻的韩服美人的脸，依稀感觉是好看的。但现在店里的服务员只有朴素的阿姨。
短短一日，物是人非，她叹了口气。
穿着围裙的短发阿姨瞥过门口刚进来的两位客人，立刻满脸堆笑拿着菜单上来，盯着李铭绅目不转睛：“学生你昨天也来过吧，我虽然有点年纪了但是记得还是很清楚的！我们家什么饭都好吃，你先看看菜单。”
看着阿姨的眉眼笑得跟见了十年没见的亲儿子似的，裴姿暗觉好笑，他还真是中老年人杀手。她也不问有什么菜式，就说：“我跟你选一样的菜就行。”
她侧目看了看厕所的方向，小声对李铭绅说：“昨天我从那边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时间里了。”
看着李铭绅无动于衷，裴姿叹了口气，有些气馁：“我猜你觉得我是疯了。”
李铭绅不置可否，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裴姿拍桌：“我的这么小的手机，我的超薄电脑，用你考上常春藤的聪明脑袋想想，这个时代现在可能会有这种技术呢！”
说到这么小的时候，裴姿还用手指比划，生动形象，他忽觉好笑。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只是裴姿有些累。
不为别的，上菜前后分批次去了卫生间打了十八个转，晕头转向地扶着墙走了出来。
短发大婶在旁边擦桌，侧头看着裴姿步履轻浮啧啧摇头：“哎一古，看看这小脸都白了。”
她从后厨里端出一碗茶朝李铭绅走过去：“学生，那位女同学拉肚子的话，最好喝碗荞麦茶，对肠胃好。”
他很少会感受到尴尬的情绪，替别人丢脸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体验，扶了扶眼镜说了声谢谢。
裴姿回到座位上就看到桌上一碗茶，她惊讶道：“你的脸都可以刷赠品了吗？”
李铭绅义正词严纠正：“是你的脸。”
一句无头无尾的话让她莫名其妙。
随后二人离开了韩国公馆。李铭绅昨天发现了附近只有一个便利店，于是在路边招了辆的士去最近的超市。这时候的士司机还有制服，清新的绿和鲜艳的黄，大概是公司和个人出租之分。
下了车，走进了超市。
星期天里超市买东西的人很多，八成年轻人都爱穿青蓝色的牛仔裤和萝卜裤。这个时候的超市已经颇具后市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差别。
裴姿从门口处推了量小车，先走进了零食区。买这玩意看图片就行了，还用得着看得明白字么！
干脆面，香辣肠，鱼仔还得配软糖。
猪肉脯，炸虾条，手撕海带送蒸糕。
她拿得不亦乐乎，突然手顿住，僵硬扭头看着李铭绅：“抱歉，我以为我在买东西给我舍友。”裴姿肉痛地要把推车里的东西放回原位。
看着她一脸不舍，李铭绅不咸不淡一句：“留下吧。”反正厨房柜子多的是地方装。
好耶！
但怎么没看到卫生巾，裴姿心里默念一句，有些郁闷。本来只要找到就能丢进推车里一起买单了。她扯扯李铭绅的衣袖，“可以帮我问一下超市的人卫生巾在哪里吗？谢谢你。”
李铭绅觉得最近自己的脾气似乎格外好，按捺住额角在跳的青筋，去找超市的员工问个清楚。
裴姿感叹，真是一个好人呢！这句感激完毕，裴姿继续扭头沉浸在购物的情绪里，看着储物架上一排排的巧克力，两眼兴奋地想着看要买哪盒比较好。
她侧身时，一包饼干被撞到了地上。
隔了两步站着一个戴着小黄帽的小女孩，她看到了这一幕走来，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裙尾：“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裴姿低头一看，不过四五岁大的小孩，睫毛长长，眼瞳很黑很亮，像小鹿一样纯洁剔透。耳侧扎了两个小麻花辫，像真人版的洋娃娃一样可爱。
她见女孩指着地下的饼干，顿时明白了意思。虽然话是听不懂，小孩的眼神还能看不懂吗？
裴姿的自信心来了，在这点上，她俩是一样的！
她见女孩可爱，刚想摸摸她，刚伸出手，腾空就出现了另一只大手把它拍到了一边。
嘶，裴姿捂着手吃痛。
“媛媛你没事吧！”宋志明大步走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跟一个陌生女子在讲话，神色紧张。
媛媛蹲下抓起饼干，疑惑地看着怒气的爸爸，奶声奶气告诉爸爸：“我没事，漂亮姐姐把饼干掉到了地上了，我帮她捡起来。”
宋志明显然松了一口气，笑着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说：“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家媛媛真棒。”
回头刚想问老公要不要吃芒果，就目睹了丈夫拍了一掌陌生女孩，柳乔熙震惊地捂住嘴，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李铭绅回到这个购物区，看到几人围着裴姿，走近看到了她捂着手背，隐约红了一大块，蹙起眉头。
媛媛拉住宋志明不解道：“爸爸为什么要打姐姐？”
宋志明语塞，顿时为刚才冲动感到抱歉。
“不道歉吗？”
宋志明转过身，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学生，面无表情好像没什么情绪，却给人莫名压力。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宋志明面色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柳乔熙也同时意识到是丈夫的失态，连忙鞠躬道歉，双手紧张地捏着裙子。
眼前走了遍听不懂的剧场，大概是这个父亲太紧张小孩了。裴姿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摆摆手觉得无所谓。
她走近李铭绅，小声对他说：“大概是误会，你跟他们说没关系就好了。”只是感叹了下自己怎么好像是灾难体，昨天遇上醉酒的大叔，疯狂冲刺了一百米不说，今天走起路来腿还是酸的，现在手上又添了一道颜色。
李铭绅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径自走了，裴姿赶忙推车赶上。
走过了两条购物区，李铭绅才侧目看着神色自若的裴姿：“站着给别人打，你是傻子吗？”
裴姿无法接受自己被打上了低智商的标签，瞪大眼睛：“我刚才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且不是个误会吗，父母都给我鞠躬道歉了。”
他又不说话了，身上的冷气一如既往地重。
随他拐进了角落，卫生巾放的区域比较隐秘：“自己挑。”
怎么挑，她又看不懂，她腹诽道，随即拿了两包亮色和暗色包装的卫生巾，捏了捏厚度，盲猜是日夜用就放到了推车里。
走到生果蔬菜区，裴姿问了他几句：“吃青菜吗，还是菠菜，通心菜也可以吧？玉米土豆排骨汤，鲜虾豆腐粉丝煲？”问是这么问，手下动作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挑好放推车里了。
裴姿不忘买配料，问清楚是糖是盐后刷地一下又丰满了推车。
等李铭绅排队结账后，俩人一人抱一袋搭上了出租车回住宅。
在裴姿离开之后，媛媛哼了一声，揪揪妈妈的裙子：“不喜欢爸爸了，要妈妈抱我。”
宋志明一把捞起小孩，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爸爸刚刚做错事吓到媛媛了是不是，爸爸给媛媛道歉。妈妈抱不动媛媛让爸爸来抱，今晚爸爸还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他哄了媛媛一路，把好吃好玩的都念上，媛媛这才逐渐原谅搭理他。
柳乔熙在旁边推车，直觉告诉她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抚着丈夫的手臂，注视着他温柔道：“老公，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宋志明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没事。”他这么说道，但是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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