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幸存

浓烈的黑洪和血雾渗透了整个保护罩，灾难来临时并不会先问一句受害者的年薪和居住区域。

        山代在中心城的一家复古游戏厅里，亲眼见证末日的来临。

        “幸存者。”声音从头顶传来，山代却已经丧失了抬头的力气，彻底瘫在了地面上。游戏厅的大楼已经平稳下来，却像长了脚一样在往一个方向移动。

        山代张着嘴，眼睛空洞无神，呆愣愣地盯着面前人的皮靴，

        “幸存者。”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比上一次更重，

        “带上这个，去q1区。”

        山代霎时惊醒，抬起头，手下意识把东西接了过来，并看向出声者，

        下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看清了面前人的脸，标准的五官，健硕的身体，和他冷酷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他长得这么熟悉？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和疑虑，面前的男人俯下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或许对我的型号外观感到熟悉，我是两年前开始发售的警察仿生人。”

        男人直起身，

        “恭喜你成为万分之一的幸存者，不过可惜只是晚点死而已。”

        “人类的统治权从今天开始正式结束。”

        男人转身，消失在了门口。

        山代盯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从门口消失才回过神。他低头看了看从仿生人手里接过的东西，圆圆的，有链条，像几千年前流行的怀表，做工并不精致，没有像以前钟表一样的指针走动的声音。

        “q1区？中心城吗？”山代惊魂未定后，随之而来的是疑惑和迷茫。

        他在一片废土中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越过周围的血蛋，

        “不知道学校怎么样了，得去找了了他们！”

        “到底发生什么了…”从二楼窗户跳到街上的山代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除了在自己移动的建筑们，还有成群结队的老鼠正在以极速移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一些老鼠的体型肉眼可见的不断膨胀，山代突然想起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小白鼠如果一直是这个体型，人类可不敢拿它们做实验。

        硕大的头颅，粗长的尾巴，身高甚至逐渐超过山代。就像是人套进了老鼠的灰皮中，在城市里为虎作伥。

        山代有一种身处在迷幻中的感觉，短短几个小时里，他所有过去所构建的对于世界的认知，顷刻间崩塌。

        这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

        可下一刻，扑面而来的锋利牙齿转瞬跃到了山代的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能撕烂他的脸皮。

        “！！！”山代吓得腿一软，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好在学校的长期训练让他反应力没有落下，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手在石子路上磨破了皮，满脸惊恐地往前跑去。因为起身太快，他狠狠踉跄了一下，差点往前扑倒被咬着屁股。

        他从来没有跑得如此尽力过，哪怕是在学校的体能测试。对死亡得紧张和恐惧让他忘却了疲惫，心跳声如雷鼓，敲击在他发颤的腿部肌肉上。喉头有血腥的味道，像是长跑比赛即将虚脱的时候。

        兜兜转转狂奔了几条街，还好在身子瘫软之前，山代幸运地躲进了一个胡同旁尚未变异的建筑中。建筑背光，只要那群老鼠还没有进化出透视眼，他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他一边左右观察，一边无法控制地粗粗喘息着。当他刚刚靠着桌沿滑下，打算彻底放松身体时，却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藏身的建筑应当是一个废弃的餐馆，店里一片漆黑，窗户是破碎的状态，黑压压的几排桌子，随手一摸全是灰尘。

        声音的主人大概也在哪个桌子下面躲着，山代猜测。

        他慢慢摸索过去，一边小声地问，

        “你也是来这躲着的吗？”

        “？”他久久没有听到回复声，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有人在吗？”他试探着又问了一句，继续往前摸索。

        悉索声越来越清晰，他费力的挪开面前堵住路的桌子，探过身说，

        “你在这吗？”

        “你为什么不…”询问声戛然而止。

        山代整个人被按了暂停键，探出的手僵在原地。

        “这…这是…”

        面前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她眼睛瞪得很大，神情充满着惊惧，但眼神是涣散而僵直的，面色发青。

        显而易见，她已经死了，甚至四肢残缺不全。

        悉索的声音，是老鼠们大口啃食腐肉发出的。

        她的五官只剩一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牙印，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白花花的脑浆流在地上，还有老鼠在舔舐。血仍是红色，但已经结满了深色的壳。

        “呕…”

        山代惨白着脸，扶着桌子就开始干呕，之前剧烈运动造成的反应也一股脑的涌上来，胃像是被猛烈撞击。

        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尸体，哪怕是之前的血蛋，也只是让他感觉到怪诞和荒谬，并没有眼前这幕来的直观和绝望。

        就算侥幸逃过了黑洪，逃过了变成血蛋的命运，也逃不过巨鼠，变异生物甚至同类的威胁。

        他突然感到了一丝绝望。作为一个从来都活在当下的人，第一次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呕…”

        他忍不住又开始干呕。

        “别想了别想了，找了了要紧。”他双手用劲拍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他走出餐厅，去到大路上，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几公里外的另一条街，在中心城的边缘。

        视线范围内有一栋房子，是几条街上唯一一座外观基本完好的房子。它的周围已经空空如也。就像是地震后在震区屹立不倒的脆弱商品房，显得幸运却突兀。

        山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跨过街口，打算拜访一下这像绿洲般的房子主人。他在大门旁按了按电子铃。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严肃冷酷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

        “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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