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丫丫从小就没爸爸（一更）
看到不速之客，苏小暖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再见面，哪怕是刚刚见过面，已然没有太多久别重逢的心境。
“你……怎么来了？”苏小暖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惊问道。
今天下午，他心绪不稳，没有仔细看她，现在迎着人过去，向阳边走边看她的脸。
褪去一些青涩，多了几分长大成人后的温柔娴静，特别是一头蓬松的麻花辫，质朴中又带着女人的柔美。
“这么晚了，门也不关？不怕进来的是来抢劫的吗？”向阳的质问中带着明显怒意。
苏小暖一愣，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高三那年，她没少被他这样教训过。
露出一点憨憨的笑，苏小暖羞赧道，“今晚晚了，平常八九点就锁门的。”
向阳怒气发完，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手搭在皮带上，半晌又不耐地问道，“手呢？”
“嗯？”苏小暖呆愣的眼神，“什么手？”
怒火又一次被燃起，向阳没有多废话，直接走过去暴力地扯过她的手，不是右手，然后他在左手看到中指被用纸巾包着，血迹已经从纸巾里渗透了出来。
拽着她的手腕，向阳愤怒的声音问道，“那么多的血，就打算这样处理？”
苏小暖讪笑，“你，怎么知道？”
“剪刀剪的？”向阳瞪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嗯。”情况不太妙，苏小暖的配合度极高。
“没打破伤风？”向阳问完立即觉得问也是白问，连包扎都没包扎怎么会去打破伤风？
“走吧。”
“去哪儿？”手刚被甩开，苏小暖就藏到了身后。
向阳手扶着额头，气压十分低下，肉眼可见，“去医院。”
“没事的，血已经止住了……”
“我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音量陡然拔高，在安静的空间里犹显得突兀。
苏小暖的眼皮跟着胆儿都在颤抖，“向阳……”
还在犹豫之际，向阳已经暴躁地踢开了一盆开得正绚烂的风信子，“让你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有这么难吗？”
“算了，算我犯贱。”
苏小暖还震惊于向阳莫名窜起的怒火中，再一回神，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我去，我去。”苏小暖连忙逮住人，怯怯的眼神看着他，声音也是低低的，“别生气了。”
她的声音，还有她的姿态，和五年前没有什么两样。每次惹火了他，又都俯小做低地央求他别生气。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可是每一次都奏效，都对他奏效。
看着他的背影，苏小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对她有怒气，有怨气，都是人之常情。想想找了她五年，换个人都会生气。
知道她手受伤，特意赶过来带她去医院打针。所以下午对她说的那些狠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的气话吧。
三天前她还收到他的QQ留言，说想她的。
走了十来分钟，是一家社区医院。
进去之前，苏小暖才意识到一个比较严峻的现实问题，“向阳，打破伤风怎么打？”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打屁股吗？”
被剪刀伤到流了那么多血都不叫疼，一支针让她怕得连社区医院的大门都不敢进。
向阳面无表情问着，“怎么？打屁股就不打了吗？”
还没打，她就下意识地先摸着屁股，嘴里是假装镇定的话，“打啊，怎么不打，不就是打屁股吗？我又不怕。”
冷冷的眼风转了一个方向，向阳帮她推开了玻璃大门。
这个时间人不多，两人看诊几乎是一路畅通。等到护士拿着针出现在她面前时，恐惧感才恍然大悟般后知后觉地从后背冒了出来。
本能地，她将视线投向身后陪她来的人的身上，却发现向阳正坐在医疗椅上，低头看手机。
她连忙转回头。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以为还是五年前带她去小诊所看医生时一样？
苏小暖正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男生正向她这边看来。
刚才她求救一般的眼神，他用余光瞟了一眼。他以为她会张口叫他，结果只是回过头去。
当肌肤感受到酒精棉签的涂抹时，苏小暖咬着下嘴唇，紧张地直起了身子。
闭眼前，她发现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
“向阳……”
在针头扎入进来前，她想都没想抱住了他的腰身。
伤口已经凝固住，不需要做额外的治疗，打完了破伤风，又拿着一瓶碘酒，两人走出了社区医院。
刚才的那个拥抱，谁也都没有再提起。
**
“丫丫，今天妈妈要去出差，这两天，你都要跟着小姨，乖一点，知不知道？”苏小柔曲腿蹲在地上，帮女儿整理园服上的蝴蝶结。
“人家丫丫一直都好乖的，对不对？”
“嗯。”女孩重重点下头，对自己小姨的这句话再肯定不过。
苏小柔无奈地笑，站起身来打量着女儿，又想想哪里需要嘱咐的，苏小暖看她一脸的不放心，牵起女孩的手，笑道，“放心去吧，就两天时间。”
幼儿园离苏小柔上班的地方不远，当初选择这所幼儿园的考量也是方便照顾孩子。
苏小暖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才去的花店。
“去吧，咱们的丫丫真精神。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玩，有事让老师打小姨电话，知道吗？”
女孩看了一眼身后的幼儿园，眼睛里沉郁着心事，又被她藏了起来，“我知道小姨，我不和小朋友吵架，妈妈说过的。”
“嗯，丫丫真棒！”苏小暖弯下腰亲了一口女孩粉嫩的脸蛋，“放学后小姨再带你去前面那家面包店吃巧克力味的提拉米苏，好不好？”
女孩脸上顿时亮了起来，笑容也很开心，“好。”
苏小暖看着女孩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又被老师接走后才离开的。谁知还没到中午就接到了苏小柔急得快要哭了的电话。
“小暖，幼儿园的老师说，丫丫不见了……”
霎时间，苏小暖心慌得腿都快软了。摸了钥匙，边问边往外走，“什么时候不见的？幼儿园里都找过了？”
“老师两个小时打我电话，我在开会，把手机调静音了，我刚刚才发现。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忘了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老师了。”
电话里苏小柔说到后面已经哭了出来。
两个小时前？
苏小暖吓出了一身冷汗，怒火也跟着喷发出来，“里面的老师怎么搞的？孩子不见了都不知道吗？”
“小暖，小暖，现在不是追究老师责任的时候，是丫丫啊，万一丢了，我要怎么活？啊……”电话里苏小柔失控地大声痛哭。
孩子不见了，除了幼儿园里的老师，最大的责任就在于她。
外面的阳光并不强烈，苏小暖走了一段路就感到头晕目眩。
“姐，你别急，我现在马上就到幼儿园去，我马上去找丫丫。”
下一刻，苏小暖挂了电话。
电动车刚骑出百米，手机又响了。
“小暖，丫丫找到了，刚才陆韩打我电话，说丫丫在他店里。”
人找不到时，苏小柔是哭的，现在人找到了，还在哭。
苏小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换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陆韩的店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就是我公司楼下的那家烘焙店。”
“柔爱？”
脱口而出后，苏小暖忽然明白了这个店名的来历。
柔爱……
是爱苏小柔的意思吗？
苏小暖意识到这个店名背后的含义，苏小柔又怎么会不懂？
“我刚刚和主管说了，我已经订了下午回宿城的高铁，我晚上能到家。”
“丫丫已经找到了，你就明天回来吧。”
“不了，我现在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要亲眼看看丫丫才放心。”
丫丫不见了，她这个做小姨的都快被吓出三魂七魄来，苏小柔这个当妈的害怕更是可想而知。
“好，那你慢一点，在陆韩那里没事的。”
电动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些事也跟着不停地盘旋在苏小暖的脑海里。
比如陆韩为什么要将他的烘焙店取作柔爱。
又比如丫丫。
当初离开宿城两个月后，苏小柔突然告诉她她怀孕了。但是她绝口不说，丫丫的爸爸是谁。
那段时间，她和丛飞离婚了，丛飞回过头来求她，她都没答应，不可能还会和他在一起。
可是陆韩吗？
苏小暖越想越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只能往那家叫“柔爱”的烘焙店赶去。
自从知道苏小柔已经结婚生子这个事实后，他就整天躲在工作间里不停地做这些面包和甜点来排遣心底的伤痛和郁气。
十天了，昨晚他终于撑不住，回到住处睡了个天昏地暗。平日八点都会到面包店的，今天十点多才到的。
到店里他看到那个小女孩，也就是她的女儿竟然出现在那里。
一看到他，女孩就从椅子上下来，叫了一声“叔叔”后，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大腿上，呼呼哭得伤心。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和别人生的女儿，他却没有办法狠心地将正嚎啕大哭的孩子强行拉开，而是拥着她，耐心地等她哭完。
他不知道孩子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跑到他的店里来哭得这样伤心。
等孩子情绪稍微平稳下来，他试探地问道，“妈妈呢？”
再次看到女孩，陆韩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孩子时不觉得她烦神，因为女孩眉眼间和她妈有几分的神似。
“妈妈……去……赚钱了。”女孩打着哭嗝，废力地说完了一句不长的话。
赚钱了？赚钱就可以这样不管孩子？
“爸爸呢？你爸爸呢？”陆韩压着怒火，又问道。
谁知他这一问，本来停住哭泣的孩子，小嘴委屈地一撇，眼眶里又滚下豆大的泪珠来，“丫丫……丫丫……没有……爸爸……”
断断续续地说完，女孩又一次搂住陆韩的脖梗，呜呜地哭个不停。
女孩边哭边说的，但是他听清了孩子说的话。
没有爸爸……是什么意思？
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爸爸？
“他们好坏……说、说丫丫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还、还打……丫丫……”
孩子哭得太厉害，陆韩没有听仔细，帮她擦了眼泪，“他们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嗯。”女孩的哭嗝更严重，几乎是连接不断的。
“他们打你了？”
“嗯。”
没有办法说整话，陆韩只能这样连猜带蒙地问。
“因为你没有爸爸？”
“嗯。”
似乎这是孩子心中最难过的事，一提起没有爸爸，压抑住的情绪再一次火山喷发了一样。
陆韩抱起孩子到了他的休息间，没敢再继续审问。
给苏小柔打过电话才知道孩子是从幼儿园偷偷跑走的，跑的时候才八点多，还有孩子没入园，所以幼儿园的大门没关，孩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趁机溜出幼儿园的。
“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陆韩听说她现在还不在宿城，一想起刚才那张哭得伤心的小脸，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孩子还好懂得跑我店里来，要是没有到我这里，看你怎么办？”
“谢谢，谢谢。”
苏小柔没有第二句话，除了一个劲地道谢，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
这是她的孩子，估计也被吓得不轻。陆韩没有再往下责备她。
一个人养着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他想象得出来。
只是，她和谁生的孩子？
又为什么不在一起？
苏小暖赶到店里的时候，孩子在他休息间的床上睡下了。想把她叫起来，再带走，陆韩没允许。
“就让她在这里睡吧，等醒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苏小暖拍着胸脯，后怕不已，“陆韩，丫丫谢谢你了。”
姐妹俩除了会说谢谢，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陆韩烦躁地摆手，只是有一个问题梗在他的心头上。
“丫丫的爸爸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苏小暖也没有答案，因为对于丫丫的爸爸，苏小柔一直保持着缄默。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陆韩浓黑的眉毛往上挑高，似乎是不相信苏小暖的话。
苏小暖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姐从来都不说。丫丫从小就没爸爸。”
她又想起烘焙店的店名，犹豫着问着一直纠结在她心里的那个问题，“陆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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