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我这么不好，你要吗？（一更）
“别磕了，起来，我叫你别磕了。”苏小柔崩溃地尖叫起来，一把推倒正弯下腰头点地的苏小暖。
地砖光滑平整，没有血，但苏小暖的额头早已红肿不堪。
苏小暖克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伏起身来，抓不到苏小柔的手，两手一抱，抱住苏小柔的腿。
“姐，能分我早分了，”眼泪倾斜着蜿蜒下她的脸面，声音已经嘶哑，“现在不是我离不开向阳，向阳也需要我，他真的需要我。”
苏小柔绝望地闭上眼。搬回到轮胎厂小区后，苏小暖和向阳的感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向阳对苏小暖的好，她也一清二楚。
她爸被向阳的爸爸撞死了，现在自己的妹妹爱上撞死自己爸爸凶手的儿子，这是什么孽缘？
苏小暖还在求，抱着腿不放，她知道她有希望。苏小柔要说早说了，一个电话过去，谢雨君就全知道了，不会等着她回来后再兴师问罪。
“姐，我之前跟你说过了，等高考后我们就走了，我也和向阳他爸说好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所以他要拿他的儿子赔给我。”
“等我死了以后，我会去找爸，叫他不要伤心，我爱他，一直都是，但是我很自私，爱上撞死他的人的儿子……”
她抱着苏小柔的腿，大半个身子都躺在地上，所以她看不到苏小柔的脸，也就不知道苏小柔到底松动了没有。
“姐，我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你看到了，我现在每天都在拼命地复习。如果你现在告诉妈，那我就全部前功尽弃了呀，妈连大学都不会让我考的……”
“那你是不是死都不会分手？”
“对不起……”苏小暖沉下头去，靠在苏小柔的鞋面上，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为了你的高考，我先不告诉妈。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也别来认我这个姐姐了。”苏小柔决绝的话从她的头顶砸下来。
苏小暖两手一松，苏小柔立即拽出了被紧抱的腿，徒留下苏小暖像条狗一样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机是在苏小柔走后没多久就响起的，苏小暖坐起后才发现晕和痛。
手机一直响着，很坚持。
苏小暖从背上接下书包，拿出手机看到是向阳的来电。
“喂，向阳。”
“你声音怎么了？”
苏小暖也是开口讲话后才发现没有声音出来，还没回答，又听到向阳急不可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暖双手攀在床的边缘，疲惫地闭上眼，“没事，刚刚跟我姐吵了一架。”
“我现在在来安路这边，你要下来吗？”
苏小暖笑了，“向阳，我是不是特别不让你省心？”
“你说呢？”向阳数落道，“三天两头地出点状况。”
“那怎么办？我这么不好，你要吗？”鼻子一酸，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现在连苏小柔都要和她断了，连苏小柔都要和她断了。
“要，怎么不要？你现在在家？我要不要上去？”向阳无心跟她纠缠要还是不要她的问题，现在问这个问题简直多余，“苏小暖，你能不能别让我着急？”
苏小暖用舌头舔掉唇上的泪水，有点咸，但不苦，“我就是和我姐吵架了，别的又没什么事，你急什么？我们姐妹俩又不是没吵过，明天就好了。”
向阳不是很相信她的话，“那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吵架啊，肯定得大声吼啊。向阳，你回去吧。”苏小暖拿食指揩了一下鼻子，不知道上面是眼泪还是鼻涕。
“嗯，知道了。”在苏小暖以为他要挂断电话时，向阳接着说了一句，“小暖，我现在好想带你走，去到可以自由的地方。”
苏小暖的情绪瞬间崩溃，刚才好不容易收好的情绪，再次崩溃了。自由的地方，有他，有自由，没有愧疚，没有罪责，更没有恨的地方，她也很想去。
“好啊，带我去，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去。”苏小暖笑道。
“小暖，今天是3月17号，6月8号高考考完后，我就带你走。”
快了，没剩几天了，她能坚持得住。
“嗯，我等着你。”
电话挂断，苏小暖撑着床站了起来。
她还不是一无所有，有了向阳，一切都会值得的。
从轮胎厂小区出来后，苏小柔才发现自己除了口袋里还有几块零钱，什么都没带。
几块零钱不够做什么，但够她坐一次公交车，到步行街的公交车。
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但是离婚的那天晚上，苏小暖带她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现在又来，是找地方，还是来……找人？
现在时间还早，步行街热闹匆忙，夜市小吃街里好多店铺都还是紧闭状态。
可是她要去哪儿？她还能去哪儿？
替苏小暖瞒天过海，不是她下意识的么？就算苏小暖不跪她，不求她，她下意识地已经选择了替她隐瞒了不是吗？
那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苏小暖不是人？她呢？好到哪里去？
“啊，不好意思。”
“美女，走路要小心一点，别发呆啊。”
苏小柔帮忙捡起被她撞到地上的盒子，“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里？”头顶上乍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嗓，苏小柔的手惊得顿住。
她没打算去陆韩的炒饭摊，虽然去过两次，但都是和苏小暖一起，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不太方便。
她以为现在这么早，而且这里离炒饭摊还有一段距离，她不会遇上陆韩。
“苏小暖呢？这么早又来蹭饭吃？”
她要怎么说？
“不是，她去前面买东西了，我、我在这里等她。”苏小柔连连胡乱比划两下后要走，“那我先走了，你、你忙吧。”
苏小柔几乎是落荒而逃，陆韩深深看了几眼她的背影后，拿出了手机。
从那条小巷子里逃出来后，苏小柔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
“来来来，全场七折了，七折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旁边的服装店的小妹拿着一个小拍手正卖力吆喝。
苏小柔抬头，却发现就是在这家服装店，她第一次看到丛飞出轨。
之前她想起来丛飞慌忙逃走的一幕，心就揪得无法呼吸了一样，现在又一次路过，那种痛心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只有失落，空荡荡的失落。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放下了。是不是像丛飞说的那样，她真的是没怎么爱过丛飞？
“进来看看，全场七折了，一楼全是女装，进来看看吧。”小妹应该是看她在店门站了不短的时间，连忙热情地招呼她。
苏小柔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刚转身就和后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儿？”
陆韩叹一口气，“回去吧，我的东西都还扔在那里。”
苏小柔有点懵，她不知道她听的对不对。陆韩跟她说回去，是让她跟他一起走吗？
“还不走，愣在那里做什么？”陆韩回头，浓黑的眉头不怎么愉悦地皱了起来。
“哦。”陆韩皱着眉头的样子，让苏小柔第一次发现，这人的脾气貌似也不怎么好。
将她叫回炒饭摊，陆韩什么话都没问，就把她当做免费的劳动力，指使她摆摊。
“陆韩，怎么让你朋友动手做这些粗活？”陆母后来才到的炒饭摊，苏小柔来过两次，她记得她。
“没事，阿姨，我也是搭把手。”苏小柔正围着一条花围裙，陆韩刚给她买的。这地方油烟重，怕弄脏她的衣服。
陆韩在弄锅碗瓢盆，苏小柔在一旁整理炒饭用的材料，这一幕落在陆母的眼里，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和谐。
看出来的不止陆母一个，还有旁边爱嚼舌根的无聊人，普通话不怎么标准，音量还很大，“老板量，你鹅子给你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吕朋友啦。”
“不是啦，是普通朋友啦。”陆母不敢乱开玩笑，怕给苏小柔添麻烦。
苏小柔转开半个身，不敢露脸，心砰砰直跳。
八卦的人走了，炒饭摊顿时陷入尴尬的气氛。
“我、我要回去了……”苏小柔开始解围裙。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苏小柔没有再拒绝，这样意图太明显，人家前脚开完玩笑才走，她后脚就要回去。她不担心陆韩会怎么想，倒是怕陆母会多心。
身有不便的人，往往会比较敏感自卑。
果然，下一句陆母就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啊，隔壁摊的人乱讲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阿姨，我真的要回去了。”
陆母朝她一笑，拿起保鲜袋和打包盒进了后面的帐篷里去了。
苏小柔手足无措，忙问陆韩，“我刚才是不是伤了阿姨的心了？”
陆韩倒油的动作停住，偏头看她，“没有，你别多想。”
“那我……再等等回去吧。”
陆韩回头时，唇角往上翘，没意见地沉默。
东西刚收拾停当，就有客人上门，苏小柔渐渐淡忘了要走的事。
“陆韩，今天不是有花蛤汤了，怎么又做冬笋排骨汤？”陆母问道。
“嗯。”
在炒饭摊没多长时间，苏小柔三下两下就能很熟练地打包炒饭盒，收了钱还会有模有样地嘴甜一句，“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站在后面的陆韩嘴唇不禁又一勾，笑意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苏小柔很有成就感地目送完客人后回身就有一盘炒饭递到她面前。
“这是要送哪里吗？”
苏小柔往后看了一眼，她确定后面的帐篷里没客人来。
“肚子不饿吗？”
陆韩这么一说，苏小柔顿感饥饿，上午半天吃的东西早都吐干净了。
“谢、谢谢。”接过盘子，苏小柔感到自己真是突兀，莫名其妙地就来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吃人家的炒饭。
“多少钱？”问完，她才想起身上哪有钱，只有几个硬币而已。
陆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苏小柔狼狈地偏开视线去，“我……出门比较着急，忘了……带钱包了，下次补上。”
“去后面坐着吃。”陆韩的语气有些强势。
“谢谢。”
人走了，陆韩才从瘦弱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在巷子口碰到她后，他便觉得苏小柔有些反常，随手给苏小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在家里，并不是苏小柔说的在前面买东西。
电话里，苏小暖还告诉他，她刚和她姐闹了一点不愉快，她姐手机和钱包都没带。
苏小柔正埋头吃炒饭，眼前出现了一只蓝底白瓷碗，碗里盛满冬笋排骨汤。
“谢谢。”
陆韩沉默不语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陆韩，”女生用低低柔柔的嗓音叫了他一声，“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陆韩抬眸，女生的眼神唯唯诺诺，下一刻就好像要缩回去，“什么忙？”
“就是……陪我去个地方，”苏小柔还没说是去哪里，紧接着局促的一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什么时候？”
“嗯？”
“我是说什么时候陪你去？”
苏小柔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你什么时候方便？”
陆韩拿了一只汤勺放入白瓷碗内，示意她喝，“明天都可以。”
苏小柔问道，“你明天不用上课？”
陆韩勾唇淡然一笑，“我不参加高考，现在上不上课，意义都不大。”
有个问题一直闷在苏小柔心上，现在是个机会，“你为什么不去念大学？”
“上大学要四年，我等不及那么长的时间，还有在高中的这两三年里我早已荒废了学业。念大学不一定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不念大学也不一定就无路可走。”
苏小柔垂下眼睑，“可是你鼓励过我去考会计证……”
“嗯，人都得学，但不一定非要在大学里学，如果家庭条件允许，我肯定选择上大学。”
陆韩左手肘平撑在桌面上，右手端起一次性塑料杯，呷了一口茶，眉眼都挂着淡淡的笑，像看透了很多事物超脱的笑。
那一刻，苏小柔似乎又看到一个小男人的陆韩。
不知道为什么，陆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萦绕着人间烟火气，总是会让她不知不觉地忘记，他是比自己还小五岁的男生。
“那……明天下午两点可以吗？”
陆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可以。快点吃。”
“哦。”苏小柔恬静一笑，“我喜欢喝这个汤。”
陆韩面朝下，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他看出来了，才急急忙忙煮了一锅，“以后想喝了就过来，反正我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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