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妈，我喜欢向阳，我喜欢他……（二更）
“陆韩，我不觉得我们有来往的必要。”地面被炙烤了一天，散发着闷热的气体，但苏小柔的语气像淬了冰一样冷。
“你什么意思？”陆韩也是面无表情。
默了几秒钟，苏小柔终于开口，“不要以为你为我做的那些，我就会感动，就会答应你。陆韩，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不可能，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那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苏小柔？”陆韩转过身来，强迫着她看着他，“你心里明明有我，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苏小柔的嘴角倔强地往下压，握了一下拳头说道，“我逃避什么？你说我逃避什么？你才几岁？18岁！你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你连你自己都保障不了，你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啊？”
陆韩身形僵直住，连眼神也凝固在一起。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欲擒故纵吗？就算心里有你又怎么样？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就慢慢淡忘了，你不来找我，我很快就能忘了，你信不信？”
“陆韩，现实一点，爱情不能当饭吃。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好过你的生活去吧。”
“所以你还是回到你前夫的身边，对吗？”
“嗯？”苏小柔不解，随着陆韩的视线看去，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来的丛飞。
“苏小柔，我说过，如果你想和你前夫复合，直接跟我说，我绝不打扰，更不会死缠烂打。”陆韩的声音幽幽，更像是自言自语，“我等了你很多天，每天都打十几个电话，我就盼着哪一个电话能被你接通。你答应过我要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陆韩缓慢地走了几步，在与丛飞错身而过时，暂停了脚步，“好好对她，以后别再做伤害她的事。”
丛飞惊讶地看看前面的苏小柔，又转头看正离去的陆韩，喉头一紧，回道，“好。”
一个字，对陆韩来说，犹如当头一棒。
“小柔，你等等。”留在原地的丛飞突然感到惊喜，“那个孩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丛飞叫陆韩“孩子”，苏小柔发笑，笑到一半却又觉得笑不下去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苏小柔意外发现谢雨君正坐在客厅里。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随口问完，苏小柔往厨房走去。
天气热得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还有刚刚她和陆韩彻底结束。
没有听到谢雨君的声音，苏小柔并不感到意外，喝了一杯水后，才怔怔地站在水池边。
刚才心是被猛得劈下一刀，太突然了，现在缓过神来了，才感觉血正从劈开的地方慢慢流了出来。
“苏小柔，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啦。”
门外，苏小暖照常是人未到，声音先到。
见到客厅里的人，苏小暖没来由地慌了一下神，立即收起笑容，声音都有点在颤，“妈，你回来啦。”
苏小柔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了门框边。苏小暖抬眼向她看去，求救一般的眼神想要问出是什么情况。苏小柔也只是摊了摊手。
“你过来。”谢雨君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和苏小柔对视了一下，苏小暖只能扯着踌躇的脚步依言走到谢雨君的面前。
“妈……”
还有半个音堵在她的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妈的眼神是什么样的，苏小暖形容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恐慌顺着她的脊柱慢慢爬了上来，像只手一样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脚步本能地往后倒了两步，苏小暖努力地抽动着脸部神经，抽了两下发现根本笑不出来，到最后却想要哭，“妈，妈，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这样看着我，我好害怕……”
苏小柔也觉察到她妈不对劲，暂时抛开陆韩的事，走到苏小暖身边，她比苏小暖镇定多了，“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谢雨君脸上原本就没什么肉，经过这些年，脸部肌肉更是凹陷得厉害，颧骨高高挂起，只有一双尖厉的双眼大到像要掉出眼眶。
就是拿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要穿透般看着苏小暖，乌紫色的嘴唇动了两下才有沙哑的声音发出来，“我问你，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脑海里“砰”的一声巨响，苏小暖整颗心感觉都被人抓了出来，“向、向阳。”
“那他爸叫什么名字？”
苏小暖瞬间打了一个冷颤，眼眶疼痛起来，“不、不知道。”
“啊！”
“妈，你这是做什么啊？”苏小柔站在一旁也被泼到水。
她也只是被泼到水，整只水杯砸中了苏小暖。
前面一片狼藉，谢雨君也纹丝不动，“不知道？好，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男孩。”
谢雨君只是说去找，还没动，苏小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跪了下去。
今天她死罪不知道能不能免，但活罪绝对难逃。
“你知道？”谢雨君的笑容很怪异，像被人操纵着笑出来一样。
逃不过了。
“妈……”还带着孩子般稚嫩的眼眶漫出泪水，惊恐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发出来，“妈……”
她没敢求原谅，没敢求成全，只能不停地叫，哭着叫。
苏小柔已经能猜出七八分她妈异常的原因，心也慌乱不已，蹲下身，搂着苏小暖，“妈，小暖还小，她不懂事，你原谅她吧。”
谢雨君突然从木制长椅上跳了起来，光着脚冲到苏小暖面前。
“啊……”
“妈，放手，你放手啊妈。”苏小柔哭喊了出来
哭声，叫声连成一片，一路从客厅到谢雨君的房间里。
苏小暖的头发被狠狠抓着，只能被迫着从地上站起，但头紧紧跟着谢雨君走的方向。
“砰！”
苏小暖护着头，闭着眼忍受着头被撞到木柜上的疼痛感。
“妈！”苏小柔忍无可忍般尖叫起来，抱住不能动弹的苏小暖，“妈，她是你女儿，你出手怎么这么狠呐？”
“不是！”一阵尖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像把尖刀一样划在苏小柔和苏小暖的耳膜上。
谢雨君整个人筛糠似地跳了起来，双手抱着头，“我没有这样的女儿！她害死了我的老公，现在居然要叫杀人凶手做爸爸！她不是我的女儿！”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癫狂的谢雨君，别说害怕到浑身颤抖的苏小暖，连苏小柔也屏着呼吸，一声不敢吭。
“你过来！”
“不要，不要……”苏小暖瞪着莫名恐惧的双眼，被谢雨君拽的着手用力地往回拉，整个身体也往后倒去。
苏小柔也帮忙想挣开谢雨君的手，但是那只看似干枯的手却异常地有力，两个人都拽不过，苏小暖被拖着往前滑去。
“妈……呜呜……妈，不要……”苏小暖的声音已经惊恐到变形，想阻止谢雨君却徒劳无功。
一直被拖到床边的一个比人还高的木柜前，她的脚步才停止滑行。
抓着她的手的力气一松，苏小暖站不住似地往下软去，双手攀在木柜边缘才堪堪扶住身体。
而在同时，木柜上方的一个小门被打开，视线毫无预防地和里面的苏国安的照片撞在了一起。
苏小暖是攀在木柜上的，那张照片像是近在咫尺。苏国安的眼睛直视着她，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
“爸……”苏小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别叫爸！”谢雨君又是一声失控的尖叫声。
苏小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年，谢雨君一句都没提过苏国安，连滴眼泪都没见过她掉，没想到她竟然把苏国安的灵位设在自己的床头边。
不是不伤心，也不是不想念，而是情到深处，那种伤根本无法示人。
“不，妈，不要……”苏小暖已经彻底慌乱，转开头不敢去看她爸的照片，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淌。
“你对着你爸，你说你是什么居心，啊？苏小暖，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心？！你爸是为了你才被向俊华撞死的，你现在居然爱上他的儿子？！”
“不是的，妈，不是这样的。”苏小暖煞白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我没叫爸给我买桂花糕，我没有……”
“你没有？”谢雨君怨毒的眼神贴上来，“那你和撞死你爸人的儿子谈恋爱？啊？”
“妈，妈，”苏小暖泣不成声，想触摸谢雨君的手又收回手，“妈，这个和向阳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啊……当年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不都知道啊……”
“不懂？那现在懂了么？现在知道你爸是被他爸撞死的，他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你谈恋爱？”
“不！不！妈，向阳不知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那你呢？”谢雨君的声音又炸了起来，“你明明知道你爸是被他爸撞死的，你还跟他在一起？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苏小暖痛苦地摇着头。
“妈，妈……”苏小柔哭道，“他们两个都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们吧，爸爸都已经走了。如果他在天有知，他肯定是想要小暖幸福的。”
“放过他们？那谁来赔你爸的命？啊？你爸死啦！他要白死吗？”谢雨君两步跳到苏小暖旁边，再一次揪起她的头发摁在木柜台上，“来，你对着你爸的面，你对着他的面，你亏不亏心？苏小暖，你亏不亏心？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苏小暖看向照片中的苏国安，涕泪泗流。
自从知道当年的真相后，自从她和向阳复合后，她每天晚上都向她爸忏悔，每天晚上。
“苏小暖，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你非要找杀你爸凶手的儿子？是不是都死绝了？”
苏小暖的下巴紧紧硌在粗糙的木台面上，拼命地摇着头。
“小小年纪就这么缺男人吗？没有男人，你是不是会死？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苏小柔听不下去，上前推搡着谢雨君，“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小暖和那个男孩清清白白的，只是相互喜欢，怎么扯到这些啊？”
“清清白白？怎么清清白白？他爸手里染着你爸的血，怎么清清白白？”谢雨君崩溃地失声大叫道。
苏小柔发现不能再刺激她，只收紧手臂护着身下的苏小暖，怕谢雨君又做出伤害她的动作。
“分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分了，不然你就滚出这个家，永远都别认苏国安。”
谢雨君的头发随着她激动的动作全部散落下来，黑的白的，卷曲的，干枯的，全都乱在一起，遮住她瘦得几乎脱了相的老脸。
苏小暖悲戚地抽噎着，手一松，沿着木柜跪了下去，“妈……”
“什么意思？不分？”谢雨君的干枯如老树枝桠的手指在苏小暖的鼻头上，“不分，是不是？”
“妈，我喜欢向阳，我喜欢他……”苏小暖俯下身去，双肩抖动不已。
“喜欢？好啊，我让你喜欢，我让你喜欢！”
“妈，放手，你放手啊。”苏小柔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但语气里也夹杂着隐隐的怒火。
“呜呜……”
这次谢雨君没有抓着她的头发，换成抓着她的背上的衣服，像条狗一样，往外拖去。
拖了两三米，那股力量渐渐变小，到最后消失了。
谢雨君坐在了地上，两腿分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拖不动了。
苏小柔松了一口气，连忙扶住苏小暖。
“分不分？”谢雨君的嗓音凄厉，干涸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苏小暖恐惧地摇了摇头。
“不分是吧？”
谢雨君的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笑来，苏小暖顿时竟遍体生寒。
“不分……好，不分……”谢雨君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的话语断断续续。
“姐……”苏小暖看着谢雨君摇摇摆摆的背影，闭上眼，投入苏小柔的怀里。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的。”苏小柔用力搓着苏小暖的手臂，口吻坚定。
“妈！”苏小柔这边安慰苏小暖的话刚说完，那边见到突然又出现的谢雨君，大惊失色地再一次尖叫起来。
苏小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雨君一步一步地逼近。
地面上滴滴答答地滴下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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