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我的事不用你管（一更）

　　因为高度的问题，秦游得抬起头来，右腿抖个不停，“没骚扰啊，就是想找她做个朋友嘛，怎么，这个归你管？”

　　“是，苏小暖的事，我管定了。”相对于秦游吊儿郎当的混样，向阳显得正经很多，但他眉宇间遮掩不住的戾气也是显而易见。

　　“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苏小暖分手了吧。”

　　向阳一愣，随即轻笑一声，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你真天真”的不屑，“分手又怎么了？分手了她的事我照管不误。”

　　秦游怔忡，向阳对他的轻蔑一览无余，随后也带着一个不甘示弱又有几分在社会上混久了的凶辣的表情笑了起来，笑完靠近向阳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苏小暖那个小辣椒很对我胃口，长得又白又嫩，很想吃吃看她是什么味道。她还是处吧，没被你干过……”

　　秦游只觉得一股强悍的力气揪着推向左边的栏杆，等他在惊慌中手忙脚乱地随意抓住栏杆时，才堪堪有了主动权。

　　向阳左手拎着他的胸前衣服，右手大拳握起对准了秦游的门面，手背上是暴突的青筋。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身下的栏杆到他的背部，向阳死死压着他往外推。把他推下去，秦游料他不敢，但向阳眼里迸出的凌厉的寒光，还是让秦游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怕向阳看起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但刚才那一下，足以证明他要和向阳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便宜。

　　看来对那根小辣椒，他还是挺宝贝的。

　　但他秦游是吓大的吗？

　　是。

　　吓着长大的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很经吓。

　　所以向阳这一声威胁恐吓，并没有让秦游多恐惧，“嗯，有机会我会动她试试看。”

　　向阳出拳很快，秦游毫无防备，只觉得左脸一阵麻木的疼。还没等那股疼痛感散去，余光中又瞥见一个带风的拳头挥过来。

　　从他十一二岁开始，打人和被打是他的常态。他以为向阳的拳头只是威胁，没想到会真打下来，但是到了第二拳，他没有再给向阳机会，抬起脚就往前踹去。

　　凭他的经验，这一脚必定击中，却没想到被向阳躲开了。不过也解除了他被打的局面，秦游立即站起身，正面迎战向阳。

　　秦游有了防备，可是向阳的拳头依然向前冲，在19班的走廊上。

　　他们的动静自然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等知晓两人是在打架后，几个男生连忙赶过来劝架。

　　这里不是三中，不是他的地盘，硬碰硬，他绝对会吃亏，秦游立即收起了拳头。

　　但向阳不是，哪怕他的身体已经被几个男生抱住，手臂拦着，他还是赤红着双眼，要和秦游拼命的架势。

　　“你们放开我，放开！”

　　“向阳，向阳，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万一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你又要背上一条处分！”

　　“是啊，班长，有话好好说！”

　　彼时苏小暖还坐在18班里整理笔记，是一个女生急匆匆跑进来，“苏小暖，向阳好像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苏小暖的心咯噔一声，没敢相信，但还是不放心地跑出去看。刚出了教室门口，果然看到19班那边有一群人围在一起。

　　向阳182的个子，苏小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心的他。

　　她不知道自己要上去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拔腿往前走了。

　　“你们别拦着我，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他！”被人控制着，向阳像一头正在牢笼里挣扎的困兽，嘶吼着。

　　这样失控的向阳，苏小暖从来没有见过，顿时一阵害怕，脚步也止在了人群的外围。

　　秦游离在向阳不到两米的距离，也不逃，只是看戏般微笑着看着被他激怒的向阳。

　　一个男生眼尖，喊了一声，“苏小暖，你快来劝劝向阳。”

　　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为这个名字而戛然停止，向阳也是，视线穿过人群看了过来。

　　苏小暖这才相信了刚才给她通风报信的女生的话，他真的正在跟人打架。

　　怎么这么糊涂，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什么事情闹到非要用拳头来解决的地步？

　　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从胃里烧了起来，苏小暖再也没有刚才惧怕的心理，一手一个拉扯开抱着向阳的两个男生，走到向阳的跟前，仰着头，低声怒喝，“你在做什么？”

　　向阳讶异的表情此刻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脸，“不关你的事，你赶紧先回家。”

　　苏小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把针扎着，不是剧烈的疼痛，但是闷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知道以后他的事都与她无关了，但是，是不是以后她都无权过问他的事了？是不是以后他们只能当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想奉劝你，什么事都别意气用事，别忘了，你刚刚受到一个大处分。”

　　苏小暖说完才下意识地想去看和他打架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当她转头看到秦游带着殷勤，又带着无赖朝她笑时，她似乎能明白向阳冲动的原因。

　　这人真的欠揍！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你！”苏小暖走过去，“想来宿中上学，就考过来啊。”

　　秦游被讽刺，也只是毫不介意地笑，“考不了，六科总分还考不过你们一科的人，考不了。”

　　“考不了那你怎么还有脸一趟一趟往这里跑？看到我们你不会不好意思吗？”苏小暖咄咄逼人。

　　平常每一次看到秦游时她都只把他当作是路边的一摊狗屎，绕着走。但是现在她不由自主地对他口出恶言，也许是为了身后被他气得失去理智的男生。

　　“不看他们，我是专门来看你的。”说完这句，秦游还嫌不够，又厚又翘的嘴唇对着苏小暖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唇边绕了一圈灰青的胡子，像一个土地公，年纪小，身体老。

　　通体的寒意还没散尽，身后又是一阵暴动的声音。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几个男生也是焦急万分，以为事情能平息下去，没想到向阳瞬间又躁动起来，冲着往前又要打人。

　　这一下，苏小暖彻底找到了他打人的理由。

　　他们的位置处在19班的后门门口，苏小暖冲进班级后面的卫生角里抄出一把扫帚，再出来时不过十秒钟的时间。

　　用扫帚打人的样子确实不好看，围在向阳身边的男生被苏小暖的壮举差点惊掉了下巴，向阳也是眉心不停地跳动。只有被打的秦游手提着裤子奋力地跑。

　　他以为在这么多人面前苏小暖只是装模做样吓吓他而已，连向阳都打不着他，没想到苏小暖是动真格的。

　　其实苏小暖很聪明，用拳头打人和用扫帚打人，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拳头一看就是性质比较严重，情节比较恶劣。而扫帚，说打架可以，但是说追逐嬉戏也无不可。就算被什么教导主任逮住了，顶多说正在玩闹，跟打架完全占不到边。

　　19班的男生对苏小暖的这个机智办法，心服口服。

　　将秦游一直赶到了二楼的楼梯口，苏小暖才停了追他。站在楼梯处，一只手拿着扫帚抵在地上，一只手叉腰，中气十足地朝着楼下喊，“以后再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从苏小暖见到秦游到赶跑了人，前后不过三分钟时间，等苏小暖手握扫帚走回来时，一群男生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等苏小暖归还回扫帚后，围着的男生都自动散去，留下向阳面对她。

　　刚刚他为她要对秦游挥拳相向，她也为了他不顾形象提着扫帚赶跑秦游，现在事情解决了，反而是相顾无言的景象。

　　向阳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书包，轻拍着书包上的白色尘土。

　　“以后别再冲动了，为了这么一个人，万一又被处分了，多不值得。”

　　她现在的头发长到了半长不长的长度，像只竖起全身刺的刺猬。走廊上寒风凌冽，刮得她的脸生疼，也刮得她的头发东倒西歪。

　　只有她的眼，无端地闪躲着他的眼神，似乎不去看他的眼睛，他也看不到她的窘态。

　　“我知道该怎么做。”向阳单肩背起书包，正要错身离去，苏小暖却不相信他说的话，“那你刚才还要打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是向阳第二次和她说这句话了。像一颗子弹瞬间打穿了她的心脏一样，苏小暖不禁捂住了胸口。明明没有伤口，她却觉得疼痛不已。

　　怔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向阳已经下了楼梯。

　　“向阳，向阳！”苏小暖边追边喊。

　　他一定能听到她在喊他，可是他的步伐以同样的频率往下走去，丝毫不受影响。

　　不停，她只能一步几个台阶地往下跑，才能截住人。一级的台阶不高，苏小暖心急，一心只想拦住向阳，也没看清落脚的台阶，就这样一脚跨了下去。结果没踩稳，崴了脚，瞬间失去重心。

　　“小心一点。”正在头也不回地往下走的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适时拉住了快要往旁边倒去的苏小暖。

　　以为自己这下铁定要摔一跤，正担心受怕时，他却出手帮了她。惊险过后，心里的委屈却蔓延开来，“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停下来？”

　　她一站后，扶着她的那只手就收了回去，语气也是冷冷，“什么事，说吧。”

　　她没忘记他的三申五令，他的事不要她来管。

　　但是，她的事，他管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秦游，一定是秦游说了她什么难听的话，像刚才他对她做的无礼的动作。

　　“以后再碰到秦游，不要理他，更不要跟他打架。他是小混混，你跟他耗不起……”

　　“我知道。”向阳立刻打断了苏小暖的话，不知道是不想听她的话，还是根本不想和她说话，语气也是恹恹，“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跟她说几句话？

　　从刚才一直忍到了现在，苏小暖感觉自己的脑里像放了一把火，烧得理智全无。

　　“你混蛋！混蛋！”

　　双拳雨点般落在向阳的身上，力量和她的怒火成正比，或者说她的怒火全都通过她打向阳的力量发泄了出来。

　　苏小暖突然发飙打人，向阳只能躲，躲到后面墙壁，无路可退时，才抓住苏小暖疯狂打人的手，“你在发什么疯？！”

　　这句话他对她说过，她拿蚯蚓报复地倒在李馨儿身上时。

　　两句话时间不同，人物不同，事件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之前他们没交往，现在他们已分手。

　　他不可能再包容着她为所欲为。他收回他对她所有的好，全部收回了。

　　只剩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她太矫情了吗？还是他对她太过纵容，以至于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样冷漠的向阳？

　　她在发什么疯？她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只觉得整个人要疯了。每天都在冰与火的苦痛中挣扎，在爱和不能爱中挣扎。

　　“以后不要再来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就回家，最好能和同学一起走，中午就留在学校里吃饭。这一段时间哪儿都不要去，避着一点，怕秦游会再来找你麻烦。”

　　在她还在失神时，耳畔传来向阳仔仔细细的叮咛。

　　叮咛完后又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扬长而去。

　　换成是以前，他一定会亲自送她回轮胎厂小区。现在，只是口头交代她万事小心。

　　其实这样做，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是被甩的那一个。

　　在回家的路上，苏小暖边走边想，以后不会有人再纵着她，不会有人再护着她，也不会有人再疼着她了。

　　今天是30号，明天就是12月了。苏小暖豁然想起向阳的话，毕业之前有事都可以去找他。

　　现在离毕业还有多少天？

　　可是毕业后，如果她有事，又该找谁？

　　找谁也不能再去找他了。

　　走到一个行人罕至的巷子里，苏小暖将自行车往墙上一靠，然后蹲在了自行车的车尾。

　　苏小暖一路的失魂落魄，却没注意到在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人。

　　看着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的苏小暖，向阳皱起了眉头。

　　他刚刚才跟她说过，放学直接回家，结果她还转到这条没什么人的小巷里，万一尾随她的人不是他，是秦游，怎么办？

　　这么不听话，真是该打！

　　冬日的小巷萧条，再加上地处偏僻，更显荒凉。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呜咽着穿过，混着蹲在地上的女孩溢出的一两声抽泣声。

　　陆韩和他说过，她过得不怎么好。那也只是口头描述，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女孩可怜兮兮地蹲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偷偷哭的时候，那种心疼，根本无法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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