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带你走(二更)
于振生无奈,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枉然。有些事已经超出他的权力范围。
“回去吧,这些事你就先别管了。”
“于叔……我会被赶出去吗?”苏小暖目光呆滞、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个不会。”于振生和蔼地笑,“小暖啊,以后做事不可以这么冲动了,知道吗?凡事都要权衡利弊,都要料想到后果。越长大,越要懂得沉稳。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暖啊,爸爸跟你说,别人做错事是别人的事,他自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我们呢,只要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心,要想不能跟他犯一样的错误。这个就是见不贤则内自省,爸爸认为最重要的含义。”
于振生的话,苏小暖依稀又回想起苏国安出事前一天在家里阳台上教她怎样做人的画面。
眼泪扑簌而下,“我知道了,于叔,我以后不敢了。”
“铃铃铃……”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了。
“回去吧,”于振生拍了拍苏小暖纤弱的肩头,“嫂子,回去后跟孩子好好说,小暖是个好孩子,是我没照顾好她。”
苏国安还在世时,和于振生一年都会来往几次,谢雨君并不陌生。但苏国安去世了,过往所有的种种,曾经越是亲密,现在就越是伤人。而现在有多落魄,她在他的旧友面前就多抬不起头来。
如果不是为了苏小暖学业,谢雨君不会再联系于振生。
“嗯。”谢雨君攥紧手中的布袋,掉头就走。
苏小暖紧紧跟着。
一切都前途未卜。学校明天对她的处置,还有一会儿回去谢雨君对她的处置。
黑色卡宴缓缓行驶在宿城初秋的夜景中,窗外的浮光掠影淡淡划过深色的玻璃窗。李志成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苏小暖求他的话。
活到他这个份上,钱和名、利,对他而言不缺,他最缺的是一个像苏小暖一样孝顺懂事的女儿。
假如自己女儿有那个苏小暖一半的乖巧,他的人生便圆满,毫无遗憾。
自从他娶了尤莉莉后,他便和自己女儿成了仇人。怎么说、怎么做都解不开那个结。
李馨儿除了跟他要钱,没有其它的话,多一句都没有了。
那个孩子,倔强,狡黠,对着他也一点亏都不肯吃,却被十万块钱逼哭了。李馨儿一个包、一双鞋都几万块钱了。
一样的年龄。
“老张,太太怕猫吗?”
老张不知道自家老板是何意,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老板,恭顺地回道,“太太怕不怕猫我就不大了解了,但是我知道小姐可怕猫了,从小就怕。”
李志成又合了眼,老张识趣地开自己的车。
车头转弯,轮胎压过路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李志成从西装内兜里掏出手机,“去查一下太太的通话纪录,就这两三天的。”
蹦跶可以蹦跶,不过得在他手心里蹦跶。孙悟空会72般变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谢雨君和苏小暖的自行车一前一后地骑着。
夜凉如水,连晚饭都还没吃,苏小暖顾不上,谨慎地骑着车,不敢快也不敢慢。
匆匆赶回家,谢雨君的自行车破旧,堆在小区的墙角,不用锁也没人偷。苏小暖的是新车,得锁上。
紧张中,锁匙一直插不进锁眼里,前后面翻了两遍都没对上。谢雨君已经走上楼梯。
进入房门时,苏小暖连脱书包都小心翼翼,提了一口气后叫了一声,“妈。”
“别叫我妈。”谢雨君背对着她,声音沉痛。
“我知道错了,妈,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刚才在于振生办公室里与李志成对峙时的刺头全都不见,苏小暖低头认错。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谢雨君转过身,“你除了会跟人打架,你还会什么?”
苏小暖痛苦地摇了摇头,拼命地止着泪。
门外贴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面沉如夜色。
“你让于振生怎么看我?啊?看我教不好女儿?你让我老脸都丢尽了,苏小暖,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小区是个老小区,隔音效果非常差。谢雨君的这点音量,别说是隔壁邻居,连上下楼都能惊动。
一家在吵在闹时,其它的都异常安静。要不然在听着一场好戏,要不然在笑着谈论家庭不和睦有多惨。
自己生活不如意时,看到别人不如意,就能治愈生活带给自己的所有的不如意。
“妈,不是的,不是我先动手打人的,是李馨儿先惹的我。”
苏小暖弱弱的辩白,很快被谢雨君抢道,“你跟别人比?她爸是什么人?有钱有势,有头有脸!你呢?你爸早死啦,你拿什么跟人比?”
苏小暖泪如雨下,哭叫道,“我没错,她李馨儿有爸就了不起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还说你没错?”谢雨君瞪着一双怒眼,喘着大气,“你还说你没错?好,今天我让你没错,我就让你没错!”
苏小暖茫然无措地看着谢雨君冲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妈,你要做什么?”苏小暖本能地后退着。
门外出现了向阳半个侧身,很快又回到黑暗里,身体紧贴着墙面,脸部线条紧绷。
“你不是爱玩剪刀么?我现在就把你剪成无法见人!”
初秋的温度,苏小暖的手脚像寒冬腊月入了冰水一样,冰冷到无力逃跑,只能拼命地求,“不要剪我头发,妈妈,求你了,不要剪我头发,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呜呜……”
苏小暖还是动了,往后退一步,腿一软,趔趄两步便倒在桌旁。
谢雨君不为所动,哪怕苏小暖已经被她手里的剪刀吓得不成人样,一步又一步地逼近。
“啊啊……向阳,向阳……”无路可走,苏小暖竟喊了向阳的名字。
“向阳?向阳是谁?”谢雨君顿住,瞪着一双干枯的眼,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小暖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双脚蹬着往后挪去,只留下一双惊惶的大眼。
谢雨君不知道向阳是谁,但是向阳是一个男生的名字。
她停止了挣扎。
剪刀剪过头发,发出很干脆的”咔擦咔擦“的声音。胸前、还有地面纷纷絮絮地飞下头发。
头被谢雨君死死地压在桌腿和墙的缝隙中,脸夹在中间,变了形。
心是麻木的,所以看到一缕一缕的头发时,并没有感到多难受。只是鼻尖闻到了墙面和桌腿的一股霉味,像腐烂的泥土的味道。
她顺便想,她被剪成什么鬼样了。
明明是李馨儿有错在先,李志成却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她顶多也是防卫过当,为什么她妈不肯为她多想一点?
只因为她让她在于振生面前丢尽了脸了吗?
谢雨君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苏小暖也感应不到了。
闭上呆板无神的眼睛,想着,如果去找苏国安,会不会好一点。
她真的有点想死了……
大门敞开着,向阳很容易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小暖。谢雨君剪完后进入房间快半小时了,她仍然一动不动。
苏小暖是被向阳抱进自己的房间的。
“你怎么在这里?你快走。”身体被抱动时,苏小暖终于清醒过来。
如果她妈知道她和向阳的事,一定会拆散他们。也许下一刻就会逼着她远走宿城,像五年前那样。
向阳转头飞快看了一眼房门,伸手拂开满是发丝的脸,又扒开她的头发检查一遍。
他担心的不是被谢雨君剪掉的头发,而是谢雨君在暴力剪她头发时,剪刀有没有伤到她。
确认没有伤口后,向阳猫着身无声地疾走出房间。
苏小暖心如死灰。
走了就走了罢,走了也好。要是被谢雨君发现,又是一场天翻地覆般的吵闹。
只是几秒钟后,向阳又无声地来了,提着东西,关上房门。
“我要马上走,不然你妈会发现我。小暖,这碗面,现在就吃了,你晚上没吃饭。还有,什么都别想,吃完就去睡觉。”
向阳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头发剪了就剪了,以后还会长。明天我带你去剪个整齐的发型。小暖,听到我说话了没?”
苏小暖没回答,眨一下眼,便滚下一颗豆大的泪珠下来,问向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错了?”
向阳绷紧脸庞,微微起身,将苏小暖拥进自己的怀里,叹一口气,“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带你走。”
苏小暖双手抱上他的腰身。
有他一句话,就足够了。
向阳给她买的是海鲜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爱吃海鲜粉。应该是买了很长的时间了,粉有点凉。苏小暖逼着自己吃了一口又一口。没尝味道,也没细细嚼,就扒一大口,然后嚼两下就狠狠地咽下。
不咽下,心里的酸楚,还有委屈也咽不下。
一碗粉还没吃完就接到向阳的电话。
“吃完了没有?”
他应该是在等着她,今晚她的事要没结束,他也要跟着耗。
“没有,还有一半,吃不下了。”苏小暖老实回答。
“吃不下就不吃了,现在去洗一洗就去睡觉。”
“好。那你也快点回家。”苏小暖空洞地看着对面的墙,斑斑点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嗯,那我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我手机不关。”
“向阳……”
向阳蓦然转身,看向她的窗户。
“谢谢你。”
电话那头没有向阳的声音,十几秒之后才听到他说,“小暖,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谢谢,我不喜欢听,记住了吗?”
“……好。”
苏小暖没起来洗脸刷牙,直接放下一次性筷子后就躺在床上了,没勇气照镜子。
向阳到家时,隔壁沈家的灯是亮着的,也许是听到了动静,没多久沈薇亚开了门出来。
“你今晚去哪了?打你电话都没接。”
“有事?”
沈薇亚马上回身,拖鞋打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很欢快。
“今晚你有口福,特别给你留的。我妈托一个客户买的,向叔自己打的鳗皮饺。晚上我们都吃了一大碗,只有你一个,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沈薇亚嗔怪道。
用新鲜的鳗鱼做的,更何况他知道他爸的手艺,做的鳗皮饺嚼劲十足。
晚上只给苏小暖打包一份海鲜粉,他自己还没吃,现在看到这么一碗鳗皮饺,却没感觉到饿。
向阳在吃的时候,沈薇亚没走,留在旁边看他吃。
“我妈还托人去鳗鱼场里看有没有烤鳗鱼,如果有,到时候我给你做烤鳗鱼饭。”
向阳不知道那碗海鲜粉还能不能吃。从宿中离开后,他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后就先去轮胎厂小区等苏小暖。
事情没解决,他得看一眼苏小暖才放心。海鲜粉就是在那个时候买的。他没想到苏小暖和她妈回来得那么晚。
李馨儿仗着李志成有钱有势,各种为非作歹。沈薇亚也没爸好几年了,但她也有陈露掏心掏肺地养着。
只有她,没人疼,没人爱。
“吃啊,发什么愣啊。”沈薇亚笑骂一声。
在沈薇亚的监督下,鳗皮饺吃得一干二净。
“喜欢吃我让我妈再去托人买。”
“不用这么麻烦。”
沈薇亚拿着碗,步子轻盈,“我先回去复习功课了。”
写作业的时候,向阳的心情很吵杂,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脸,最后是苏小暖那双无助不安的眼睛。那双眼睛,向阳有种预感,他怕是要惦念一辈子了。
------题外话------
这一段风波有点沉重,很快就揭过去了,且等着看阳哥怎么疼小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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