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送最后一程

　　大宅子里，找不到刘轻人影的黎老太发飙了，屋里屋外转了个遍都没看到。

　　再三叮嘱她照看黎弘达的，这才几天功夫，就熬不住了，把她的乖孙儿丢在屋里，吃喝拉撒统统不管了。

　　这样的女人，当初孙儿就不应该娶回来，娶回来就是一个祸害。

　　“王氏……王氏……还不快过来！弘达的事你还管不管了？”屋子里尽是屎臭尿臭各种难闻的气味，然而黎弘达恍若未觉地坐在床铺上，还傻兮兮地朝着她笑。

　　黎老太气得心肝儿疼，自己孙儿一个好好的读书郎，现在变成这幅样子，大半生的希望都破灭了……

　　黎王氏被黎老太那把尖嗓子喊了出来，就站在厨房门口左顾右盼。

　　“王氏，你还不快过来清理？”臭气熏天的屋子还要不要住人了？黎老太暗沉着一张老脸，指使黎王氏进去拾掇拾掇。

　　“阿娘……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要操心，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刘轻那东西，不知又跑到哪儿偷懒去了，我去把她找回来！”黎王氏骂骂咧咧地说着，不听黎老太在后面唠唠叨叨，直接出了门。

　　黎弘达的屋子，黎王氏去看过，那脏兮兮的屎尿，她也不想去处理，只想把刘轻找回来，让她去搞干净。

　　黎王氏打着自己的主意，出了家门大老远还能听到黎老太咆哮嘶吼的声音。

　　黎王氏的态度，黎老太哪里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气愤了。黎弘达可是她的儿子啊，就算傻了，难道就这样不理不管了吗？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黎老太捂着心窝子，心疼的厉害，脑壳有点儿发昏，估计是气上头了，恶狠狠地朝黎王氏离开的方向大吼了几句。

　　“黎老太又在骂人了……那一家子，没一刻是安宁的。”

　　“黎弘达变成那样，也是她们作出来的，发高烧也不早点把人带去找大夫，烧傻了才后悔有什么用？”

　　“唉……我们也少提她们家的事，心里清楚就好，不做那个嘴碎的人。”

　　“是这个理，家里还有不少活计呢，我就先回去了。”

　　黎老太在家里大吼大叫，左邻右舍都听得一清二楚，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大家都对她们家退避三舍。

　　黎老太这一等，直到天色有些暗下来，才看见刘轻过分招摇地走进家门。

　　“你跑去哪里了？让你照顾弘达的，你还敢跑出去，把弘达一个人丢在屋子里，什么都不管……”黎老太见着刘轻，张口就是狂吼，劈头盖脸地骂人。

　　瞧着刘轻那身妆扮，黎老太心里咯噔一声响，发现那衣服很是不同寻常，天色已晚，但那衣服上面还闪烁着点点珠光……

　　她印象中没见过刘轻穿这件衣裳，早上见她的时候也不是身上这一套……

　　“刘轻，你老实说，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这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黎老太一马上前，紧紧揪住刘轻的衣裳，用力拽，盛气凌人的姿态逼问道。

　　“放开……老太婆，放开我的新衣服！”刘轻看着黎老太粗鲁的动作，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将死缠烂打的黎老太推开——

　　“啊……”没站稳脚跟的黎老太被刘轻推得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后脑勺正好朝地。

　　刘轻看见了，心里慌乱的不行，想要去拉黎老太一把，但来不及了……

　　“嘭……”重重一声落地，刘轻惊恐万分地看着血渍从黎老太脑袋后面流出来。

　　啊……啊啊……刘轻哑着嗓子张了张嘴，心跳如雷，害怕占据了她的心头，往屋子里跑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

　　银子！对，还有银子！刘轻又匆匆往黎老太住的那间屋子里跑去，熟门熟路地把黎老太藏起来的银子统统找出来，往自己包裹里塞。

　　准备逃出家门之际，刘轻忍着害怕探了探黎老太的鼻息，这一探，更是惊得她心魂不定。

　　没……没了……老太婆没气息了！刘轻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了地上，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身上来。

　　刘轻紧紧抱住收拾好的包裹，撑起发软的双脚，惊慌失措地往村外逃跑，仿佛后面有什么追着自己似的，刘轻不要命地往前跑，一直跑，根本不敢往回头方向看一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黎永根带着黎王氏、黎弘辛、黎苗苗几人从田里回来，远远看见家中漆黑一片，连盏灯笼都没点亮。

　　“阿娘怎么不点灯笼？”黎永根心里纳闷着，一家人摸黑往家里走去，看到大门敞开着，叫人也没人应。

　　黎永根觉得奇怪极了，小心翼翼进屋，越往里，他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突觉事情不好了！

　　“王氏，快去厨房把灯笼点上。”黎永根声音急切地催促黎王氏，那边黎弘辛也嗅到了一些气味。

　　待灯笼提来时，黎永根等人惊声大叫，只见黎老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唇色苍白发青，头上还出了血。

　　黎王氏害怕地走到黎弘辛身边，黎苗苗抱着黎弘宝跑出了门口。

　　“阿娘……”黎永根颤抖着手，蹲下身，用手指去探黎老太的鼻息，心中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黎王氏不敢探头去看，紧紧抓住黎弘辛的衣角，害怕的问：“弘辛，怎么样？你阿奶怎么了？”

　　黎永根摇晃着黎老太痛声大哭起来，一边喊着一边哭，一个大男人顿时哭得鼻涕横流，莫不悲伤！

　　黎王氏听得黎永根那样的反应，哪里还不明白事情？黎……黎老太没了！

　　这……这怎么可能？她出门之前人还好好的，这才多久，人就没了！黎王氏心里害怕的紧，莫名心虚，躲在黎弘辛身后不敢吱声。

　　“呵……呵呵呵……吃……吃饭饭！”黎弘达从里面屋子出来，带着一身的臭味，手上拿着一个黄馍馍在吃着，笑得傻兮兮的！

　　黎王氏看见黎弘达那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曾经引以为傲的孩子，如今让她觉得倒足了胃口，那拿着馍馍的手，还带着屎尿呢！

　　家里一团乱糟糟！黎永根一夜未眠，先跑去村长家里告知黎老太的事情，让村长给他们家做主。

　　黎永和知道黎老太的事情时，整个人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怅惘！

　　李香站在黎永和身边，无声地给予安慰。黎老太突然没了，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以前还没分家的时候，李香无时无刻不期待着离开，黎老太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苛刻至极的老人。

　　现在，李香心里没有什么特别感受，从分家那天开始，她对那边已经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只是，永和毕竟是黎老太的儿子，李香知道他心里是难受的，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夫妻多年，她还不了解他吗？

　　“你去一趟那边吧！”李香陪着黎永和坐了许久，最终缓缓地建议道。

　　“阿香……”黎永和回头看自个儿媳妇，只见她朝自己流露出支持理解的目光，霎时心里的阴霾慢慢消散，开始透亮起来。

　　“嗯，那我去送她最后一程。”黎永和与李香说了一句，夫妻之间心意相通，带着有点儿沉重的心情，黎永和匆匆往那边屋过去。

　　此时此刻，李香觉得以前那点儿糟心事随着黎老太的离开，一切烟消云散了。

　　黎老太的丧事办得十分体面，黎永根也不拒绝黎永和的帮助，只因为黎王氏发现，家里的银子都没了！

　　这事情很不寻常！刘轻一直不见人影，她屋内的衣物也没了，整个人失踪了，和家里的银子一样。

　　一定是刘轻把家里的银子偷走了！说不定黎老太也是她害的。发现这个，黎王氏和黎永根立刻让村长陪同，去衙门报了案，务必要将刘轻捉拿回来。

　　家里的银子一直是黎老太抓在手里，现在银子全不见了，黎王氏心里疼得厉害，办丧事时全程黑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两一样。

　　村民们见之，背后忍不住说黎王氏的闲话，只叹黎家大房也就那样了。

　　他们是一个村的，前来奔丧，黎王氏却朝他们黑脸，好像是他们对不起她一样，太不应该了。

　　黎王氏哪里还顾得及别人的看法，脑子里全是刘轻那可恶的身影，心里只恨衙门办事不利，没能快点帮她把人给找着，再拖下去，银子要被刘轻女人花光了。

　　黎王氏三天两头就往衙门里跑，想要探听刘轻的下落，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直到黎老太的丧事办完，黎王氏还是没能得到衙门传来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家里的活计统统指挥黎苗苗去做。

　　黎弘达愈发没人照顾了，除了每天晚上黎永根、黎弘辛回来，会给他洗一下邋遢的屋子，白天都是脏兮兮的，臭不可闻。

　　黎苗苗很是不满，自个阿娘把对刘轻的气出在她的身上，什么活儿都推给她干，好好的一双手，越来越粗糙，越来越难看，心底里的火苗燃得越来越凶猛。

　　“苗苗，你把桶里的衣服浆洗了，后院的鸡鸭也喂喂，我去去县城就回。”又一日，黎王氏还是往县衙里跑，离开之前吩咐黎苗苗把家里的活儿干了。

　　浆洗！浆洗！黎苗苗从屋里出来，双目愤然地看着那一大桶衣服，另一个小桶里装着的是黎弘达的。

　　黎弘达的衣物她连碰都不想碰，前几天的统统拿去扔了，根本不可能下手去洗。

　　黎苗苗狠狠踹了衣桶一角，“哐……”那堆得老高的衣物散落在地上。

　　“呵……呵呵呵……玩，好玩……”黎弘达从那臭熏熏的屋里走出来，刚好看见黎苗苗这动作，高兴地拍了拍手，傻乎乎地笑着。

　　黎苗苗一股子气无处出，烦躁地瞪了瞪黎弘达，没好气地洗起衣服来。

　　……

　　桃源山庄，黎幺儿危险地眯着双眼，听着云惊查到的事情。刘轻！刘轻可真是会藏！难怪县衙的人都找不出她来！原来是躲在了那里。

　　“主母，要不，我们暗自透露些风声出去？”云惊对刘轻的本事感到有些好奇了，竟然能把自己扮成一个中年妇人藏在一个富人家中当下人。

　　黎幺儿手指轻轻扣着案桌，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让衙门的人能抓到她就行。”

　　云惊笑了，刘轻之前想在桃源山庄做的那些事，这次能好好回报对方了。

　　云惊出手，必能成功！很快，黎王氏就收到衙门传来的消息，刘轻抓到了！几乎是兴高采烈地，黎王氏第一时间往县衙里跑。

　　刘轻从家里偷走的那些银子，她一定要拿回来，不然，她们一家都只能吃糟糠野菜了！黎王氏对刘轻恨得差点咬碎了牙齿。

　　黎幺儿没有去县城，但那边的风吹草动照样能知悉。黎王氏气势汹汹地出去，却垂头丧气的回来！

　　黎苗苗一见黎王氏回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阿娘，怎么样？刘轻招了吗？银子呢？银子拿回来了没有？”

　　银子！银子！黎王氏也想从刘轻那里把银子讨回来，但没了……都没了！刘轻那可恶的女人，竟然把钱统统花完了。

　　入了赌坊那些人的手里，还能吐出来吗？刘轻为了让一个赌坊的人帮她找藏身之处，把钱都给了出去……

　　没了？银子没了！黎苗苗一听黎王氏的话，整个人垂下了头，闷声不说话，转头往屋子里走去。

　　黎王氏的心情很糟糕，想要找些什么来发泄情绪，当看到水井旁边那只洗了一半的衣物时，脸拉得老长，朝屋子里吼：“苗苗，衣服你怎么洗的？洗个衣服也学人偷懒了？快出来，把活儿都干了。”

　　黎苗苗躲在屋子里不出声，也不出门，任黎王氏怎么吼怎么喊都没有动静。

　　“砰砰砰……”黎王氏本来就火大，见黎苗苗如此态度更是火上加油，直接跑过去敲起门来。

　　“阿娘……不要烦我啊……”黎苗苗捶了捶床，闷闷不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去。

　　黎王氏不解，继续敲门，对黎苗苗的语气很是不赞许：“你这孩子是怎么了？阿娘还叫不动你了？啊？快开门，出来干活儿！”

　　黎王氏脾气犟起来也是不容反驳的，一直敲门，硬是把黎苗苗从屋里唤出来。

　　黎苗苗面无表情地开了门，在黎王氏的骂声中，气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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