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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彼之鲜血,诚以命换


  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原本黄奇赡所在的位置尘烟四起却空无一人,而与之缠斗的女人在瞬间被打的连连后退。密密麻麻的拳印不断地出现在她上的身上,然而她竟是看不清对方到底身在何处!

  “吼!”

  在这种打击下,女人终于忍不住动用了搏命的法子。她仰天嘶吼,非人般壮硕的身躯竟骤然间像缩水一般暴瘦了好几圈。

  眨眼间,这个壮如熊罴的女人好似被回炉精炼了般的钢锭,满头乌发截然尽白,裸露在外的皮肤闪过金属特有的光泽,肌肉的紧密程度出现了超出生物范畴的迹象!

  用来掩护她撤退的灵能飞弹在这瞬间慢得好像吃力爬行的蜗牛,直到在女人的眼中出现决绝的戾意、直到在她同黄奇赡一起消失于小男孩的视线、直到在小男孩儿张大了嘴想要出声后……方才姗姗来迟。

  狂暴的灵能在假湖旁的草坪上轰然绽放,不可见的恐怖波动犁开了土地,湿润泥土被猛地翻出,混着崩裂的石块儿和瓦阶漫天飞荡,硬者变为可怕的弹片纠杂激射,软者变为齑粉四散飘摇。周边残存的植株被余波扫过,在眨眼间由初秋的微枯变为毫无生机的死灰,经风轻拂,消散如烟。

  然而爆炸还未就此停歇,空气被恐怖的力量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挤压、刮擦,发出声声尖锐凄厉的控诉。不可见的风中似有幽灵在彼此撕扯,它们时而哭号,时而尖叫,在一次次的交错中引爆了被蹂躏压缩的余息。

  “不!!!”

  小男孩突然被一阵巨力掀翻,他绝望哀嚎很快就被聒杂的噪音盖过。狂风之中,两个燃烧了自己生命的身影在他面前相互碰撞、交错,隐约可辨他们在向对方亡命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冲锋!

  在他的灵能感知中,这两个闪耀着强光的虚影在短短两秒内便进行了近百次对攻。交手速度之快,力量之大以至于把落足的焦土踏出连片的深坑,把暂以借力的木石都抓开缕缕裂痕!

  连绵不绝的空爆声混合着种种出拳、戳指、劈掌、踢腿急促交织的噼啪噼啪声,在荒狂的交战中渐渐地变得高亢而冗长,如洪钟大吕一般撼天动地,直震的人头脑发昏。

  嘭地一声,两个身影在他视野两侧突兀出现,旋即又化作虚影撞在了一起。携着狼嚎鬼啸,飘忽如幽灵,乍袭似猛鬼,以常人不可见的迅疾把毁灭性的打击施加于彼此的躯体。

  如此的疯狂,如此的恐怖。二人间绝命的鏖战好似把这一方天地扯进了末日,把彼此的生命送进了地狱!假湖旁的草坪与大道从焦土变成了罗筛,浅埋于地下的排水管线变成了一道泥坑,就连湖畔的金柳也纷然溃散,残叶变成了碧波上的浮藻,碎木化为了波光里魇影,无力地在水面荡漾。

  阴翳的乌云渐渐盖过了残存的红日,在小男孩惊恐的面容上染了一抹暗淡的颜色。

  就好像那句经典的台词。仿佛是过了一瞬间,又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荒狂的交锋起于突兀,终于刹那。半空中,两道以命相搏的残影在不知是第几百次交锋后牢牢撞在一起,再也没有错开,恐怖的风停了,碎人心魄的声音也在此刻归为寂静。

  如同恣情热舞,好似情人相拥,彼此纠缠的两人殉般从空中摔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滚烫的血混着新鲜的泥土,蒸腾起缕缕热气,散发着催人作呕的腥甜。

  此时的黄奇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一双臂膀不知挨了多少重击,竟像老藤般七扭八折!其上皮肤肌腱片片暴绽,血管筋肉黑紫的吓人。

  道道深可及骨的抓痕在他前胸后背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副凌乱而残忍的抽象画,原本壮硕的身躯此刻简直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他的左手钻透了女人坚如铁石的颈部肌肉,在付出了筋骨全毁的代价后成功的锨断了对方的大动脉和喉骨。

  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愚勇,在关键时刻竟然起到了既定生死的效果!

  猛烈的进攻,常常伴随着相应的反击。黄奇赡肋间被女人临死前满含绝望和愤怒的铁拳擦中,几块巴掌大的血肉在巨力之下炸的不翼而飞,肋骨更是不知碎了多少!

  那一拳带着无尽怨毒,饱含同归于尽下决绝的万钧之力,无论黄奇赡如何躲避也终难闪开。

  被击中的身体如被狂风吹袭的残絮,黄奇赡破布一样的上衣被刮扯成数片,露出血肉模糊的腹部,右侧原本结实的肌肉早已随着飞溅的碎骨撕裂绽开,只留下空洞洞的致命伤。伤口边缘因为炽烈的摩擦而有些焦糊,隐约可见骨渣和破损的内脏,血水一点点的渗出,仿佛是怨鬼在低泣。

  若是说此刻黄奇赡的惨状像是车祸现场的话,那么代号为睡虎的女人已然称得上是是火灾现场了。

  如果有人敢去解剖便会发现,她一身骨骼已经碎了六成,各处结缔组织尽被寸劲打成了肉糜,部分筋腱还出现了撕裂,至于关键部位的毛细血管更是断了个干净!

  她毫无征兆地被黄奇赡拉进超负荷状态,强化能力只是有限的增加肌肉密度和爆发力,对于反应速度却并无太大的提升。加之没有充足的时间引导,骨骼无法承受骤然狂增的肌力而逐渐断裂,速度便会慢下来,沦落到被黄奇赡一点点磨死。

  计算许久的黄奇赡也正是吃死了这点,以命搏命,用近乎自残的手法以伤换伤,震断了她全身的韧带、软骨和软筋,并最终仗着领域优势拖出了破绽,在大限将至前将其一击毙命。她死的太过憋屈,本可以拖进完全爆发并反制黄奇赡,然而黄奇赡却拼了命都没让她得了机会。

  高级觉醒者的能力很可怕,哪怕是死了的也会很可怕。异能全开的黄奇赡深知,若最后没有将其动脉斩断,放干鲜血,这女人恐怖的能力依旧会让她重新站起来,恢复伤势。

  “咳……咳咳咳……”从医学角度上本该死透了的黄奇赡胸膛微动,发出几声虚弱至极的干咳,他费力的睁开眼,努力着想要坐起来。

  小男孩的目光变冷,盯着他,没有说话。

  “咳咳……呃……”黄奇赡咬着牙,用没怎么受伤的右腿挪动着身子,搭着身边尸体做支撑,勉强坐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上的密密麻麻伤口在起身时被蹭了几下,剧烈的疼痛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很强。”小男孩看着他幽幽地说到。

  “咳咳咳…呕……”黄奇赡张嘴咳出一滩淤血,抽搐着喘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看向面前索瑟而立的小屁孩儿。他咧了咧嘴,像是在笑,又好像是疼的,满口白牙被血染的通红。

  “还有……多少秒?”小男孩表情冷漠地问道。

  “九……噗咳咳咳咳咳咳……九……十七,现…在是,现在是……九十二秒。”黄奇赡艰难的说着,嘴角有血沫淌出,他的双肩无力地塌着,被血淋湿头发遮住了双眼。

  小男孩儿指尖发凉,内心沉如死灰。他苦笑了声,摸着鼻子轻轻的道:“被耍了……情报有误,他俩对你低估太多,死有余辜!我没想到你消耗生机换来的能力居然能撑这么长,我们都被耍了。”

  “看来我……咳嗬……”黄奇赡木然地说道“看来,我该早点说清楚……算了,你们也不咳咳也不会……听的。”

  “我不叫城,也没有代号,之前更不属于极光。”小男孩兀自说着:“这样说你可能还不太清楚,不过没什么关系了,我们都会死。”

  “边缘人?我也猜…到了。”黄奇赡嘶哑着嗓子道:“你们要是咳咳…咯嗬……你们要是家养的狗,至少也……至少也不会油盐不进。”

  小男孩低下了头,看着胸腹右侧汩汩流出的鲜血,抚摸着那个深深的伤口,感受着这个窟窿一点点的变凉,许久后才说道:“他们许诺了很高的职位,还提供了巨额现金,我无法拒绝。”

  此时一切的情绪在生死之间都显得是那般的苍白,就如同他们装出来的骄傲一般无力,在物质面前,大家都是奴隶,虽然不可怜,但怎么看也有些可悲。

  “边缘人咳……当成这样,我很想知道你们有没有脑子这种东西。”黄奇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口齿渐渐清晰,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小男孩儿腹间的伤口是黄奇赡在与女人厮杀时顺手留下的,在他尚且保有形状的右手里,握着一块不属于人体的器官组织,那正是小男孩儿的灵能核心。

  不同于魔幻小说中的大法师,很多灵能生物具有极强的对生体攻击能力与续航能力,较之而言更像是带着魔核的魔兽,拥有着人类无法比拟的超自然攻击手段。

  在小男孩儿欲转身而逃之时,黄奇赡以他无法感应的速度轻描淡写地终结了他短暂的生命,灵能生物只有核心被毁才会彻底死去,这是常识。

  “我不奢望你这种家伙能理解。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可以在大组织工作,为了上峰一句话就算同胞也可以抹杀……像你们这种人,哪有资格来评价我们!”小男孩的话语透着化不开的寒气,他闭上眼,打了个寒颤,感到身体无比的冰凉。

  片刻后,他咳嗽了一声,用嘶哑的嗓音慢慢地道:“我们死也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强,居然至今都没有被模因感染……啊,那天押送目标的人在下午就死了,应该是个B序低级执行者。”

  黄奇赡眼瞳之中闪过一抹惊诧,张口欲言却又被打断了。

  “别想了,反正也快死了,如果你能活下来,也不可能再去追究这些。呵……这是最后的礼物,还有二十四秒,我在下面等你。”

  终于,小男孩没能扛住那生命不断流失的寒冷,缓缓地躺在了地上。

  他死了。

  小男孩离去的很安详,好像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而活,所有努力也尽是为了他们生命的终结而做。一个非凡的生命消失,竟是如此的短暂,如此的理所应当,如此的……不声不响。

  黄奇赡难看的脸色变得更为精彩,青红交替,白紫生烟。他想笑,却无法笑出来,他愤怒,却没有剩余的力量,他想哭,但不想让自己死的太窝囊。

  被自己杀掉的女人以为他算尽了一切,可到头来被算计的最惨的便是他。小男孩以为他看清了所有,可恰恰他才是那个什么都没看清的可怜虫,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期盼着撕开枷锁。

  “真特么的悲哀。”黄奇赡心里默然想着,又一次拥抱死亡,享受着永眠之前全身被滚油煎炸般的反噬,他的大脑仿佛在颤抖,感知中的那片世界天翻地覆,万物将熄。

  也不是第一次快要死了,可这种恐怖且痛苦感觉依然让他难以消受,好在这次睡下,便再也不会承受这些苦痛了。

  ……

  “看你要挂了,能不能把你的表情包继承给我?”

  ……他娘的这时候怎么会有这种煞风景的东西跑过来?

  黄奇赡混乱地如是想着,偏过头不去看一旁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的郭霖,安静地等待死亡。

  “一个极光的下层执行者,独自干掉了三个边缘人。啧啧啧,这战绩够你吹一辈子了,我没记错你应该才十七岁?”郭霖像老农一般蹲在黄奇赡身旁,抱着膀子说道:“当然咯,再不吹你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你特么消停会儿让我感受宁静可好?”黄奇赡勉强睁开瞳孔将散的双眼,瞪着郭霖道。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时透着浑浊的灰色,空洞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个出棺不久的僵尸。

  郭霖叹了口气,挑着秀眉哼哼道:“最后一句遗言这么白烂可不好哦,你还不如说‘快给我个妹子让我死之前好好爽爽’呢。”

  黄奇赡眼眸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好像无数道陨星逝于天际,他无意识的笑着,慢慢地说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得了吧。”郭霖咧着嘴不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有女儿呢。”

  “呵……女儿,你果真是个变态。”黄奇赡努力地说完,还未及嘲笑便头一歪合上了眼,死的干脆利落。

  郭霖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瞪着眼怔怔道:“这特么算是在咒我吗?”

  只有风和远处校领导的叫嚷声遥遥回荡,似在奚落着他,那些因声响吸引后被老师叫住的学生犹豫了片刻,又充满“理性”的回去上课,一切恢复日常。黄奇赡他们从生到死都远离在人群,而人群也很有素质的远离了他们,虽说都彼此是受规则而动,却也好歹落了个互不相扰。

  “要我说你们都怕个卵。”郭霖扒拉着黄奇赡的尸体,淡淡地说道:“怕身份曝光后牵出大头来灭了你们?结果这还不是都死了,图个啥哦。”

  他轻轻抽出黄奇赡腰带扣中隐藏的卫星天线,崴断里面的定位芯片,顺便帮他整理了一下遗容,随后略带嘲讽地道:“你们怕是脑袋不对,该换个新的。”

  话音刚落,黄奇赡手中捏的器官组织突然迸发出夺目的紫光,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黄奇赡手上的伤口。郭霖见状浑身汗毛倒竖,怪叫道:“怎么他妈能搞出来这种操作?”

  耀眼的紫光透着黄奇赡的躯体不断翕闪,慢慢朝尸体头颅的方向移动,好像嗅到鲜血的蠕虫。郭霖面色阴狠地看着那团光,啐了口唾沫骂道:“你狠,被宰了还敢秀老子一脸,啥都不剩还扒着扒着要夺舍,那我倒是要让你看看谁特么更狠!”

  郭霖一脚踹在黄奇赡的臂弯,全力碾阻却没有对紫光造成半点阻拦,扶摇直上的紫色光团仿佛是在向他抗议一般,突然猛地潜入黄奇赡的头颅。郭霖见状冷哼了声,深吸了口气似要做些心理准备,可右手已经先一步狠狠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啪!”

  清脆的拍击声带起耳朵里轰地一阵嗡鸣,眼前仿佛有繁星闪过……郭霖被自己发狠之下的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天昏地暗。而就在脑内一片混乱之际,他突然癔症般的大喊到:“有种你特么明天再给老子一巴掌!”

  紫光在黄奇赡额前疯狂闪烁,却在某一刻骤停,继而渐渐变得平缓了下来。

  ……

  “咳!”

  “卧槽刚才我开玩笑的老哥你别当真!趁牛顿没反应过来快躺下,赶紧特么先躺下,咱该死继续死就好了,千万别闹了!”

  黄奇赡的尸体开始抽搐,咳嗽,紫光仿佛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渐渐的开始趋向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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