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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改不掉的臭毛病


  殷正茂倒也没有保留,把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张居正听:洪宪皇帝登基后,新皇帝决定推进宪政改革,决定实施内阁总理制,将政务管理这一块单独划分出来,交给即将成立的总理府衙门,由贵族院和下议院负责监督。前不久刚刚宣布。

  这样一来,皇帝今后只通过军机处管理国家的军队和强力部门。总理府衙门的权利就大了很多,民政这一块基本上交给了总理负责,这也是朱载康当太子时就有过的想法,大明如今实行的是二元制君主制,经过这些年的实践,他认为已经有了实行总理制的基础。

  宪法明确规定皇权神授,皇帝是法定的国家元首,掌握最高权力,统率帝国军队,可以召集和解散议会。拥有任命官吏、创制法律、统率军队、决定帝国对外政策以及主宰议会等大权。内阁总理由皇帝任命,首相只对皇帝负责,在内阁中拥有绝对权力。

  贵族议会是帝国的最高机构,实际上是拥有权力的上议院,其代表由皇帝任命,主要有获得爵位的贵族组成,既包括文官勋臣,也可以是武官勋贵,如今的贵族院大部分由西征后新产生的军功贵族操纵着贵族议会,在某种意义上,实际上与内阁已经形成了一个权力平衡。因此,朱载康决定把宪政完全落实下去。

  严嵩今年七十三了,当首辅也有了十多年。干完这一届应该是告老回乡颐养天年了。但他儿子严世藩是个不安分的主,如今也快五十了,现任吏部侍郎,很想更进一步。为了儿子的前途,严嵩也想老骥伏枥,再搏一搏这个第一任总理的名头。

  年初的时候,皇帝下旨将内阁成员增加到七人,严世藩也是候选人之一,本来也有机会入阁,再不济也可以进入军机处。却不料被名不见经传的胡宗宪顶替,你让严嵩和严世藩如何甘心?

  严嵩当了十来年的首辅,本身又很有手腕,朝堂上上下下如今有他不少的亲信,私底下,隐隐有了严党之称,他儿子严世藩更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成为吏部侍郎后,凭借着父亲的权势,很是笼络了不少人,渐渐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小集团。严世藩极力鼓动严嵩竞争新一届总理的位置,只要严嵩还能再做几年,待他自己羽翼丰满,未尝不能争上一争。当然,这些话都是殷正茂自己猜测的内容,究竟里面有些什么门道,还得张居正自己去琢磨。

  当晚在天津驿站宾馆里,张居正哪里睡得着?张居正实在没有想到这次回来朝堂上的局势竟然如此复杂。他也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希望这一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这次他调回京城,绝对是一个一展宏图的机会。可他也很清楚政坛上最怕站错队。作为新人,一旦行差踏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思前想后,竟然一夜无眠。

  ……

  在天寿山住了两夜,胡宗宪第三天才回到北京。很快,他的管家对外宣称,胡大人因路途上天气炎热中暑了,上吐下泻,只得躺在家中养病。说实话,其实他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皆因眼下他与严嵩的争斗已到白热化。

  胡宗宪想回避以表明自己无意总理位置的态度,所以才称病不出。当然,虽说是谢客,但他只是把不想见的人拒之门外,若有心腹官吏前来汇报事体禀告时局,他则会见如常。且说这天上午巳牌时分,胡宗宪穿着一身家居度夏的酱色蚕绸方巾道袍,躺在书房的竹躺椅上,拿着一卷闲书翻阅。

  翻看了十几页,正自昏昏欲睡,管家胡山过来报告:“老爷,徐渭来了。”

  胡宗宪猝然一惊,问:“哦,他怎么来的?有几个人?”管家胡山明白他的意思,便回答:“徐先生身边只有两名随从。他只说是前来探望老爷的,没穿官服。”

  “哦,我知道了。“胡宗宪想了一想,吩咐道,”管家,你马上去,把他先带到会客厅,不……直接带到后花园凉亭。”这徐渭乃何方神圣,竟然引得胡宗宪如此重视,不为别的,实则是这徐渭乃今上还在东宫当太子时的伴读,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皇上登基后,因为徐渭只有秀才功名,只是被皇上任命为上书房行走,类似于皇帝身边文案和秘书一类的工作,还兼职教导皇子。并没有担任朝廷的任何正式官职。此人并不引人关注,再加上他平日里非常低调,因此,一般人绝对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啥大人物。

  但胡宗宪不同,以前两个人打过交道,相互都知根知底。其实他们两人都是皇帝还在当太子时夹袋的人,关系本来就密切。胡宗宪是知道徐渭的才学的,当今皇帝有多么看重他心里很清楚。徐渭今次来,绝会探病这么简单。

  胡宗宪揉揉惺忪的眼睛,又洗了一把脸,然后换了一身衣裳,这才走出书房穿过花厅来到花园。胡宗宪的学士府一进七重,第一重为门屋,过门楼依次为轿厅、大厅、女厅,女厅后是一个约占五亩地的花园。再接着是三进的上房,组成两个三合院,接着又是一座用骑马楼连接的高畅宏大的四合院。

  以花园为隔,大学士府的前半部分是公务会客、宴聚堂会之所,后半部分是内眷家属居住之地。大学士府的书房有两个,一个在客厅之侧,三进五楹,是大书房;另一个在四合院内,与他的寝室相连,是小书房。

  胡宗宪府中的这座花园,在京城士人中颇有一些名气。皆因这是当年他在南洋苏门答腊平定回教叛乱后,武宗皇帝奖励给他的一处府邸。五亩之园并不算大,却被造园人弄得“几个楼台游不尽,一条流水乱相缠”。循廊渡水,一步一景;景随人意,动静适宜。

  园子中几处假山,树得巧,看去险。积拳石为山,而作为胶结物的盐卤和铁屑全部暗隐,这种浑然天成的苏派叠石技巧,着实让人叹为观止。这花园正中是一个一亩见方的莲池,入口处是一丛假山,先入洞然后沿“山”中石级走过去,便有一座架设的曲折木桥可通莲池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六角亭子。胡宗宪入住之后,取名为“静心亭”,取修心养性之意。

  兴致来时,他就会请来二三友好,于月色空濛之夜,在这亭子里摆上几样酒菜,飞觞传盏,品花赋诗,享受一下赋闲文人的乐趣。胡宗宪来到亭子之前,徐渭先已来到,两个人见礼以后,胡山搬过来了一张藤椅。

  胡宗宪刚坐上去,正欲开口,却听徐渭“嗤”地一声笑出声来,说道:“都十年过去了,你胡汝贞还是没有长进呀。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如此看重你。”

  胡宗宪一怔,接着也不无负气地说道:“你是说我还没有学到‘为官三思’那一套?”

  徐渭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你说的是‘思危、思退、思变’那一套么?皇上说的对,你胡宗宪也就是个俗人,一身的文人臭毛病,如果改不了,你就回吕宋吧!”听到这话,胡宗宪却不接言,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根本不是表面上这样平静,徐渭这句话一出,他瞬间明白了调他回来真实的目的。

  徐渭依然慢慢说道:“胡大人,我今天就私下告诉你一句话,想要真的做一代贤相,你胡宗宪就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的。如果没有锐气,皇上用你干嘛?”胡宗宪这才接言:“按照你的意思说,那我这次不该病?”

  “是不该病!”徐渭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胡宗宪先是一愕,接着脸上显出了一种复杂的失落:“看起来,皇上对我期望过高啊!在下也想有所作为,可朝堂上下,哪一个不是看着严阁老的眼色行事,我想要办些事情,各个部门的主管能推诿的就推诿,在下也是一筹莫展……”

  徐渭狡黠的一笑,揶揄打断他的道:“呵呵,你说的是严世藩身边那几个人?既想建功立业,又不敢得罪人。这世上哪有这么样的好事?那我就直言吧,如果你连他们搞不定,那你胡汝贞也不过是个高谈阔论,无用书生而已!”

  胡宗宪一股气冒了上来,脸涨得通红,正想反驳。

  “听我说完。”徐渭却不给他开口机会,紧接着说道,“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今个来代表的是皇帝。皇上知道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已经帮你调了一批人回京任职,皇上说了,宪政势在必行,一个国家靠某一个人管理是管不好的。同样,一个政府应该由志同道合的精英组成。皇上并不反对你们结党,为了共同的理想团结在一起,皇上是支持的。结党不营私,这是底线。”

  胡宗宪又愕了,定定地望着徐渭,目光中显出了迷惘。

  徐渭不再看他,自顾说道:“朝野都知道,无论是哪朝哪代,最怕的就是党争,可大明不怕,皇上将执定一个规则,那就是执政党规则。不管是哪个派系,谁的执政理念符合国家需要,谁就可以成为执政党。宪政喊了这么多年了,准备了这么久,你以为是白费心思吗?大明的官僚系统吏员已经完成职业化了,相应的监督机制已经非常完善。执政党所要做的就是制定国家经济的长远规划,推出切实可行的行政方案。不是说你有资历有名望,就一定会成为执政党的,如果光是嘴炮,那和过去有什么两样?你明白了吗?”

  胡宗宪眼睛一亮,显然是被震了一下。

  徐渭继续说道:“你们都自以为知人,自以为知势!可有几个人真知人,真知势?就说眼下正在进行的国有企业产业调整。部分产业国退民进这个国策引起的大势吧,那么多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兼并国有企业,侵吞国家资产,手段花样百出。哼哼!这些人把廉政公署当做摆设吗?别看某些人现在跳的欢,就怕后面拉清单!皇上没有表态,你以为皇上心里没数。也把皇上当做昏君吗?皇上这是在给你机会让你上位立威呀!”

  说罢,徐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茶几上,用手意味深长的轻轻拍了拍。胡宗宪倏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紫禁城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这才捧起那本册子,默默的揣进怀里。眼中也已经冒出了泪光。

  “好了!汝贞兄,该说的不该说的,在下都说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徐渭站起来,紧接着说道,“你也不要相送,免得有心人注意。临走之时,我个人在赠送阁下一句话,时代已经变了,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犹豫了一下,徐渭还是继续说道,”这不是以前了,不管朝堂如何风云变化,只要军队没有乱,任何跳梁小丑都改变不了大明的铁桶江山。时代在进步,制度也要跟得上。齐王曾经说过,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做,治理国家也这样。皇上是真要将民政交给专业人士打理。史上的第一位首相,你胡宗宪就不感兴趣吗?“

  不待胡宗宪答话,徐渭拱拱手,露齿一笑。然后疾步走了出去,宛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徐渭刚走没有多久,管家胡山急匆匆送来两份拜帖,上面分别写着:户部堂官高拱,兵部堂官张居正。

  胡宗宪翻开那本册子,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他俩的名字,顿时心中一喜。郑重的把册子揣进怀里,让管家把人请进来。看着胡山匆匆离去的背影,胡宗宪耳边突然响起那天在小院里听到齐王所说的话:这是千年之大变局呀!

  ……

  游三吴不可缺扬州,冶扬州不可无虹桥。虹桥这地方,面湖临河,西邻“长堤春柳”,东迎“荷浦薰风”,虹桥阁、曙光楼、来薰堂、海云龛……诸多胜地横亘其间,粉墙碧瓦掩映竹树,天风云影山色湖光,只须一叶扁舟便览之无余,原是维扬北郊第一佳丽之地。

  这自然风光粉黛不施乃天生其美,就勾得离乡游子、骚人迁客到此一扫胸中积垢块垒,流连忘返。但对于歙县竦塘士子叶锡纯来说,杨州却不是那么的美好,这里是他的伤心之地。他的家乡歙县是徽商的大本营。从宋时开始,徽商以经营茶木盐典四大行业为主,并从事长途贩运业,积累了大量财富,扩大经营资本,部分地返回家乡买田筑屋修桥铺路,建祠堂办学校,办慈善事业,颇获人望。

  弘治十八年后,由于盐政改革,徽商无法再从贩盐上获利,于是纷纷改行开始发展实业,比如缫丝、纺织等等,反而越来越兴旺。叶锡纯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歙县竦塘人。虽然也姓叶,但父亲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拥有十几亩地,日子还算过得去。

  十一岁那年,父亲得了一场重病,拖了一年多,田地都卖光了治病,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一命呜呼。家里顿时失去了顶梁柱,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无奈之下,母亲靠纺织养家糊口,却不足以支撑这个家庭,叶锡纯只好辍学打工,十一岁就开始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他在当地黄氏工坊里当起了帮工,赚些工钱补贴家用。就这样母子两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和辛苦。

  贫穷并没有让叶锡纯放弃自己的学业。他非常争气,一边打工,一边坚持学习。中考、高考连战连捷,两次大考都是头名,本来已经考上了国子监行政管理大学,可惜因为家里太穷了,实在是筹不出学费,虽然本地的徽商黃家主动表示愿意资助他,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成为黄家的上门女婿。叶锡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了早日改变家里的困境,思来想去,叶锡纯决定走公务员这条道。恰好这次刑部在扬州有一场公务员招考。他就从家乡赶了过来,面试过后,顺利的进入考场。两场下来,公共科目、专业科目均做得花团锦簇,尤其是公共科目包含行测和申论两部分发挥出了最高的水平。出场后叶锡纯非常兴奋。他自忖即便不在五魁之列,稳稳当当也在前十名里头。

  不料考试成绩公布后,“叶锡纯”三个字居然忝列副榜之末!虽然没有被淘汰,但只能成为监狱的看守。叶锡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次由刑部组织的公务员考试,主考南京刑部右侍郎何迁、副主考赵文华都是捞钱的手,除了朝中当道大老关照请托外,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

  叶锡纯穷的叮当响,哪有钱走这些门路,自然名落榜尾。叶锡纯原本性高气傲,气极了,纠集四百余名落榜考生,抬着财神拥入扬州府衙考试院,遍城撒了揭帖,指控何、赵二人贪贿收受,败坏国家抡材大典,骂得那些招考人员狗血淋头,把个扬州考试院搅得四脚朝天。甚至惊动了扬州知府谭纶,满城衙役都在找他这个“正犯”。

  他一时冲动,大闹一场扬长而去,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闯了祸,由于担心连累母亲,因此不敢返回家乡。可他在扬州举目无亲,本来就微薄的盘缠早就用完了,连逃亡的本钱都没有。为了活下去,他只好跑到扬州城外太湖边码头当起了装卸扛包的力工,可叶锡纯从小身体文弱,那小身板还真不是吃这饭的料。

  湖边码头上,叶锡纯背着沉重的粮包从仓库里出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来到湖边。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凌空的木跳板越来越模糊,那黑湿,那遭到磨损的木纹,那踩踏其上的脚步,那欹晃、蹒跚的身影,都渐渐与黝黑的湖水交融,快要融作一处。

  走在上面,跳板简直吃不住劲了。抖颤着,不时吻舔水面,作无言呐喊状。无情的湖水把跳板的弹力朝上反推,使每一双踩踏跳板的脚发飘。原本沉重不堪的双脚又不能不挪不动,于是,那一双寒凉不均的脚便在虚飘中挪动着,一步步朝漕船走去。但那里并非彼岸,而是鬼门关!尽管这只是叶锡纯刹那间的感觉,却分外强烈。

  百十斤重稻谷包压在他瘦弱的脊背上,他喘息如牛,蠕动如蜗。夜幕从长空中垂挂下来,带着雨意和太湖的水腥,如一张巨网。他就像一条卡在网眼里的鱼,在黑暗中乍腮抖尾地挣扎。蓦地,身后响起同行不甚耐烦的催促叶锡纯,明眼人从他的身姿和步态上一眼就瞧出他不是脚班出身。

  叶锡纯咬咬牙,下意识快挪了脚步。淋漓的汗水从鬓头额角渗出,顷刻满脸都汪着汗珠。最后一点热力从体内逸出,他终于走完了跳板,踏上了平实稳安的船头甲板。当他把麻袋卸到粮垛上,顺势拉长身板,透出那口余气的时候,他听到了身体嘎崩了一下,那早已脱节的骨头架子瘫了下来。

  “喂,拿去!明天还要装船。记得早点来!”

  一个工头模样的壮汉往叶锡纯手心里拍了几张钞票,这是他今天扛活的工钱。他一手攥着那几张纸钞,一手把作为搭掮用过的罩褂抻了抻,弄得熨帖,这才把缀满补丁的外衣穿上,下了货船,朝着杨州城走去。虽然他在扬州人地生疏,但这里商业发达,混口饭吃也不算难事。这段日子,他只能以寻短工度日,靠做苦力活命。

  通往码头是一条官道,叶锡纯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不知过了多少村多少店,便进了扬州城。万家灯火。一座座曲桥把城街分成一段一段,一段桥街一种风情,每段桥街又襟带着无数条小巷。那巷道有深有浅,有宽有窄,高墙粉垣、华屋店铺簇拥着一条条青石板道。阑珊的灯火,高挑的标着某某字号的大红灯笼,装点着街巷的夜空。青石板道上一片光怪陆离,它们就像深埋地下又遭到剥蚀的竹简,忠实地记录着一段段喧嚣的历史,却又什么也没有留下。

  因为担心公门里的人把他认识出来。叶锡纯特意避开高堂华屋、鳞次栉比的店铺,专走那些冷清的背街陋巷。他没钱住店。今天水米未沾,有好几次敲着竹筒、沿街叫卖“肉粽”、“千张包子”的小贩打他身边路过,他把手伸进衣袋,摸到那几个钞票,打算买点吃的,哪怕是一个粽子打打饥荒。

  有一次,有个小贩甚至歇下了担子,拿起瓷碗、掏勺,准备伸向热腾腾的铜锅,只等叶锡纯把手从衣袋里拽出来。然而,叶锡纯把那几张钞票攥出了水,喉咙里咕咕吞咽了几声,最终还是把钞票放回了口袋,打消了那个念头,这是他的路费,没有钱,他没办法上京城告状。是的!他不甘心。叶锡纯是个执拗的人,认准了理,他就要抗争到底。

  天空飘起了小雨,叶锡纯又转悠到了一条陋巷。巷道深幽、清冷。石灰剥落的高墙伸向远方,越来越稀疏的灯火把他掷入无边的黑暗中。夜幕深沉,没有路人复杂的目光,疲惫已极的叶锡纯开始懈怠下来。他背靠高墙,仰起脸,目光迷茫地探向夜空,并微微张开嘴,让疏落的雨点滴进嘴里。那凉意渐渐浸入脑海,聚集成为一团晕晕乎乎的睡意。

  叶锡纯努力睁开眼睛,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离开高墙,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去。他要走出这条深巷,再去寻找今夜的归宿。远远地,巷口灯火通明。青石板黑湿的幽光,小水洼里的渍雨,投射出大红灯笼的绚丽。那是投向苍冥的一派祥光,那是撒向积雨云的通天串珠。

  待叶锡纯走出深巷,他才发现这是一家商号,上面挂着“曹记商行”的牌匾。此时夜已深沉,这条通衢大街上,却依然灯火辉煌。行人如织,不仅沿街的店铺没有关张,看这情形,起码还有一两个时辰的闹腾。扬州如今是个城开不夜的销金窟,不幸的、难堪的也就他这个流落异乡的叶锡纯!

  叶锡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咬着牙在街心站住,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对面的曹记商行,只觉得出气有些喘,脚下有些飘,身上有些冷,眼睛湿湿的分明有些雾。他看着眼前的牌匾和闪烁的霓虹灯开始晃动,路人和街道摇晃起来,灯火楼台与夜空错位。他终于屋倾墙倒,一阵天旋地转,听见自己带着重重的响声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阵马蹄得得得的声音,显然是有马车过来了。紧接着,听见一个女人叫了一声,一阵马嘶过后,马车便在街心戛然停住。又传来另一个女人问话声音:“怎么啦,大丫?”

  叶锡纯挣扎着想爬起来,随即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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