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需要战争

这个清晨比上一个清晨更冷了，寒冷似乎在警示着人们，预示着黑暗来临的脚步加快了。

        银痕堡领主宫殿的会客大厅内虽然炉火正旺，但从四处缝隙溜进来阴冷还是让前来汇报事务的大臣们不时挪动身体来获取温暖。一些中年人还好，像上了年纪的学者身体已经瑟瑟发抖。

        领主白凌一身白色的绒毛大衣端坐在高位，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如果仔细观察过他的人此时一定能看出在他眉宇间有了一丝不悦，即使他隐藏得再好。

        “领主大人，我建议不要再继续打开城门放那群擎云城的属城军队进来了。虽然我们城内的物资充足，但谁知道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况且……”负责银痕堡军队物资的总管大臣图鲁尔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况且这些军队投奔的人是那个部落的指挥官……不是您啊。”

        “领主大人，我认为图鲁尔大人的建议不妥。无论是不是投奔领主大人您，我们都要接收他们，这是出于同为人族的道义，也是领主大人宅心仁厚的表现。”坐在一侧的谦雷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凌厉的眼神瞟了一下图鲁尔，后者则害怕得不该与其对视。

        白凌摩挲着白皙的手指，两位大臣的争论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习惯性地沉默思考。其他几位大臣，无论是鲁多学者，还是财务大臣尤尔，他们都牢牢管住了自己的嘴。

        “当然，我们当然不能将这群无所依靠、可怜的擎云城军队拒之门外。无论有多少，都放他们进来吧，至于在城内如何安置，就看我们那位部落指挥官该给我们什么交代了。”年轻的领主语气平淡，仿佛决定了一件很小的事。

        既然领主都已发话，图鲁尔便也不再言语，而其他大臣们也纷纷应是。接下来各个属城的领主们纷纷汇报自己势力范围的情况。没有实质的汇报很快就让白凌有所厌倦，内容无疑是黑暗联军对他们不断的骚扰，城内居民恐慌不已等等。

        对于此类情况，白凌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停止了抱怨。“如果连自己子民的恐惧都无法消除，那你们的领主之位可以交给更合适的人选了。”

        剩下的时间，几个主管银痕堡事务的大臣带了一些领主真正重视的事。财务大臣尤尔报告了城内金库的消耗问题：由于战事加紧，金库只出不进，恐将面临空库的危机。

        “向前来避难的富商们‘询问’一下，他们来到这里所带的钱财可别白白浪费在妓院里。”白凌淡淡地说道。

        尤尔献媚地点头，厚重如同肥肠一般的嘴咧出笑意，他早已想好如何撬开那群土豪的腰包，只是等待领主说出这句话。

        在财务之后，谦雷汇报了城内的统防修建和军队的管理情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弓箭手还是长枪手……军队日夜整练，从未有一刻停歇。白凌点头表示满意，年轻领主对这个刚正不阿的将领一向放心。

        随后情报大臣凯里斯汇报了关于黑暗联军动向，以及世界各族的针对这群恶魔的表态，鲁尔学者又提出了一些毫无建设的想法，遭到白凌的无视后会议便接近尾声。

        “凯里斯大人请留下，其他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离开了。”白凌最后说道。

        大臣们纷纷站离自己的位子，慢慢走出大厅。虽然有的人心怀疑问，但是他们知道但凡与情报大臣相关的事都是绝对机密，而且他们也明白这些机密都是不该自己知晓的。

        当大厅里只剩下凯里斯与年轻的领主，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情报大臣善于察言观色，但却无法看出眼前的人此时的心情。难道是因为那件事？自己不敢确定只能等待他来揭晓。

        “凯里斯大人。”

        领主轻轻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凯里斯小心地说：“领主大人，请吩咐。”

        白凌眼神锐利地一扫。

        “关于那个叫金铭的部落指挥官，查到什么底细没有？”

        果然是这样，是关于他。

        “我仔细地调查了这个人，甚至向擎云城派去了探子，”凯里斯低沉地说，“金铭出身在擎云城，身属贵族。他父亲是城内有名的珠宝富商，外号金大牙，现在也在银痕堡。金铭与擎云城的二少爷擎空私交不错，不过这个叫擎空的少年在擎云城却不受待见，是个异类和废物……”

        凯里斯止住了下面的话，太多无用的话只会让领主反感。

        听到了擎空这个名字，白凌的表情有了一丝扯动，心里想到：“擎空？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不过，他只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没有查出他的狼熊的来历？”

        凯里斯听出领主的语气有些不悦，他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压力在心间徒增。

        “抱歉，领主大人，在众人嘴里这位金铭大人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爱耍奸猾的好色贪吃之徒……与现在这位……这位部落指挥官截然不同。”

        “我问的是，狼熊。你只需回答‘有’或‘没有’。”

        “抱歉，领主大人，”凯里斯再次道歉，“我……我不太确定，据我的情报小队称，这个金铭大人在人族巨大盛典龙谷晋升期间消失了。”

        龙谷晋升？原来如此……白凌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明白了，他想起了那个部落指挥官似乎曾经提到过这件事。“龙谷……原来那里真如传说一样，即使是天资平庸之人进去，只要能够走出来都能得到很大的提升。运气好的话，还能像这个废物一样不用经历非人的折磨，还能得到一头异兽守护。”白凌表情无恙，但心底却暗想道。

        他朝凯里斯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他的身份我大概了解了，下面你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为何擎云城的属城军队会投奔他，这件事有点蹊跷，因为没有那么简单。还有……”白凌眼神深邃望向远方，“盯紧了那个叫金大牙的人，必要的时候会用得上。”

        “是，领主，我这就去办……”凯里斯应道。

        待情报大臣退去，白凌慢慢站起，身体转向大厅右侧，推开一扇窗户，寒冷与雪花一并袭进。他望向远方，高高的城墙外银白色的旗帜在飘荡，天空中两个模糊的小点在相互追逐，一白一绿。

        看到此景，他心中闪过一抹绿色，指甲深深扣紧掌心。自从回到银痕堡，白凌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可以传唤她过来，但是他始终没有，即使她就在与这里相隔一条通道的绿风堡里……

        绿风堡内这几天无比拥挤，原本空下来的几十个房间都被前来投奔的士兵挤满，以至于后面的人只有在空旷的庭院内扎起帐篷。但这也引起了士兵们在不断抱怨，他们都是来自不同的都城，虽然身上穿着红色的铠甲，可对互相的看法还是有很多的。若不是周围还有身穿白色铠甲的银痕堡士兵，可能早就剑拔弩张，也算热热身抵抗寒流。

        金铭此时正在绿风堡一间比较大的议会厅与维里商讨着什么。越来越多的投奔者并没有让他的脸色变得灿烂，反而维里却是喜上眉梢。

        “大人，今天又来了两个属城的军队，现在除了距离这里比较远的索多城以外，其余七个属城的兵力就在您的脚下呢。”维里狡黠地笑道。

        “是啊，同时脚底还有一堆麻烦。”金铭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大人……您这是？”维里似乎发现了他情绪的不对。

        “哼，仅仅一个早餐的时间，在下面就发生了五起争斗。若不是我在每个属城队伍的势力范围都安放了十几名维持秩序的部落勇士，恐怕银痕堡的军队就来帮我们管理了。”金铭语气充斥着不满与无奈。

        “原来如此……”维里恍然，不过转瞬一笑，“大人，确实如此，人数众多加之来自不同的属城，再加上寒冷的天气……总得需要他们用点怒气来抵御……总之，大人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分歧与争斗都会消失不见的。”

        “打仗？”金铭疑惑。

        “是啊，大人，你想啊……这些士兵背井离乡为得就是杀敌冲锋，而现在我们却留在这里聚集兵力，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心里也就越毛躁。不过……一旦打起仗来，他们就一定会同仇敌忾不分彼此，而经历的次数越多……他们之间的间隙就会慢慢磨平，最后……他们可就是您手下的士兵了。”

        维里说的不无道理，可金铭在心里在想，到哪里去找仗打？他脑袋里不断闪过几个地方，但都不是合适的选择。现在不需要他找，黑暗联军就会找到他们头上。

        嘎吱，议会厅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金铭的思绪。他很惊讶会是谁，因为门外有他的守卫，知道他在里面与维里在议事，进来至少应该懂得敲门。他望了过去，看到一个娇小的身躯闪了进来，原来是艾娅那丫头。

        维里一看到来者，眼球转动，向金铭微躬，说道：“大人，看样子，您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还有一个属城的军队正在赶来，我去看看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金铭点了点头，今天的大体事务已经谈完，况且身后的“小麻烦”已经来到。

        当维里走出议会厅，娇小的身躯蹦蹦跳地跑到金铭面前，双手放到背后，俏丽的小脸白皙中夹杂着羞红。

        “金铭哥哥，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艾娅神秘地说。

        “不会是你自己吧？”金铭一改刚才严肃正经的态度，一脸坏笑地说。

        “你……”原本就脸薄的艾娅一听到这句话，羞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里。

        “好了，好了……”金铭不再逗她，目光看向她背着的双手做出仔细斟酌的样子。

        “美食？”

        “玩具？”

        艾娅都摇了摇头，将手摊到他面前，原来是一个用针线绣成一个饰品。金铭将它拿到手心，上面是一头黑色的小熊，和一个胖胖的少年。虽然针绣略显稚嫩，但还是让金铭感动的一塌糊涂，这是他活了近十六个年头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

        “艾娅，谢谢，我很喜欢。”金铭抓住她的小手，真诚地说。

        “你……你喜欢就好。”转眼间，她又变回那个害羞的小姑娘，想抽出被温热手掌握着的手但却无能无力。

        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一阵敲门声不识时务地响起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氛围。

        金铭望向议会厅的大门，表情有些不悦，艾娅也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害羞地站在一侧。

        “谁？”金铭问道。

        “黑君大人，绿风擎者请见。”门外的守护汇报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艾娅顿时花容失色，视线一直在议会厅里焦急地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金铭对于牧恬的到访也很是吃惊，他知道以牧恬冰冷的性格肯定不会无故前来。

        “让她进来。”金铭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金铭哥哥，快……快帮我躲起来，不能让小姐发现我在这里……”艾娅着急的样子煞是可爱。

        还没有给金铭说话的机会门就被推开，冰冷艳丽的脸庞与婀娜多姿的身躯一并探进，艾娅只能低着头唯诺地站在一侧。

        牧恬一眼就瞟到了站在那里的艾娅，冷冷地问：“我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打扰金铭大人处理事务吗？”

        艾娅低头不敢接触牧恬的眼神，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告诉过……”

        “没有妨碍，没有妨碍……”金铭急忙转移话题，“牧恬小姐，你找我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牧恬给了艾娅一个凌厉的眼神，似乎再告诉她：回头再跟你算账。

        “我是有事要找你，”牧恬转向金铭，“请问，金铭大人驻扎在下面的士兵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投奔我的擎云城属城军队。”

        “投奔你？”牧恬疑问。

        “怎么？牧恬小姐不相信嘛？”金铭揶揄道。

        “是有点不相信，”牧恬不顾金铭的尴尬，说道，“他们为什么会投奔你，你是部落的指挥官，而不是擎云城的。”牧恬指出疑点。

        “是因为小空。”金铭肯定不会告诉她是维里的功劳，至少现在还不是时机。

        “擎空少爷？”牧恬更加疑惑，但心中却多了一丝涟漪。

        “如此擎云城内外堪忧、四分五裂，没有一个有权威的领导者。而擎空少爷是擎云城的二少爷，拥有正宗的擎龙血脉，理应得到他们的追随，所以他的号召得到回应也不足为奇，即使他不在这里。”

        牧恬虽然还有一丝怀疑，但是事实却摆在脚下，她也不再争辩。

        “那这些军队你如何打算？难道就这样一直耗在这里？我刚才路过就见发生了几起争斗……我怕白凌领主……”牧恬问道。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战斗来磨灭他们之间的间隙。”

        “战斗？”

        “没错，”金铭似乎做了一个决定，手中握紧艾娅赠送他的饰品，“我们准备解救被围困的牧之都。”

        牧恬呆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但她的内心在翻滚、在绞痛。一切曾经被压制的回忆又一次席卷回来，脸上的刺青火辣刺痛，恨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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