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北寒天松了口气，这数九寒天的，刚在皇宫里还差点泄了龙气，不用露宿街头也好。不过龙舞夜的镇邪司也不大，他自己的卧房腾出来让给了墨尧，只余一间客房和书房。北寒天毕竟是漠北龙王，总不能让人屈就书房，龙舞夜盘算了下，让赤影带着北寒天去客房休息，让碧清将书房收拾收拾，准备自己暂住书房。
就在碧清准备收拾的时候，原以为离开的人自龙舞夜身后走来，他向碧清说道：“再拿一床被褥来，今夜我也住书房。”
“书房不大，你还是先回大理寺吧。”龙舞夜往前走了几步，与赢追风保持了些许距离，背对着赢追风说道。
赢追风向碧清打了个眼色，碧清识趣地先去了书房收拾，清冷的长廊上只余下龙舞夜与赢追风两人。
悬在廊角的风灯影影幢幢，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赢追风低头看着前方的那瘦削身影，手贴在了腰间的断龙刃上。断龙刃安静地待在鞘中，并无任何反应，赢追风思索着该如何与龙舞夜解释，然而前方的人已经抬脚往前走去了。
“龙舞夜！”纵然想了半天，在口中的话终究是换成了一声呼唤，赢追风快步上前，揽住了龙舞夜的腰，将人带入了自己的怀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怕一旦向皇帝开口，他会拿你的命来做交换。皇帝那么怕龙族夺去他的江山，如果南清詹不死，那就是你死。”
“所以你宁愿看着南清詹去死，也不救他？”龙舞夜仰头看着赢追风，这个人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从前的赢追风眉眼间全是温柔，如今的赢追风的眼角锐利，眼神冷酷，就连他的怀抱也不似往日那般温暖。
龙舞夜用力推开了赢追风，他指着赢追风腰间的断龙刃，凄然地笑着说：“这把刀是屠龙之刀，何况你姓赢。龙族与秦陵赢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你不杀我，这把刀，你的族人，也一定会屠尽天下的龙族。南清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而我、墨尧、北寒天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一样！”赢追风紧张地摇头，龙舞夜的这句话分明是要与他划清界限，赢追风最怕的就是到如此地步。
“那他们就都该死吗？”寒气上涌，龙舞夜感觉到胸口一阵钻心地疼痛，他决然地看向赢追风，似无奈也似懊恼地继续说道，“他们是我的族兄亲人，你杀了他们，与杀了我又有何不同？！”
“我不会杀他们。”赢追风再次摇头，他不懂为何龙舞夜就不明白呢？他一条龙都不会杀，就连尚未化龙的墨尧也不会杀。
龙舞夜缓缓转过了身，留下一句让赢追风痛苦万分的话：“可你今日不是借了皇帝的手，杀了南清詹吗？”
天空忽然炸起响雷，接着倾盆暴雨如瀑，雨水吹入廊内，打湿了赢追风的衣衫。风灯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灯火明灭，照不清赢追风此刻的神情。
赢追风抽出了断龙刃，刀身泛着寒芒，冷厉慑人，赢追风第一次想把这把刀扔掉。
碧清刚把书房收拾到一半，龙舞夜就走了进来。碧清见龙舞夜脸色不太好，想倒杯水给他，见龙舞夜对他挥了挥手，碧清心领神会走了出去。
赤影刚从墨尧屋子里出来，见碧清徘徊在书房边，走上去轻声问怎么回事，碧清摇了摇头，只说自己书房还没收拾好就被主人给赶了出来。刚才在走廊上龙舞夜与赢追风交谈的神色赤影看的一清二楚，也知南清詹此事怕会是横亘在这两人心中的一道迈不过去的心结了。如今风雨如晦，天地不明，赤影也知晓要龙舞夜与赢追风和好，怕是很难了。这些日子相处，赤影知道龙舞夜是最为在乎赢追风的，只是被最在意的人捅了一刀是最痛的吧。
“今夜大家都累了，都休息去吧。”赤影只能如此安慰碧清。
碧清更是不知该如何劝慰龙舞夜，只得先随赤影离开，心想等龙舞夜心情好些了，改日再劝劝。
龙舞夜看着书案上安静躺在锦盒中的五枚白龙珠，凄然冷笑，就算集齐了九枚白龙珠自己只怕也带不走母亲吧。皇帝心心念念想要屠尽天下所有的龙族，自己对他来说又是如此大的威胁，只怕一旦皇帝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用途了，自己就会像南清詹一样丢掉性命。但是，不论如何，就算丢了性命，也要集齐九枚白龙珠将钟山下的囚笼打开，让母亲远走高飞。
“娘，你是真正的龙族，一定有办法的离开的吧。”龙舞夜握紧了锦盒，喃喃低语。
“咚咚咚——”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龙舞夜警觉地将锦盒藏好，打开了门。
本该睡下的墨尧惨白着脸站在了龙舞夜的面前，将泛着碧青色光芒的龙珠递到了龙舞夜的面前。
那是南清詹为墨尧所化的龙珠，是墨尧的命。然而此刻，墨尧将他的命放在了龙舞夜的面前，龙舞夜一时不知所措。
“你这是要做什么？”龙舞夜没有去接那枚龙珠，那是南清詹给墨尧的，他无权也不能又墨尧见龙舞夜不接，将龙珠硬塞在了龙舞夜的手中：“这枚龙珠于我无用，对你却是有用。”
龙舞夜摇头，刚要将龙珠还回去，就被墨尧抬手止住了，墨尧颓然一笑，再劝道：“你收下吧，相信南清詹也同意我的决定，毕竟我比你了解他。”
“不，这是他留给你的化龙用的，你难道不想化龙吗？”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似乎提醒着墨尧还有天劫未受完。然而此刻的墨龙，却不想再经历那九十九道天雷，也不想再化龙。
“化龙？”墨尧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说道，“曾经我想化身为龙让那些真正的龙族看看蛟族也是能和他们一般尊贵的，后来我想化龙是为了能与南清詹比肩，可他不在了，我就算化身为龙又给谁看呢？”墨尧看着南清詹留下的那枚龙珠，心如死灰，“南清詹曾说过，你的龙息将散，快成凡人了，但你是半龙之身，若是吞下龙珠，不仅可重聚龙息，甚至可以成为一条完完整整的龙。你有心愿未了，一旦成为了真龙，你也不用再受皇帝和源明静的桎梏了吧。”
话是如此，可就连南清詹都死在了皇帝和源明静设下的圈套里，就算他能成为一条真龙，又能逃得出皇帝和源明静的手掌吗？皇帝铁了心地要屠尽龙族，源明静与龙族有仇，而皇帝的背后还有秦陵赢氏，他龙舞夜形单影只，能靠谁呢？
墨尧似乎猜到了龙舞夜的想法，他转头看了眼廊上明灭的风灯，淡淡说道：“刚才你与赢追风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今日不在场，不知道皇宫内的情形如何，皇帝已然不在乎任何人，他就想杀了我和南清詹，任何人求情都没有人。而且，如果没有赢追风，只怕我也活不下来。”
龙舞夜看着墨尧，不信地问道：“是吗？”
“是啊。”墨尧说，“他用断龙刃救下了我，没想到吧，断龙刃不仅可以对准龙族，还能对准别人。想必，铸造断龙刃的始皇帝一开始并不是要屠龙，而是有两层意思吧。”
“两层意思？”
“嗯。一层是屠那些危及人类江山的龙，一层是保护被人类欺负的龙。”
龙舞夜笑了起来，前一层他理解，后一层怕是在说笑吧。
墨尧见龙舞夜的反应，知道对方不信，其实他也是猜测，但当时断龙刃的的确确地护住了自己，并将刀锋对准了源明静，这是谁也未曾料到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墨尧没再继续提断龙刃的事情，他此来的目的，还有一个。
“请讲。”龙舞夜邀墨尧进了书房，给他倒了杯碧清刚热好的茶水。
待墨尧喝完一口茶后，他看向龙舞夜，手指摩挲着茶杯，却没有接着说话了。此时天色已晚，墨尧不久前又刚遭受过天劫，龙舞夜见对面的人只是干坐着不说话，心道墨尧要讲的事情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龙舞夜知道恐怕得自己先开口墨尧才会说，为了不耽搁墨尧休息，龙舞夜问道：“还有一件事很难做吗？”
墨尧弯了下嘴角，点了点头：“你还差几枚白龙珠？”
白龙珠一事，龙舞夜只与赢追风和南清詹说过，看来是南清詹告诉墨尧的。这事与墨尧无关，他忽然提起这个，龙舞夜不禁疑惑：“还差四枚了，有什么不妥吗？”
“才集了五枚你就将自己弄得快死了，剩下的四枚你还有命去找吗？”
墨尧话虽不好听，但龙舞夜听得出来，墨尧并不是在嘲笑自己，而是替南清詹担心自己。龙舞夜很是感激，当初在南疆他险些将墨尧困住，如今墨尧非但不记仇，还如此关心自己，龙舞夜喟叹一声，这怕是南清詹嘱托的。
“其实我也想明白了，皇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金陵城的。”龙舞夜说道，“但只要集齐了九枚白龙珠我就可以打开钟山的地牢将母亲放出去，她是龙族，自可以离开金陵城，这也算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怕是你还没集齐龙珠自己就先死了。”
墨尧嘴巴不饶人，龙舞夜是知道的，对墨尧这句话，龙舞夜并没有放在心上，龙舞夜反倒是轻松地说道：“所以我要好好‘利用’赢追风帮我拿到剩下的珠子。”
墨尧微微蹙眉，并不赞成龙舞夜的做法。他看得出来，龙舞夜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并不这般想。
“剩下的白龙珠在皇帝手上吗？”墨尧问道。
“应该是吧。”龙舞夜点头，而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连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帮你拿剩下的四枚白龙珠。”墨尧说道。
“你疯了吗？”龙舞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墨尧，莫说墨尧现在身受重伤，灵力失去了大半，就算墨尧化身为龙也不可能轻易地从皇帝手中或者说是源明静的手中拿走龙珠。
墨尧心灰意懒地摆了摆手，意思让龙舞夜不要再劝：“如果南清詹在，他也会同意我的想法，甚至会和我一起去抢。现在他不在了，就我去吧。”
“墨尧，你不可以去。”龙舞夜紧张地说道，南清詹已经不在了，难道还要让墨尧也牺牲吗？
墨尧将最后一口茶喝完，站起了身，低头看着龙舞夜，龙舞夜手中的碧色龙珠散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似乎是在回应着墨尧的决定。他微微一笑，衣袖轻挥释出一丝龙力，将龙舞夜困在了结界之中。
“墨尧，你不能去！”龙舞夜焦急大喊，但他现在龙力全无，根本无法破开墨尧的结界。
墨尧转头看了一眼龙舞夜，含着一抹决然笑意，他向着龙舞夜笑着说：“忘了跟你说了，皇帝恐怕不是原来的那个皇帝了。”
龙舞夜一怔，不解墨尧话中之意，墨尧离去，结界才散去，然而龙舞夜想追墨尧，已然迟了。
皇帝恐怕不是原来那个皇帝了……这是何意？墨尧不会无端端地说出这句话来，他到底瞧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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