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阳会这样重情重义（一更）

　　“等等。”快要关闭的电梯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人只有平均不到几百平方厘米的位置上，又被挤进两个人，体积还不算小。

　　“啊，对不起。”苏小柔被迫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后面人，还未看清人，道歉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后面的人没有动静。

　　这样拥挤的空间，转个身还真的费力，苏小柔懒得转身去看被她踩中的人，反正她也道过歉了。

　　“叮”，是解放的声音。

　　“借过，借过。”苏小柔拿着医保卡和几张花花绿绿的发票，挤出电梯，吐了一口气，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

　　只侧了半个身，她就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明明没有回身看，但她就是能确定，被她踩到的人就是他。

　　眼睛的主人面无表情擦着身就过，留下一脸吃瘪的苏小柔。

　　他肯定认出她了。

　　当时人那么多，她也是被人挤的，不小心才踩了他的嘛，怪不到她头上。

　　可是刚才他那副表情是几个意思？！

　　“来的速度还挺快的嘛，不用这么客气，多等一会儿也没事，反正下午也不需要上课。”

　　陆韩裹着满天的老北风，又等了两趟的电梯，还被人踩了一脚才到的来接人，结果苏小暖一脸和气地嫌他太着急忙慌？

　　“废话少说，可以走了没？”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向阳的电话，拜托他能不能到省立去接苏小暖出院，他临时有事情去不了。

　　他完全想不通是在什么时候和向阳建立起的这种亲密无间的友情，以至于现在居然能肆无忌惮地使唤他。

　　“等一下我姐，她去结清住院费，还没回来。”话音刚落的瞬间，苏小暖看到苏小柔的身影。

　　“姐。”

　　陆韩下意识地转身去看苏小暖口中叫的人。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看到苏小柔，前后间隔不到三分钟时间。

　　苏小柔也是诧异到愣在原地，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这个人。

　　“姐，这是我同桌，陆韩，陆地的陆，韩国的韩。”苏小暖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影浮动，陆韩来帮忙，自然不可能没名没姓地一句话都不介绍。

　　下一刻，苏小柔就转身往储物柜走去，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苏小暖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随即就对着陆韩热情地媚笑，“陆韩，这是我姐，苏小柔，温柔的柔。”

　　陆韩双手插在衣兜里，身形闲适，用着非正式的语气问道，“亲姐？”

　　“对啊，我们不像？”

　　她和苏小柔站在一起，没有人说她们长得不像的。

　　“像啊，连性格都很像。”陆韩笑道，让人听不出这句话到底是一句好话还是一句赖话。

　　苏小暖生疑，“你怎么知道我们性格都很像？”

　　病房的空间就这么大，站在储物柜边的苏小柔一句不落地全听了个完整。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的，可以走了吗？”陆韩环视了一圈病房，又一次催道。

　　自从那晚从虎口里救回苏小暖，第二天又在派出所蹲了一天后，他就没有和苏小暖联系过，更没来医院看望一眼。

　　对他来说，需要他帮忙，他会义不容辞。但是特意做那些显示感情深厚、扭扭捏捏的事，他做不来。

　　苏小暖有向阳，他这个做同桌的得把握住这个分寸，毕竟都是花季少男少女，做多了容易让人误会，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今天是向阳拜托他来的，他来了。在和苏小暖扯皮的这几分钟里，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遍。

　　脸上的伤还遗留着痕迹，至于身上的伤，医生肯给出院，那也说明没什么大碍。还能和他有说有笑，可以看出那天晚上的遭遇对她来说，影响也不是特别深。

　　想想也知道，凭着向阳对她的好，平常都是将人宠到天的，不然苏小暖也不会活得这么无法无天，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更是时时刻刻捧着。

　　想起那天晚上，向阳表现得有勇有谋，作为一样年纪的男生，他也是感到佩服。

　　这个苏小暖，踩了狗屎运，能被向阳看上。

　　听到陆韩催促，苏小暖将目光投向正在拿行李的苏小柔，“姐，我们走吧，东西让陆韩来拿。”

　　苏小暖的出声提醒，苏小柔才回过神来，慌忙伸手去拉储物柜上的行李包。

　　储物柜是顶天立地的大柜子，分为三层，苏小暖入住的时候，只剩下最高的一层。苏小柔手举过头顶，也只能堪堪够到行李，但是要想拿下来，有些吃力。

　　刚才走神，她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忘了搬椅子了。

　　刚刚转身，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甚至脸部擦到那个身影的衣服上。

　　“这个吗？”一个浑厚的男嗓在她头上响起。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寸，陆韩低头看她想确认时，苏小柔刚好抬头，他的下巴不偏不倚地被她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她是撞人的人，相撞的部位也毫无疼痛感，但苏小柔却惊得往后倒去，“对、对不起。”

　　她想哭，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先是踩了人家一脚，现在又撞了他一下。

　　今天第一次见面，还是特意来帮忙接苏小暖出院的，她表现的太差了。

　　陆韩却没事人似的，径直托下行李包。

　　如果刚才没在意苏小柔的异常，那现在如果还没发现，那她就是瞎了。

　　苏小柔这是怎么了？

　　她和陆韩还没到什么都敢拿出来开玩笑的程度，更何况苏小柔和丛飞都已经结婚一年多了。

　　“我来拿。”

　　才背上一边的带子，书包就被苏小柔抢下。苏小暖平静地扫了一眼苏小柔，任由她背着去了。

　　有了陆韩帮忙，姐妹俩倒空手空脚的，一身轻松。

　　**

　　他记得火车的开车时间是12点13分，现在是11点48分，长长的队伍慢慢往前蠕动。

　　开始检票了。

　　向阳从队伍的末端一个一个往前找去。

　　队伍很长，一天就一个班次，人是很多。

　　向阳往检票口看了一眼，加快速度往前挤去。

　　“喂，排队进站啊。”有人瓮声瓮气地不满道。

　　向阳没有理睬，在人群中继续往前塞。

　　空间拥挤，人、行李，挤得人心慌意乱，透不过气来。只有头顶提醒开始检票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报，报得人心更急，脚步也更仓促。

　　一直挤到检票口，向阳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队伍一点一点在缩短，找到人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人群是躁动的，只有他是静止的。

　　他没有乔玉涵的电话号码，只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深圳。可是深圳这么大，这一别，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抬头仰望黑底红字的电子屏，提示开往深圳的列车正在检票，还有字正腔圆的女声广播，提醒距离检票结束还有五分钟。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向阳透过闸口，再透过落地玻璃往里看，只有素不相识的步履匆匆的行人，再没有其他。

　　“开往深圳的KXX次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有去往深圳方向的旅客，请您抓紧时间到第3候车厅B检票口检票进站上车，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

　　刚才听到广播的声音，他的心像被架在火上面烤，现在还有十分钟，最后的十分钟，他反而冷静下来。

　　那就这样吧，没有她的十五年，他也过来了。

　　他是从去医院的半路上才改道来的火车站，匆匆忙忙，就怕来不及。检票口不断有人出去，自动感应门刚有合上的趋势，又有人通过。通过的不仅有人，还有外面吹进来的寒冬的冷风。

　　一个激灵，向阳才感觉到冷热交替得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一身的汗。

　　站立在风口处，向阳却不急着离开，目光望着那扇通往下面火车的玻璃门。

　　夹紧肩胛骨，向阳转身，还没踏出一步，身体就僵硬在原地。

　　也许是因为广播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报，以至于他没听到有人在喊他。而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趟即将发往深圳的列车，哪里能想到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却在他的身后。

　　“……向阳？”乔玉涵显然也是吃惊不已，不过两三秒钟本来疲倦无神的眼里闪现出一道亮光，“你……是来送我的吗？”

　　一路赶着过来，想着要见最后一面，却没想好见着面时，要说什么。

　　“是。”向阳的眼神不自然地撇开，落在乔玉涵手上的行李。大小两个行李箱，就是她全部家当。

　　“要检票吗？快点。”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没有他们那么复杂的情绪，理性又冷情地提醒道。

　　乔玉涵拖着笨重的行李，往前急急行了两步，将手里的火车票递给工作人员，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向阳。

　　检过票就要走，乔玉涵通过检票口后依然停留在那里，干哑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眼里已然蓄满了泪。

　　“还不快点走，火车马上要开了。”工作人员拿着检票钳用力地朝里面一挥，尽职尽责地催道。

　　向阳从外套的衣兜里伸出手来，“快走吧，到了深圳安顿好后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看着向阳递过来的白色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乔玉涵垂眼，泪水滑落，没顾得及擦，接过那张写着他的电话号码的纸条。

　　“照顾好自己。”向阳狠狠滑动喉结，按压下所有该有、不该有的情绪。

　　“喀啷！”检票员关上那扇低矮的不锈钢栅栏，两个人被分在门里门外两端。

　　“你再不走，火车就开了。”

　　在火车站这种地方工作，见多了泪洒现场，不愿分离的场面，检票员也不过是淡淡的语气。说白了，火车开走也不是什么会死人的事，不就是损失了那一点车票钱么？

　　乔玉涵舍不得走，向阳边挥手边倒退，“走吧。”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攥紧了手中的那张纸条，乔玉涵拎起沉重的行李箱往反方向走去。那是她后半生最后的念想了。

　　当年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会有后悔的一天，但是人生漫漫，当时的她还很年轻，她怕留下来后悔的几率更大。

　　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有算到，让她后悔的人不是向俊华，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两岁时的向阳，什么都不懂，饿了叫唤，困了也叫唤，根本无法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

　　18岁的向阳，高大俊朗，记恨着她，却赶来送她最后一程，给了她电话号码，还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向阳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就是她买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阳会这样重情重义。

　　坐在火车的座位上，乔玉涵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哭得不能自已。

　　**

　　右脚脚踝骨裂不是特别严重，但是苏小暖走路时还是会不自觉地跛着脚走路，向阳隐隐约约看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瘸了就不能主动拄拐去？”

　　瘸？

　　“再说我坏话，我就直接断给你看！”苏小暖恶狠狠地说道，好像要断的不是她的脚。

　　站住后，苏小暖右脚虚虚地停留着，重心都压在左腿上，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审问今天临时放她鸽子的事时，向阳自己招了，“今天我去送我妈了。”

　　“送？”苏小暖抓住重要字眼，问道。

　　向阳勾起一丝凉薄的笑容，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嗯，去了深圳了。”

　　苏小暖失去了语言，良久才呐呐道，“那……你们就这样了？”

　　向阳走近，帮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来一场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母子大团圆的戏码？”

　　向阳的话很损，苏小暖知道他这话里有气，却难得地没有怼回去，反而让他撒气，“阿姨有没有留下深圳那边的地址？”

　　“她还没到深圳，怎么留地址？”

　　苏小暖一哂，继续好脾气地开导道，“没事，去了深圳又不是不回来，过年过节的时候，应该是会回来吧。”

　　“回来也跟我没多大关系。”

　　！

　　所以他现在到底来找她做什么的？来吵架？还是来干架的？

　　“没事，阿姨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肯定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替她担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担心她？”

　　死鸭子嘴硬，这个俗语就是为现在的这个鳖犊子量身定做的。

　　苏小暖再五脏六腑快要憋坏之前，运了一下气，调理了气息。偶尔懂点中医，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很有必要。苏小暖总结完经验，没话找话，“那不担心就好……”

　　话刚出口一半，就被人一把抱住，“今晚怎么这么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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