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色
风和日丽的早上，阳光有些温暖，空气却还飘着冷，很多人已经穿上了毛衣和薄袄。
楚尔今天换了身墨绿色的长裙，外面搭了件针织绒羊毛衣。
衣服宽松舒适，考虑到拍照要换衣服，穿着简洁些也方便。
不过楚尔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墨绿色显白衬得她有些惹眼。
而在楼下等人的陆衍之，看了一眼视线就再没移开。
楚尔很漂亮。
或者说她更像是朵娇弱的小白花，水眸里却总带着星稀的破碎感，有一种被风雨蚕食，落败凋零的感觉。
距离两人初见已经过了两个月，只有今天，陆衍之才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丝活力，看起来也更加明艳。
……
拍摄的地方在北城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工作日的早上，交通还有些拥挤，街道四周的人络绎不绝。
楚尔很少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停留，对于眼前看到的一切，她已经学会冷静静，水眸也沉寂着。
陆衍之看她有些无聊，就打开了音乐，放了些简短舒缓的广播。
主播的声音舒缓，带着清浅的笑意，让听众身心愉悦，也不由地放松了心情。
“雅听音乐，感谢您的收听～”
广播结束，车子也慢慢停了下来。
陆衍之见楚尔此刻神色有些紧张，以为她担心拍摄的事。
他打开车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不用太紧张！”
楚尔抿唇点头，安静跟在他身后走着。
影楼的名字叫“至爱”，传统又浪漫。
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这名字过于庸俗，可是“至爱”能在这繁华都市中央占领一片天地，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刚进去，店里的服务员就笑着走了过来，“陆先生，陆太太，两位的专属造型师已经在化妆间等候了。”
陆衍之浅笑，“多谢。”
听着男人沉稳的声音，楚尔下意识地将自己往他身后缩。
陆衍之侧身牵住了她的手，“昨天我已经来过这里，带你去看看。”
楚尔掌心有些薄汗，被男人宽厚的手掌包裹着渐渐变得温暖。
大概是不想让她太紧张，陆衍之带着她熟悉环境，她自然地跟上他的步伐。
陆衍之：“右面是你的更衣室，我的在左边，房间内有电梯，准备好后工作人员会带你过去。”
楚尔认真的听着，意识到两人会分开，她下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就在旁边，有需要的话可以发消息告诉我，我来通知他们。”陆衍之察觉到她的不安，温柔地安抚，“不用紧张，就当是坐在那里休息，很快就好了。”
楚尔点头，可那双水眸却颤着。
“陆太太，陆先生对您真是体贴入微呢，我们店这些年，许多新人过来拍摄，还是头一次见陆先生这样宠妻的，真是把您当孩子一样宠。”
“至爱”在北城名声远扬，曾经也有请过天瑜传媒的艺人代言，又怎么会不认识陆衍之。
而男人对楚尔的关心溢于言表，适当的拍马屁，也是为了“至爱”更好的发展。
楚尔被这句话提醒，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似乎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她缓缓松开陆衍之的手，告诉他，“不用担心我。”
陆衍之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掌心没了柔若无骨的小手，确实会让人有些失落。
而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到楚尔的手语时，太过错愕。
陆衍之笑着靠近楚尔，“嗯，我在那边等你。”侧身时他看向身旁的工作人员，黑色的瞳孔里带着浓烈的警告。
对方立马察觉到自己情绪外露明显，赶紧换了恭敬的笑，“陆先生，陆太太，里面请吧。”
单独的化妆间里配套设施齐全，里面的服装种类繁多，肉眼可见的奢华昂贵。
服装的品类包含了欧美日韩等各种风格，还有西方婚纱，汉服、旗袍等其他中国元素的早期婚服。
楚尔来之前没有想太多，陆衍之和她说这是从陆爷爷挑的几家中随意选的。
可这样的“随意”，明显和自己想的不同。
她以为最多只要一两张就能结束拍摄了，可负责的造型师却说要三天。
楚尔愣住了。
造型师介绍道：“在我们这里，三天已经算是很短的了。平常新人拍摄都是要求更换场地的，因为是实景拍摄，我们很多时候都要去各个地方做外场拍摄，这些都需要花费时间。”
“而且，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哪个新娘会希望只是敷衍了事地随意拍拍呢。不过我听你老公说，你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工作也很忙，所以才压缩到了三天。”
楚尔还在纠结拍摄的时间，突然听到的“你老公”三个字，让她整个心都乱乱的。
她的耳朵很热，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想想他们现在的关系在别人眼里，确实只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新婚夫妇。
楚尔浅叹，还是沉默了。
___
第一套婚纱，是很传统的白色婚纱，婚纱设计惊艳，裙摆的层层纱线之间透出浅浅的粉色，灯光下浮现出耀眼的荧光。
婚纱裙摆的边沿是浅浅发光的漂亮钻石，沐浴在灯色下耀眼璀璨，似乎穿上这件婚纱的人就一定能够获得上天赐予的幸福。
“这款婚纱是我们店的新款，到现在还没遇到能驾驭这套婚纱的人呢！陆太太，您真是和它很有缘呢！”
这套婚纱设计和传统西方白纱肉眼看上去大同小异，可是其中设计用心独到。
白纱纯洁干净，粉色少女心十足，有着对婚姻的忠实感，也满足了新娘的浪漫心境。
有缘吗？
楚尔眸色淡淡，内心并没有太大波动。
而换好婚纱时，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水眸怔住。
自己柔顺的长发被卷成了波浪，随意的散在身后，发顶上是小皇冠，余下的洁白头纱铺散开来。
裙摆大的占据了房间内大部分空间，□□色浪漫而又美好，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一刻楚尔恍了神，竟然真的产生了下一步就要迈入婚姻殿堂的错觉。
此刻她的眼睛似乎带了些光，抬眸时，旁边的工作人员不仅赞叹。
“新娘真是太漂亮了，这件衣服真的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呢！”
推开门的陆衍之听到这句话，唇角带笑。
这件婚纱是他在法国特意定制的，从设计到剪裁，他全程参与。
他和楚尔的合同敲定时，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确实算得上是“量身定做”。
只是两处的心境不同，那时是心动，现在却已经沦陷。
陆衍之看向楚尔的眼神里满是惊艳。
楚尔的美不可否认，今天的造型无疑是锦上添花，她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似的。
这身婚纱设计传统保守，只隐约胸口看到那诱人的弧度，玲珑白皙的锁骨处被造型师描了一朵粉色的桃花。
少女的纤腰被完美勾勒出，在这样窄小的房间里，她成了陆衍之世界的焦点。
门口的男人出现在镜面里，楚尔蓦然回首，两人四目相对，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情愫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门外有人提醒，“新郎新娘准备好了的话，请跟我们到楼上的场地拍摄，摄影师已经准备好了！”
楚尔回神，这时才觉得拘谨。
她垂眸拎起婚纱的裙摆，手腕却突然被过来的陆衍之轻轻握住，“仔细看路，我来。”
似乎是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搭着楚尔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肘间，另一只手提起了裙摆。
陆衍之的神色认真至极，楚尔看向他戴着眼镜的侧脸，此时他依旧温柔斯文，可那模样却一点一点渗入她的心里。
……
拍摄地点在影楼的十一层，这里的场地非常宽阔，装饰更是不显敷衍。
楚尔和陆衍之并肩站着。
摄影师的摄像机固定，手却不停摆动，“新娘往新郎这边再靠近一点，你们的距离太大了，亲近一点嘛……”
楚尔抿唇很小步地往男人身旁靠，陆衍之眸色带笑，动作间两人距离拉近。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们呢就当这里是在自己家里，把我们啊当成空气！”
第一张照片算是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
第二张时，摄影师就让楚尔一个人在窗前，偌大的空间里，阳光照了进来。
曳地裙摆之后站着陆衍之，此刻正遥遥地望楚尔。
男人的眼神温柔深情，窗前的少女如天神降临。
这样的画面唯美缱绻，陆衍之却并不喜欢。他不喜欢自己在楚尔身后追逐的感觉，那距离太远，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此时窗外有光照进来，楚尔慢慢地伸出手指，温热的光透落在她手上，她注视着，唇角露出浅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很有感染力，可楚尔却下意识回头，寻找陆衍之的方位。
对视的一眼，楚尔的心微微颤动。
身后的陆衍之此时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出众的长相和不凡的气质，让平日里总觉得疏离和难以靠近的他也有了些温度。
而这一秒，被摄影师收入了摄像机之中。
___
一天的拍摄，楚尔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拍摄的进度已经放至最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下午五点，拍摄结束。
楚尔问陆衍之，“今天听造型师说，拍摄需要三天的时间，你知道吗？”
陆衍之当然知道，只是……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怎么了，太忙抽不开时间的话，我可以和工作人员说一声。”
楚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前她还没收到剧组的通知，“目前还不清楚，剧组今天没有通知我。”
陆衍之了然，“这样吧，你先待在这边，如果剧组通知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
这似乎也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楚尔想了想，点头。
陆衍之笑了下，看向少女水润的眼眸时，内心柔软，“那我们先去吃饭，晚上去我那里住，早上也方便许多。”
楚尔眉间微皱，还是妥协了。
___
深秋时夜总来得很快，可在这片繁华中，星光都黯淡，只能看见霓虹。
靠近市中心，天瑜传媒总部公司也离这里不远，陆衍之对这片地段也算熟悉。
他挑了一家常去的餐厅，考虑到楚尔并不喜欢热闹，就挑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只是，陆衍之却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这边的地段特殊，来得的人算不上达官显贵，他虽然很少露面，可商业界很少有人不认识他。
吃饭不到十分钟，来回过来三个人。
他们看到陆衍之身边的楚尔时，都不动声色地打量。
“陆总，真是太巧了啊，竟然会在这儿遇到您啊！”
陆衍之垂眸抿了口茶，不悦的情绪再明显不过，“嗯。”
对方大抵是想在男人面前刷点存在感，偏偏找不到话题，“陆总，不知您旁边这位是……”
“我太太。”
陆衍之话音落下后，楚尔就明显感受到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脸上的妆已经卸了，可长发还是微卷着，此时白嫩的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水眸带着几分懵懂，年纪看着格外的小。
这些人倒是不怕生的，还招呼服务生上酒，“陆总，今天见您也是荣幸，我敬您和夫人一杯。”
良好的教养让陆衍之伸手接过，却只是随意地放在手边，“抱歉，开车，喝不得酒。”
对方举着已经干完举着空杯子，有些尴尬。
陆衍之却视而不见：“我太太有些怕生，所以……”
任谁都看得出男人脸色阴沉，即便是带着眼镜，声音温柔至极，那眼底阴狠劲儿露出来，都让人招架不住。
“这……真是对不起，陆总，打扰您了，我马上就走！”
楚尔还小心地缩在他肩膀后，外人向这边看时，只能看到陆衍之身后少女露出的半边侧脸。
“怎么了？”楚尔扯了下陆衍之的袖子。
她明显察觉到男人的身体紧绷着，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陆衍之扶了下滑落到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侧身看她，“没事，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楚尔抬眸，眨了眨眼睛。
……
陆衍之从洗手间出来时，骨节上还沾着点水珠，西服外套挂在了手臂上，神色已经转为平静。
自从遇上楚尔，他已经很久没动怒了，似乎快忘了理智被淹没的感觉。
可是今天这些人太过分了些，陆衍之的忍耐算是到了极点。
五分钟的时间，把事情安排给杨严解决后，他才回来。
只是陆衍之没想到，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楚尔就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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